腌白菜的方法有很多,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东北少数民族的辣白菜,可惜这个时代没有辣椒,伍熙柔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最简单的一种。
她挑了五棵品相最端正的白菜,指导胡老歪父子把外面的老叶去除。
包好的白菜里面是很干净的,只需要稍微冲洗就可以了,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在院子里支起一张大的竹箕,把白菜切成细丝,稍微焯水保留白菜的脆感,然后摊在竹箕上沥干。
“趁现在有时间,咱们把配料也准备了。”伍熙柔扬起大勺,让胡长青起锅烧油。
她找来一个陶盆,把花椒、蒜粒、生姜片、胡椒粉等配料装到里面,然后在上面撒上一层盐。等油热了,再用勺子舀了渐次淋入,直到味道全部被激发,筷子一拌,满院飘香。
再看竹箕上,蓬松的白菜丝已经脱水变瘦,从竹箕缝里渗出水来,滴滴答答。
伍熙柔抓了一把白菜丝在手里,用力一捏,水顺着手指缝汩汩而下,很快就变成了菜团子。
“像这样就差不多了。”她让胡家父子跟着学习,把菜团子抖散在陶盆里。
五棵白菜看起来有一堆,去除水分后就不多了,一个陶盆刚好装下。
胡长青力气大,主动承担起搅拌的任务,一双筷子像毛笔一样,在盆里笔走龙蛇,三下五除二就把白菜和配料搅拌均匀,每根都冒起油光,让人垂涎欲滴。
伍熙柔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虽是刚刚腌制,味道却已经很不错了,鲜香麻,若是有辣椒……一想到这个,伍熙柔就莫名烦躁,这已经快成为她穿越之后的心病了。
辣椒的原产地在美洲,明朝后期才传入中原,可是她所处的朝代史书上根本不存在,又该到哪里去找与美洲对应的原产地呢?
多想无益,伍熙柔叹了口气,默默把筷子放下。
胡氏父子不知伍熙柔心中所想,还以为腌出来的白菜不合口味,心怀忐忑,也各自夹了品尝。
甫一入口,花椒的麻香和蒜香就冲击而来,在味蕾上疯狂跳跃,混合着油香,激发出前所未有的韵味。
“妹子你真行,这下又有的赚了!”胡长青又夹了几筷子,想把这味道永久留住。
胡老歪俨然把伍熙柔当成亲生女儿看待,看到她不开心,不免担心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
如果想家,咱们可以想办法送你回去……胡老歪心里这么想,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说什么也舍不得这个有本事又孝顺的女儿。
“爹您想多了,”伍熙柔笑道,“我是在想一种有魔法的调料,只可惜这里没有,如果有了它,咱们以后不管做什么菜都无敌了。”
“还有这种好东西?”胡长青听了,终于舍得把筷子放下。
伍熙柔初来乍到,对一切都感到陌生,她只知道大魏的物产约等于大明,在明朝以前就传到中土的番邦食材这里都能找见,再晚一些就没了。她怕自己因孤陋寡闻而错过了无敌的机会,便把辣椒的事情告诉胡氏父子,企盼他们能有不一样的消息。
可惜事与愿违,胡家父子连“辣椒”两个字都没听过,更别提到哪里去找了。
此事在伍熙柔的预料之中,本就没抱什么希望,现在不过是更加确信罢了。
她把腌白菜重新拌了一回,就让胡长青用坛子装了,准备明天带到街市上去卖。
为了装菜,胡长青买了好几个坛子回来,眼下剩的白菜还多,伍熙柔便决定再做一些盐菜出来。
做盐菜之前需要把白菜切丝,再拌盐杀去多余的水分,也可以直接把完整的菜叶晾干,最后在拌盐,方法多种多样。今天时间尚多,考虑到以后做菜会很忙,为了不耽误功夫,伍熙柔还是选择现在就把丝切了。
两担菜,从洗到切、再到除水,用了整整两个时辰,好歹都晾到竹箕上了,这几天天气晴好,夜里也不用往房子里收。
下午的时候,三人又到附近的竹林去砍了几捆竹子回来,锯成竹节,再一劈两半,清洗干净后当作一次性饭盒使用。
这一天从早到晚,父子三人就没停下来过,晚饭随便对付了一顿,天刚黑就睡下了。
清早起来,伍熙柔准备好鱼干,胡老歪从邻家借来一辆推车,把坛子装到车上,运到顶香楼门口。
顶香楼比他们开张要早,这时候已经有客人来了。
伍熙柔让胡老歪帮忙把坛子搬到台面下,然后拿出竹子做的容器,每一节都装满腌白菜,又开始吆喝起来。
“来瞧一瞧看一看啦,胡氏父女又出新品!不管你是喝粥的,还是下酒的,只要买上一节咱们的小菜,保管吃了今天想明天,吃了明天想一年,快来买啊!”
