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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那双透不进一点光亮的眼眸闪了闪。

屈辱,委屈,愤恨?

裴淮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是要拒绝我吗?”她放缓了声音,背过身去,端起一盏茶递给楚临星,“可我买了你三日之辰。”

“有人规定琴师不能跳舞吗?”

氤氲的茶气熏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眸似乎也因此变得湿漉漉,看着顺眼了许多。

楚临星有些固执地后退一步,避开她递茶的手,飞快地打着手语。

不用看都知道,这都是拒绝她的话。

茶盏落在桌案上的声音清脆,楚临星比划的动作也跟着顿了一瞬,眉头也没有松开。

“看不懂,”裴淮义唇角挂着礼貌的淡笑,“跳吗?”

楚临星:“……”

他静默了一瞬,终究没再对她比划那些手势。

见他站在那默默权衡着,裴淮义适时出声:“既然你是成恩的师弟,我也不瞒你,我寻他近五个月,都不曾找到他的下落,你与他既为同门,又从颍川来,当真不知他的下落吗?”

“若是楚公子愿意多说一些有关成恩的事,你我便坐下,慢慢饮茶闲聊。”

“公子若不知,便叫我瞧瞧江南的舞吧。”

她等着楚临星的回复。

裴淮义并不着急,在得知成恩没有死,还在暗中戏耍她的时候,原本被压抑的怒火渐渐冷却下来,她还想看看这人要玩什么把戏。

桌案上放着笔墨。

楚临星乌眸沉沉,裴淮义默许了他眼神的请求,看着他缓缓书下歪歪扭扭的字迹。

他惯用左手,这点早在两人初见,裴淮义便注意到了。

“你们师兄弟,还是有一点很像的。”

她抿了一口热茶,垂着眼辨认他的字迹。

成恩的字也是这样难以恭维,只不过他有些笨拙,更不善用左手。

楚临星慢腾腾书写的动作停顿,随后他另起一行:“大人是要将我当做师兄吗?”

“我有这么说吗?”裴淮义轻笑,“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修长的指节蜷了起来,他垂着眼睫:“大人与传言中有些不一样。”

她句句不离成恩,字字试探,与传言中温和儒雅的女人终究有些不同。

楚临星有些怕她。

裴淮义扬了扬眉头:“既是传言中的话,哪能都信呢?”

他没有再动笔,只垂着头,盼望时间能过得再快一些。

“春衫碍事,褪下来跳吧。”

裴淮义吩咐道。

他却抬眼,看着她摇头,一副不肯退让的模样。

裴淮义并不觉得叫他褪下那件春衫有什么不对,书房煦暖,他那件长衫实在碍事。

如果他同成恩一般笨拙,长衫会让他跌跤跌得很难看。

见他固执地摇头,裴淮义也没有坚持要求。

“随意,”她身子微微后仰,屈指抵着下颌,“楚公子,开始吧。”

裴淮义其实有些好奇,她想知道面纱后那张脸会露出怎样的神情来,忍辱负重吗?

窗棂半开着,晨光从中倾洒而出,尘埃也受其牵引,碎金一样翩跹,围着中间方有动作的楚临星,素衣也被镀了层淡金色。

楚临星的舞步还算熟练,整个人如同轻盈的飞燕。

裴淮义指尖点在扶手上,屋外传来雪竹的声音:“主子。”

“何事?”她的眼眸没有离开楚临星,随口问道。

雪竹道:“奉主子之命,成公子已入土为安。”

楚临星的舞步缓了下来,有些迷茫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带着点着急地,上前蘸墨写道:“你们把我的师兄埋在哪了?”

这一系列的情绪倒不像演的,就连雪竹都觉得他是真情流露。

楚临星的舞步,也是出乎意料的不错。

真的不是成恩吗,可这一切太巧合,在她探究时又太合理了。

楚临星:“我连师兄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

裴淮义理所应当:“斯人已逝,自要入土为安。”

“我应当派人去琴馆告知你一声吗,楚公子。”

成恩的朋友很少,她没有见成恩同哪位好友关系密切,就连楚临星这个师弟也只是听闻过一二,那时,成恩都不曾将师弟的名讳告知她。

他想必是不知她与成恩二人关系的,但裴淮义也没有同他解释的打算。

“……”笔尖滴下一滴墨,洇湿了字迹,楚临星才动笔,“裴大人心善,让师兄入土为安,我当代师兄谢过裴大人。”

“不必客气,”她递给楚临星一盏茶,“楚公子方才没有跳完,也不必跳了,抚琴即可。”

他的舞步与成恩并不沾边。

成恩实在生疏,据他自己说,他不喜这些,唯爱抚琴,便是学也不曾学。

还是听闻这些大人们喜观美男起舞,为了引起她的注意,现学的。

分明是初学者,偏要在晃晃悠悠的小舟上起舞,成恩就这么跌进了水里。

如他所设想的那般,裴淮义清楚的记住了他,却不是因为拙劣的舞姿,华丽至极的衣衫,而是那日她新买的锦衣,被成恩溅起的水花浸透了。

本该弱柳扶风的优美姿态,成恩做的格外不协调,就这样还缠着她要听些表扬的话。

“多谢大人。”他朝她俯身。

楚临星没有那么鲜活。

她唯一深入调查的人,极有可能只是因为裴淮义多心,他不会对她露出明艳的笑,发出清脆的声音吵她,可即便有这样一个认知,裴淮义依旧不打算放过他。

楚临星空空地吞咽了一瞬,随后捧着那盏茶汤一饮而尽。

琴声悠扬,他逐渐放松下来。

他的精神绷得太紧,在裴淮义面前,他只能小心谨慎,与走在细绳上无异,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深渊。

