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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六君子

至此,含章殿的故人们已是齐了,见礼罢,官师便回身拿了早先已准备好的礼物出来,一一赠与余人,羞赧笑道:“前头我病了,两位公主殿下与三位姐姐纷纷遣人前来探望,又遗下良药佳品不尽,一点小小心意,还望莫要推却。”

只见那五个漆器盒子外形精致,色彩华美,其上纹样更是栩栩如生,一看便绝非凡品。

郑乐仪是个最耐不得性子的,先打开了自己的盒子来,打看一看,里面却是一支制作精细的玉质毛笔,虽细节上处处尽善尽美,可那到底也是支笔啊……郑乐仪的脸色当即便苦了下来,期待的神色一扫而空,委屈巴巴道:“师妹妹,你知我是含章殿中字写得最差的,便专与了我支笔叫我瞧了好多多练练字吗?”

六公主裴汐吟听得当即捧腹大笑,手颤了颤,差点一个没拿好,将官师赠与她的那份给摔了去。

宫人们忙上前替六公主拿稳,得六公主示意,便手脚妥帖地利落打开取了出来递到六公主面前给她看。

裴汐吟只看一眼便笑了,扭头冲着郑乐仪顽笑道:“得了,乐仪,现是我们字写得最差的两个一起得了笔了,我倒是有些好奇字写得好的会得什么了。”

“大家都一样是笔罢,”四公主裴轻颜施施然地打开面前案上的漆盒,将自己的那支笔提起来细细欣赏罢,只悠悠念道玉质笔身上的题词,“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唔,这一边转过来还有一小幅菊花图,我得的便是‘菊’了。”

再看那装着毛笔的漆盒上,分明还题着四个大字“傲寒斗霜”,其上纹样更是一副比笔身更细致完备的秋菊图。

得了四公主提醒,郑乐仪才回头去细看自己的笔身与盒面,却见自己笔上刻的是“宜烟宜雨又宜风,拂水藏村复间松*”,漆盒上又题“筛风弄月”,当即笑了,乐道:“筛风弄月,潇洒君子,这是我不错了!”

说罢便再探头自觉去看另一边陆晚的,先见那漆盒上写了“空谷幽放”四个大字,已是拍案叫绝,凑过头去念笔身上的“西风寒露深林下,任是无人也自香*”,大赞:“兰与此词也绝合晚姐姐!”

宋鸾是个识货的,默默将手上笔看罢便安置好了,低低道:“桐城笔,泉城香,这当是桐城笔里最上等的‘玉山狼毫’了。”

“玉山狼毫里最有名的又属一得阁月轩先生所制的,”陆晚若有所思道,“我听闻,年后一得阁上了一套梅兰竹菊松莲的‘六君子笔’,只是价比千金,故还一直不曾前去瞧过。但若是如此般以色重质腻、黑如纯漆*的和田墨玉为笔身,再雕以佳句、佐以图绘,又选了最上佳的玉山狼毫……但也明了它为何会值这个价了。”

“何止是值这个价,应是物远远超所值罢,”六公主裴汐吟亲拿了自己的笔提至眼前笑着念道,“但看这‘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一句,以此颂莲之‘不染心尘’,你们谁人可曾读过?只为这份巧思,恐便远甚于千金了。

裴汐吟赞完再细看,又不免奇怪道:“不过我细看着这笔锋与画意,怎么恍惚有几分眼熟?”

“六公主慧眼,”官师无奈笑道,“只是这字虽是我写得,词却并非我作得。我只不过遵照月轩先生的意思给他写了几幅字、画了几幅图供匠人们去拓刻。也是为此,他老人家才慷慨赠了这一套与我,若是真去一得阁里买,我倒是买不起了。”

“不对啊,”旁人都是亦或细细欣赏笔身上诗词、图绘,亦或细细观察这笔的用料、做工,独郑乐仪非常纠结另一桩,“一二三四五,我们明明才得了六中之五,师妹妹还藏了哪个好的没拿出来?”

“我是竹,晚姐姐是兰,两位公主殿下是菊和莲,那就是还差梅和松了。”郑乐仪一一掰着指头数罢,便非要探头去看宋鸾的。

宋鸾无奈,拿了出来与她瞧,主动道:“我的是梅,‘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盒上是‘万里新春’。”

“那‘松’呢?”郑乐仪追着官师,非得要去刨根问底。

“这含章殿里现是有六个人,”官师无奈极了,“我难道便不该得一份了吗?”

“可那也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呀,”郑乐仪有一种读话本读到最后一章才发现拿得是残本的抓心挠肝感,非要缠着把六支笔的题词看罢不可,“就连两位公主的题词都给大家念了,师妹妹怎好独藏了你自己那份。我倒要瞧瞧这‘松’又是个什么说道法,难不成要比另外这五句都强上许多?”

