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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有鬼啊

庄玉兰死了。

以一种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死法。

一开始她只是正常地走夜路,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仿佛冥冥中自有指引,她绕进了一条平时从未走过的路。

这条经过公园的路在白天还有很多人来散步,但因为植被茂密又没有路灯,所以一到晚上就显得阴森森的。

走到最僻静的路段时她隐约看见一个人站在河边,大晚上的,这样看起来有点诡异。于是她藏在一旁的树后探头观察了一会儿。

那个人不高,头发看起来不知道多久没打理过,凌乱程度堪比期末周的大学生。

她嘴里一直在念叨着,庄玉兰听不清具体在说的什么,但能听出带着明显的哭腔,很伤心的样子。

眼看着那人离河边越来越近,热心市民庄玉兰下意识以为她要寻短见。

走夜路看见有人要轻生你救不救?

当然要救。

于是庄玉兰嘴里喊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啊”“千万不要冲动啊”就冲上去了。

结果刚走到她身后,那个人毫无征兆地转身,随即对着庄玉兰露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

然后下一秒庄玉兰就在水里了。

嗯,应该是被推进去的。

这条河水深流急,穿城而过。冬季夜晚的河水寒冷刺骨,庄玉兰一开始还能挣扎一下,后面就彻底放弃了。

身体逐渐失去知觉,感觉全身很轻,她不甘地闭上眼睛。

一生好心态的庄玉兰安慰自己:好了庄玉兰,调整一下心态,不要带着怨气,等下变成水鬼就不好了。

但这个时候洗脑完全不管用了,她越想越不甘心:老天啊,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贱人烂人还没死,凭什么要我先死啊。虽然我平时嘴里老是念着想死、大不了就死之类的话,但我不想真的死啊。

临死前的思维很涣散,她一会儿想着今天才找到新工作准备开始新生活,一会儿又想着以后打捞尸体的时候手机会不会被捞起来,她浏览记录还没删。

视线越来越黑,身体也随之变得沉重,庄玉兰自己都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起的人是尹烨泽,她那个便宜老公。

准确地来说,应该这样称呼他:

尹家大少爷·尹氏集团继承人·Aethernia主要创始人·庄瑜的爱慕对象·庄玉兰的丈夫·尹烨泽。

嗯,这样才对。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庄玉兰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就算要见,也只能在什么财经杂志上。但偏偏这位大少爷向来离经叛道,不走寻常路。

怎么说呢,如果没去过故宫推荐去他家看看。

因为他是真皇帝。

在他的周围,没有人可以忤逆他,包括他的父母。

在他看来,他爸爸是封建老爷,烦。

妈妈是封建制度的拥护者,烦。

弟弟是“你若折我一双翅膀,我必毁你整个天堂”的神经病少年,蠢。

于是他凭一己之力孤立全家,在博士毕业后毅然决定自己创业。

就在那段籍籍无名的时光,普通人庄玉兰阴差阳错成了他的邻居。

虽然他每次看庄玉兰的眼神都犹如看一坨会移动的垃圾,但那个时候的庄玉兰还是一个善良的小女孩,一笑而过。

只是后来的变故让庄玉兰逐渐黑化,她决定报复自己的妹妹庄瑜。

刚好得知庄瑜爱慕尹烨泽多年,于是她当即给自己立了一个恶毒女配的人设,下定决心要拆散男女主。

看见尹烨泽独自站在天台上抽烟,她主动出击。

偶像剧看多了,她本想来个氛围感十足的借烟调情,结果因为第一次抽烟没经验,把自己咳出眼泪,遂落荒而逃。

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于是庄瑜生日的那天她干脆下了剂猛药,直接霸王硬上弓。

她也没想到,这个十四岁就进入少年班学习,二十四岁就取得博士学位,并且二十七岁就已经拥有上市公司的天才就这样被她这个普普通通的本科生算计。

看来什么博士硕士还是不如她这个女士。

不过她也没太骄傲,听说尹烨泽和庄瑜两情相悦,在外人看来都是郎才女貌又天造地设的一对。现在却被各方面都比不上庄瑜的她截胡,尹烨泽不知道会有多厌恶她。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气死爱慕尹烨泽已久的庄瑜,膈应庄瑜的妈妈林女士,顺便恶心一下高高在上的尹烨泽。

一举三得。

得逞后庄玉兰以为庄瑜会悲痛万分,怎么说也要一个人去KTV哭着唱《嘉宾》,结果她没有任何动静。

本以为自己会过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结果尹烨泽也并不鸟她。

于是庄玉兰后知后觉了一个真相。

她精心策划的复仇竟然伤害了——零个人。

这和熬夜求爷爷告奶奶地让好友帮忙砍一刀结果最后还差0.0001个钻石提现有什么区别。

她崩溃了。

在一个夜晚,她声情并茂地把所有的计划告诉了一个朋友,问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朋友听完,认真地回复她。

“庄玉兰,你到底做对了什么?”