不能有任何差池。

“主子,桑公子闹着要见您。”

裴淮义神色如常:“让他进来。”

她这话刚落下没多时,来人迫不及待的,如一阵疾风,很快绕到了她面前:“裴姐姐,我好久没有见你了。”

桑昀与她隔了一张书案,此刻于她对面伏着身子,双手托腮嗔怪着看她。

他姐姐桑臣与她是金兰姐妹,桑昀自然也是她的弟弟。

裴淮义示意侍人递给他一盏蜜水:“不是在练琴,怎么有空来我这。”

桑昀不爱喝茶,看到蜜水弯起眼睛:“裴姐姐最好了。”

“我练了许久的琴,手可痛了,都磨红了,”说着,他伸出手来给她看,眼睛却楚临星那瞄,“姐姐请了琴师,我自然要来的。”

他倒要看看,叫裴淮义亲自送回去,又买下三日之辰的人长什么样。

裴淮义淡笑着没有说什么。

他不懂琴,也不好琴,桑昀只是为待在她身边找的借口。

桑昀有些吵闹,他身上的脂粉味在此刻显得更为刺鼻。

楚临星心乱如麻,强忍着呕吐之意,才没有影响自身。

但桑昀背对裴淮义,朝着他走来。

楚临星清楚看到他眼中的厌恶之色,梦中他的面容与梦中那位桑昀公子的重合,滚下楼梯的恐惧还萦绕在心头。

那股脂粉气也随着他的逼近浓烈许多。

“听说陛下都夸赞你的琴艺呢,”见楚临星依旧抚琴没有分神,他轻哼一声,“哪里好了,还没有我弹得好。”

他被惯出这幅脾气,就算是当今圣上说好的,到桑昀这里都不一定好。

裴淮义笑道:“是是是,你是全京城弹得最好的。”

明明是随口哄他,桑昀就很受用:“那是。”

琴音收尾,楚临星再也忍不住,偏头朝着一旁干呕了两下。

腹中翻江倒海,他被这股味道熏得头都有些晕了。

裴淮义静默地看着他,耳边是桑昀的怒声:“你怎么敢的!”

在他被夸赞的时候呕吐,摆明了是要在裴淮义面前嘲讽他的琴技,桑昀怎能忍?

裴淮义:“小昀,你去弹一曲。”

她看着楚临星歉意地朝着桑昀欠身,随后朝她走来:“大人,我方才胃反,喝不得茶,还望大人见谅。”

“既然喝不了,怎么不早说。”裴淮义收回眸光。

因着干呕,他眼眸也被泪水润泽,看上去总不算那样死气沉沉了。

听闻楚临星吃用节俭,饿一顿饱一顿,胃口自然不能好。

那双眼瞳还噙着薄泪,一副可怜模样。

“弹得不错,”裴淮义稍做思量,“去雪竹那领些赏钱。”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笑问:“怎么,楚公子是不满意赏钱,还是舍不得走了?”

楚临星:“师兄的坟茔在何处,求大人告知。”

“我让成恩入土为安,楚公子方才不是要答谢我吗,”

裴淮义不着痕迹地错开话题,“楚公子,你想如何答谢我?”

眼前的人分明如他记忆里那般温和,可楚临星总觉得,她像变了个人一般。

在裴淮义微笑着逼迫他做出选择,不,她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他只能顺着女人的话,一切照着她的心意来。

在裴淮义面前,他什么也不是,他是上位者们动动手指就能碾死的蚂蚁。

他的死亡引不来任何波动,就像他的母父般。

楚临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桑昀心思本就不在这,裴淮义让他弹琴,他就坐过去乱弹一通,这会见楚临星离得那么近,还是没忍住上前挡在两人面前:“你站远些。”

楚临星被他撞得一个踉跄,那股脂粉气再度涌上来。

他近乎祈求地看着裴淮义。

裴淮义示意桑昀到她身边来,看着眼前人,道:“楚公子主动提议答谢我,怎么这会一副委屈模样?”

他又能用什么答谢。

一个无枝可依的琴师,连看病的银钱都没有,他只有这条命了。

“我愿明日为大人抚琴一日,”楚临星垂着头道,“求大人将师兄坟茔的位置告知于我。”

楚临星如今的时辰可谓是一日难求。

竟想出白白赠她一日,裴淮义起身:“每七日要来一次。”

她想看看这座坟茔于他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楚临星眉尖皱着些,随后果断地点头,答应了她的话。

原本就需要银钱看病,还答应每七日白白为她演奏一场,就是为了得知成恩的坟茔在何处?

地点被裴淮义写下,递给他:“去吧。”

“别忘了到雪竹那里领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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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一座孤零零的坟头格外显眼。

新翻的土颜色更深,带着令人作呕的土腥味,纸钱燃尽,灰烬不知被春风吹向了哪里,楚临星怔怔地看着眼前墓碑上的碑文。

——成恩。

是个素名碑。

裴淮义讨厌他吗?

她那么良善,即便被他欺骗,还搜寻许久将他埋葬。

裴淮义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也一定恨他的,否则在找尸身后,怎么将他埋在偏僻的郊外,裴淮义不想再看到他,他是个骗子,背叛者。

他缓缓蹲下,没忍住抽泣声,如果她坚信成恩身死,方才为何屡屡试探,还是她发现了什么?

女人带给他的威压太强了,他差一点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楚临星深吸一口气,忍住酸涩的泪意,偏头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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