她连着吆喝了几声,都没人过来,正感到奇怪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张大洪往这边来了,脸色不如平时好看。
今天开不开张就看这个人的了!看到张大洪越来越近的身影,伍熙柔期待值拉满。
然而张大洪都没往摊子上看,径直往楼里去了,伍熙柔心下一惊,立即出声:“张大哥今天不来点鱼干吗?我可是又出新菜了哦。”
听到呼声,张大洪停了许久才回头,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伍熙柔欠了他几百两银子。
“怎么了这是?”伍熙柔问。
张大洪看了一眼新出的菜色,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抬眼道:“妹子啊,不是哥说你,你也太不厚道了。听人说你们在城西也支了一摊儿,起初我还不信,刚才特意去看了,一样是鱼干,你在那边却卖一文钱十条,你未免也太黑了!咱们城东就是冤大头吗?”
闻言,伍熙柔和胡老歪面面相觑:一文钱十条,这也太便宜了吧?
可是她一开始卖鱼干就没打算走薄利多销的路子,而且油盐鸡蛋加一起成本又贵,一文钱十条是万万不可能的。
所以伍熙柔一听就知道是有人假冒伪劣,便道:“我们父女自始至终都只有这一个摊子,从没到城西去过,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张大洪一笑,“我问你,天天跟你出摊的那个小子呢?他不是你弟弟吗?城西的摊子就是他支的,这还能有假?”
“福宝?”伍熙柔惊道,随后想起昨日在溪边的争吵,心下明了,“是他一个人吗?还是另有其他人在侧?”
“还有一个矮胖妇女,大约是他娘,那又怎么了?”张大洪疑道。
“那就不是我家的,”伍熙柔笑着解释,“那个小孩只是我家的邻居,前些天刚开张,我怕人手不够,就让他过来帮几天忙。现在生意稳定了,台面上我爹一个人就可以应付,我就让那个孩子回家了,工钱也都结清了,所以他的摊位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大洪没料到事情竟是这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掩唇道:“你这么说的话,那家的味道是和你们不一样,鱼干死板不蓬松,味道也寡淡得很,还有股子腥味,相较之下,还是你家的更正宗。”
伍熙柔也知道张大洪不是有意,而且她的生意这几天全仰仗张大洪的照顾。
她包了一些鱼干递给张大洪,又送上一节腌白菜。
“我新出了菜品,想请张大哥帮忙品鉴,如果吃得好呢,以后还请多照顾我的生意,至于那家假冒的,我也懒得去追究了,您以后遇到别人说闲话,多帮我解释解释就行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张大洪可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他接过东西,满口子答应,欢欢喜喜地进楼去了。
伍熙柔只呆了一会儿,楼里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买东西,没几下就把坛子清空了,让她不得不感叹张大洪这个活广告,真是捡到宝了!
摊上的生意结束,伍熙柔让胡老歪回去准备明天的存货,她留在后面把台面打扫干净,然后到楼上听宣。
只是楼上的氛围有些严肃,孙子显坐在窗边扇扇子,一张脸臭的,比城头的臭水沟都不遑多让。
“昨天干什么去了?”孙子显当头便问,“你可知本公子饿了一夜?”
伍熙柔觉得好笑:“象城是没别家做饭了吗?还能把孙大公子饿着?”
孙子显沉着脸,扇子卷起狂风,心情又郁闷了几分,气道:“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块玉佩,本想让你以工抵债,你竟然敢旷工!”
前日听李掌柜的话,伍熙柔便猜测可能要以工抵债,如今确认了,心情也郁闷起来。
本来还想做个富婆什么的,如果被玉佩困住,那她一辈子也没有翻身之日了,何况孙子显到现在都没给玉佩估个价,万一说个天数,她岂不是要做一辈子奴隶?
不行,她不能任人摆布!
想到这里,伍熙柔心里有了主意:“给你做菜抵债可以,但是我自己也还要生活,而且还有干爹要养,你总不能让我饿死吧?”
“那你说怎么办?”孙子显抬眼。
“你等等。”伍熙柔下楼把李掌柜叫来,要求三人面对面说个章程。
“按你的要求,我不能再给楼里的客人做菜,那么从今天起,我给楼下的厨子教总可以吧?李掌柜给我发工钱,这样我既可以以工抵债,也不会饿死,而且也不违背你的意思。”
李掌柜本来就为失去一个大厨而可惜,得知伍熙柔愿意教菜,自然一百个愿意,当即表示同意,价钱开到一两银子一道菜。
“我不同意,”孙子显扇子一合,眉毛拧成麻花,“你给他们都教了,那岂不是别人都比我先品尝到?”
伍熙柔没想到孙子显还有这么强的攀比欲,随即说道:“这好解决的很,每次我给他们教的菜品,必是你前一天吃过的,保证你比所有人都早品尝一天,你说怎么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孙子显再没有反对的理由,只得答应。
三人商议好,从明天开始,伍熙柔就在楼里任厨师教头一职。
而今天,只能是孙子显的专属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