她找不到理由反驳。

听劝的庄玉兰在那晚幡然醒悟,为了报复一个人而活着不也算是一种为她而活吗?

她才不要为了庄瑜活着。

于是她准备告别过去,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经过好几天对尹烨泽的“不耻下问”,她修改简历,练习面试技巧,终于在今天通过面试得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

但是她死了。

偏偏是今天。

好不容易认清了自己之前愚蠢的行为,她在他书桌上留下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而且为新工作做了充足的准备,规划好去公司的路线,什么时候出发,用什么交通工具,走多久能到公司,公司饭菜怎么样,老板是不是神经病。

好了,这下她彻底不用上班了。

果然爱上班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好。

越想越难过,身体却完全失去知觉,动弹不得,庄玉兰只能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缓慢上升。

这就是灵魂出窍的感觉吗?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但马上又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怎么一直在上升,到后来她直接像风筝一样飘起来了。

就这样飘到水面上,她重新回到了岸边。

很诡异的是,明明是从水里出来的,但全身却是干的。

而且她今天出门的时候明明穿了一件浅咖色的大衣,现在却突然变成了一件白色的长裙。

沉默了一会儿,庄玉兰试探性地摸了一下胸口。

卧槽,没有心跳。

不要急,庄玉兰,再试试脉搏。

嗯,没有。

那再探探呼吸。

嗯,还是没有。

于是在这一刻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她好像变成鬼了。

今晚发生的事太过离谱,本以为是一场噩梦,庄玉兰使劲掐了一下自己,但就像掐的不是她自己的手一样,毫无痛觉。

她不甘心地尝试了很久,毫无血色手臂被她掐出好几处痕迹,但仍然毫无感觉。

倒霉惯了的庄玉兰自认为接受能力已经算是很强的了,但没想到老天能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

虽然一点都不好笑。

命运将她逼到悬崖,无奈之下,她只能发出一声老实人的怒吼:“为啥呀。”

慢慢瘫倒在河边,她听见一阵嘟嘟囔囔的声音,转头看过去,发现是刚才把她推下水的女人。

她还站在河边,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看起来对自己刚才的杀人行为毫不在意。

庄玉兰一时怒火中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这个罪魁祸首面前:“你这个杀人凶手,我好心来劝你你为什么把我推下水!”

那个人充耳不闻,眼神呆滞地看着河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具人偶。

庄玉兰按住她的肩膀,加大音量:“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推我下水!你害死我了你知道吗?!”

那人这才像是看见她了,捂着耳朵一边摇头一边尖叫,嘴里胡乱喊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这下庄玉兰是彻底清楚了,这根本就是一个神经病。

看见那个人跑着离开,她不甘心地追上去。

这人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家人怎么放心把她放出来。她跑到车流量较大的路段时好几次差点被撞到,庄玉兰把她扯回来好几次,差点又死一遍。

一路跟着她,庄玉兰看着她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里。

周围是老旧的居民区,墙面斑驳,青苔悄无声息地爬上窗台。

白天这片区域很热闹,到了夜晚就很僻静,面前的老式小区只有几扇窗户还透着昏黄的光。

这个女人在第二个楼梯口的时候停下,望着幽深的楼道发呆。

庄玉兰有些无奈地问她:“你连自己家在哪里都不记得了吗?”

女人畏畏缩缩地看了她一眼,低垂着头站在原地,像个犯错的孩子。

也许是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楼道里走出来一个老太太,她腿脚不便,走来的时候步履蹒跚,嘴里念着:“哎哟,你总算回来了,跑哪里去了?下午你家圆圆找了你半天。”

庄玉兰以为这就是她的家人,上前控诉道:“我说你们家人能不能管好她,这种情况怎么还敢让她出门,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害死我!”