说着郑乐仪便缠到官师身畔,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来转去,将她的案几四下打量了个便,一副不把最后一支笔找出来不罢休的模样。

“我没有带进宫里来,”官师遇上郑乐仪这样非要追根究底的性子也是无奈,啼笑皆非道,“哪里有与人还礼还要连带上自己那份的道理,我既是入了宫来见公主殿下与诸位姐姐,自是只带了五份来。”

郑乐仪闻言,登是失望极了。

“说起来,师师这笔送的深得我心,日后就是恶了习字见了也能多习两大张,”六公主裴汐吟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促狭一笑,意有所指道,“只是这宫里该师师答谢的,也不应只有我们‘含章殿六君子’的其中之五吧?”

——六公主裴汐吟乃淑妃小宋氏所出,小宋氏又是东宫太子的养母兼姨母,六公主随心烂漫,太子裴徽平易近人,兄妹二人的关系并不差。

而殿内诸女都是或亲历、或耳闻了上元节太子赠灯的暧昧之举的……且在官师病倒在府中后,东宫接连数日几番赐下医药去,其之心思,可见一斑。

宋鸾神色郁郁地垂下了头。

官师唇角的笑意微微一凝。

郑乐仪与陆晚对视了一眼,尽皆收敛了外露的神情。

殿内气氛为之一凝。

“是啊,”四公主裴轻颜就像是完全没有听懂六公主的话外音般,神色自若地将话茬接了过去,回头嘱咐官师道,“这些日子里母后日日都念叨着你,昨儿实在放心不过还遣了无思去府上探望,好在你今日终于来了。待晌午功课了,便随我一道去长秋宫陪她老人家多说说话罢。”

——含章殿的课业是只开上半日,到得午时初便散了。

官师自是恭谨应下,谈话间今日来授业的夫子已然到了,众女便自觉地安静下来,齐齐起身向夫子执弟子礼,而来者却也正是先才郑乐仪对着官师大吐苦水的王夫子。而他课上张口讲的第一句,便是“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官师便知道今日余下的半个晌午,于她便只是空耗了。

待得课罢,众女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了几分倦色,更有甚者如郑乐仪,俨然是一副昏昏欲睡模样,裴轻颜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众人作别罢,官师便依言随着裴轻颜往长秋宫去,到得正殿前,尚未及遣人通报,便有宫人匆匆赶来,福身禀道:“承乾宫的田昭仪、卢才人,永和宫的湘充媛、尚宝林并明萃宫的柔贵人等现都正在殿内与皇后娘娘议事,公主与官姑娘还是暂且回避一二罢。”

裴轻颜脸色微微一变,当即拉着官师转入了偏殿。

偏殿沉寂,宫人们进进出出都敛声屏气、莫敢高声言语,但也是这片寂静,让裴轻颜和官师远远地便能听到正殿那边的动静似是愈发大了,隐约还有哭闹与争执声传来。

而随着声音渐起,裴轻颜的脸色也愈发难看了起来。

又等了大约有一刻钟的功夫,外间人声喧嚣一阵后复又渐渐淡了,这回是长秋宫女官红菱亲自过来,请裴轻颜、官师二女过去。

刚出了偏殿拐过一个弯,远远的,便能瞧见廊角下有一宫嫔打扮的碧玉年华女子正跪着接受宫人的掌掴。

裴轻颜脸色愈发冷了下去。

官师瞧得眉心微动。

许是见二女神情皆有异,女官红菱顿了一下,低低禀道:“那是永和宫的尚宝林……几句话说得不合宜,昭仪娘娘命人赏了她五十个巴掌长长记性。”

官师听得若有所思,却是道:“那充媛娘娘今日怕是给气得不轻了。”

——湘充媛是永和宫主位,刚既又一并在长秋宫内“议事”,若尚宝林本无大过却当着她的面无辜受罚,定然心气不顺。

红菱瞧了官师一眼,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一副想说什么却又心有顾忌的模样。

官师见状忙道:“我不过‘姑妄言之’,姑姑‘姑妄听之’,听过便罢了。”

官师如此说,红菱顿了顿,却是直言了:“官姑娘慧眼如炬。实不相瞒,自长康公主出阁后,这还是奴婢第一次看到充媛娘娘发这么大的火。”

——湘充媛陆氏,顺宗第二女长康公主的母亲,楚襄侯府陆家的女儿,陆晚的堂姑。

而楚襄侯府自慧宗朝始,便是以“武”立家。

第一任宋国公宋则最早在军中扬名时,时人的评价是“此子骁勇多智,来日可期,有陆序之资”。而陆序的“陆”,便正是来自楚襄侯府陆家。

官师不由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暗道一句果然。

作者有话要说:标*的全引用

然后,因为作者自己不会写诗,所以文中出现的古诗词都是引用,但又因为此文是架空,所以尽量去选了不用典的诗句(可能有的有典故但因为渣作者资料查的不到位没看出来orz),在设定里它们应该是“原创”的,所以这些诗句淡淡真实创作背景大家就不要过多发散联系了orz。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不第后赋菊》黄巢

宜烟宜雨又宜风,拂水藏村复间松。——《竹》郑谷

西风寒露深林下,任是无人也自香。——《题徐明德墨兰》薛纲

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赠荷花》李商隐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白梅》王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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