老太太明显以为她说的害死是语气词,没在意,只是解释道:“我不是她家人,是住她家隔壁的邻居。”

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低垂着头的女人,老太太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她家里人都不管的。我们这些做邻居的在的时候能把她看着,但谁也不是个闲人,总有不在的时候吧。这不,今天一没看住,她就跑出去了。”

突然,楼道里跑出来一个小女孩,她站到那个女人旁边,怯生生地看着庄玉兰。

那个女人在看见小女孩的时候开心了一些,傻傻地笑了起来。

看庄玉兰没动作,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姑娘,我看你身上没什么伤,她应该没伤着你吧。”

庄玉兰心如死灰地想着:是啊,没受什么伤,只是死了而已。

老太太叹了口气:“唉,她也是个命苦的。搬进来的时候就有这病了,她之前的那个老公不是个东西,喝了酒就经常打她。那个声音哭得啊,整栋房子都能听见。”

“好不容易等他喝酒喝死了,她哥哥又来霸占她的房子,家里人也不管,现在她只能和女儿挤在一张床上睡。她哥哥嫌她没用,也经常打她。”

她看着一旁的小姑娘,眼神中透露着怜悯:“这小姑娘也是个命苦的,每次听见她妈妈被打都要哭着把她护住。”

“今天让她跑出去也是个意外,平时我们再把她看紧一点,看在她们娘俩都这么可怜的份上就不要跟她们计较了,你看行吗?”

这句话让庄玉兰感到一种莫名的愤怒,积压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地蔓延。

她面无表情地打断面前的人,含着怒意质问道:“所以呢?这个世界上就她们过得不容易是吗?她们无辜,她们不容易,我就该死吗?”

看了一眼站在妈妈身旁的小女孩,她微微蹙眉:“她至少还可以陪在自己妈妈身边,那我呢?你告诉我我该去找谁说!”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别人,凭什么是我,又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偏偏挑今天她要跑出来!”

“我以后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

从刚才在河边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开始,庄玉兰一直在强装豁达。但其实她并不是那么坚强的人,在死亡面前她也畏惧,她也不甘,她也愤怒。

但是为什么偏偏又是这样,面前的两个人的悲惨是真的,可怜是真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每个人都有被原谅的理由,那她到底该怪谁。

她崩溃地蹲在地上,想发泄情绪却发现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失去了痛哭的权利,失去了所有痛觉,连同那颗妈妈给她的心脏。

老太太被她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离开,离开的时候还不满地念叨着自己是上赶着来多管闲事。

小女孩也被她突然的怒意吓到,娇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但虽然害怕还是战战兢兢地站在她妈妈面前,一副要保护妈妈的姿态。

这一幕和庄玉兰记忆里的场景重合,她记得庄瑜那张漂亮的脸上全是刚浇上去的水,狼狈不堪,近乎祈求地看着她,眼神带着恐惧和讨好。

突然恍惚了一阵,庄玉兰感觉黑暗的四周突然有很多双眼睛聚焦在她身上,审判她的恶行,诉说她的罪状。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像汹涌的潮水一样把她淹没。

她坏事做尽,所以罪有应得。

缓缓站起身,她没再看面前的母女,只是转身离开。

一开始走得很慢,后来跑了起来,她越跑越快,周围的环境快速从身侧掠过,像只是路过这个世界,感受不到一丝真实的风。

脑子冷静下来后又陷入一阵无力的情绪中,她自己都被自己刚才突然的恶意吓到,在死亡这个催化剂的作用下,她永远只会挥刀向更弱者的懦弱本性一览无余。

这么一想,可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也算是一种报应,也算得上是恶毒女配的标准结局了。

发泄完之后庄玉兰发现自己居然奇迹般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因为报应死掉比因为运气差死掉好接受多了。

不知不觉她已经跑回河边,孤魂野鬼平静地坐在河岸上,等着生命真正的终结。

夜晚的河水深不见底,像一条会吞噬人的深渊。闭上眼睛,脑子里只有水流的声音。

她想着,也许会在天亮的时候突然灰飞烟灭,那也算是一种解脱。

还没等多久,她听到一阵阵伤心的抽泣,心想大晚上在河边哭到底是个什么新潮流,疑惑地睁开眼睛。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发现河边有个同样穿着白色长裙的身影屈腿坐在河边,把头埋在腿上哭泣。

本来对河边哭的人已经有ptsd了,但庄玉兰想到她已经死了,难道还能再死一次,说不定负负得正还活了呢。

果然死亡让人勇敢,她颇为悠闲地走过去,走到女孩身旁时缓缓蹲下,很自来熟地开口询问:“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

女孩听见声音抬眼看她,眼里闪过一瞬的惊愕。

河边潮湿,庄玉兰想先把人拉起来,于是兀自伸手去抓女孩的手臂。结果刚伸出去,她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女孩的身体。

就,穿过去了?

庄玉兰顿时睁大眼睛,细看之下,她发现女孩虽然是坐着,但身体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

也就是说,她直接悬浮在空中。

一屁股摔到地上,庄玉兰脑子一片空白,不受控制地喊道:“啊啊啊,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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