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定律怎么说来的。
你越害怕什么,就越发生什么。
梁桉想躲着不见人,熬到尘埃落定那一天,随便下周怎么处理,大不了跟爷爷说她被公司发配国外了,虽然研发根本没有外派的业务。
可惜天不遂人愿。
翌日一早,刚到公司楼下就远远看见大厅里高瘦好看的身影,她蹑手蹑脚磨蹭,等人进了电梯才疾步往里冲,一气呵成进办公室。
中午在公司食堂,好死不死又瞥见冷峻好看的脸,她端着餐盘就走回头路,林听跟在后面猛一惊,忙护住自己差点不保的糖醋小排,“咋了?上班儿上魔怔了?”
“我忽然想起来今天减肥,就不吃了。”梁桉撂下这句话就一溜烟儿撤出,都没等到林听把话说完:“欸不是……”
周五上班以为终于要解放,结果一头冲进电梯里,看到一身黑色大衣的江浔。
“江总好。”这声招呼是林听打的,度过被裁危险期,她现在大大方方的。
“江总好。”这声招呼是梁桉打的,心里打着小算盘,她现在小心翼翼的。
江浔嗯了声,目光滑过两人,没作停留。
但林听眼尖,看见老板摁电梯键时候略显僵硬的动作,主动问候,“江总,您胳膊不舒服吗?”
“……”
梁桉顿时如芒在背,一抬眸,江浔视线恰好透过镜面门压在她身上,不多不少刚够心虚。
尤其那一推根本没有意义,她上楼就被单堂会审了,但她打死都不会说的。
“没事。”几秒静默后,江浔说。
本来就是礼貌性的互动,林听惊讶发现,老板这会儿穿着外套,暖化了之前西装革履的杀伐果断,尤其已婚人士还多了外人不可染指的禁忌!
林听给梁桉一个肘击,用唇语呐喊,“好帅啊!”
梁桉心虚,用眼神回她,“……你没事儿吧。”
大衣挂架子上的时候看起来一般,没想到穿到身上这么好看。
不过他怎么穿这件衣服?但转念又一想,爷爷给孙子买的,穿不穿、什么时候穿都是人家的自由。
电梯门开,梁桉长舒口气,拉着林听就跑。
后肩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故作镇定的背影落荒而逃,江浔看着金属门关闭,合理担心起研发部门的实验器材,这姑娘手劲儿怎么能这么大。
一整天,梁桉都泡在实验室调配方做样品,等再出来,看到赵晗打了几个电话给她,忙回过去,“怎么了?”
“晚上火锅不?”
“你海报画完了?”
“今天公司团建,下班早,前天不是有个乐队找我们编舞,聊起来才发现就住我们对门儿,就是上回敲错门的那个,说晚上一块儿吃饭,几点到家啊你?”
“这么巧?!我刚从实验室出来,现在下班半小时就到。”
“行,那我在家等你啊。”
“好。”
梁桉现在也有种感觉,世界真小。
她收拾东西下班,揪着一颗心搭电梯再如释重负走出公司大楼,等到家迎面就撞上4张陌生的脸。
乌泱泱几个人往预约好的店去,一路上又是寒暄又是道歉,梁桉得知他们之前演出live house居多,但下个月要上音乐节,所以想搞点有意思的东西。
主打曲是浪漫又复古的风格,看到梁桉之前的视频,一眼觉得特别合适,就找上来了,只是没想到他们就住在对门。
都是专业的人,一顿饭下来想法聊得特别顺。
搞乐队的都有时髦因子,主唱更是门面,季池挠挠后脑勺,发出邀请,“那天晚上喝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哈,明天晚上朝阳有场演出,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不嫌弃能来捧个场。”
说完,朝她们笑了一下。
咧嘴露出一排小白牙,人比音色还阳光灿烂。
赵晗连拱她胳膊两下,因为话是跟两个人说的,眼神却是看着梁桉的。
她反应慢,但赵晗反应快,立马应下,并保证她们一定会去的。
免费么,不去白不去。
只是合作还没开始,6个人先搭建了战斗友谊。
一顿饭吃完天早就黑透,从店里出来的时候赵晗跟梁桉走在前面,刚好看到斜前方不远处有个令人倒胃口的场景。
公交站台亮着冷光,等车的就俩人,小姑娘穿了身浅色的冬装,表情难为推拒,旁边地中海的中年男人不厌其烦地搭话骚扰,手也不老实。
赵父的刑警本能赵晗多少也遗传了点儿,一股脑就冲上去,最后演变成了n人混战。
流氓转头就报警,把他们全送进了派出所,还贼喊捉贼,“警察同志你可得评评理,六打一,摆明了以多欺少啊。”
“打你都他妈算轻的!”
乐队四个人,只有贝斯是女生,剩下3个大男人立马挡在几个女孩儿前面,“警察同志,这人渣光天化日性骚扰小姑娘,你别听他在这儿恶人先告状……”
又是个不寻常的周末。
小姑娘今年刚上大学,找了个家教的工作,没想到半路会碰上猥琐男。平时在手机上也没少看,说碰到了该怎么拒绝该怎么骂……但毕竟年纪轻轻头一回,装不出得心应手。
从派出所出来。
梁桉终于止了心里潮涌,叮嘱她回去跟对方商量改改上课时间,大晚上走夜路确实不安全。
小姑娘明显被吓到了,身子还在微微发抖,抿唇点头,“谢谢姐姐,谢谢哥哥们。”
几人最后又把人送回公交站台,等看着上了车才拐道回家。
赵晗气得怒发冲冠,但一转头看见张霎白的脸,梁桉父亲是法官,因公殉职,怕是混战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她握住她的手,“桉桉,你还好吧?”
梁桉摇摇头,反倒想起大四那年。
临近毕业,她泡在图书馆写论文,有只黑棕色的手往她翻着书的手上摸。对方身材壮硕,一直试图靠近,梁桉当即翻脸撤退,却次次被拦住去路。
正着急,忽然一只手从身后轻轻搭上她的肩,耳畔落下道低磁英音:
“总算找到你了。”
她抬头,看见张五官精致的脸,刘海细碎,隐约露出额头,遮不住漆黑的眼。
她靠近他,像靠近安全感。
闹剧结束。
梁桉道谢,他说句不用谢,走了。
两年后公寓门从里打开,她又见到那双好看的眼。
人跟人的关系,从来就藕断丝连。
正想着,手机响了。
江浔的电话,他问她在不在家,说:“老爷子那天买的衣服,今天才有空收拾,你下楼拿。”
是她那天让找跑腿或者秘书把衣服送过来。
城市的夜晚,每天都千篇一律又独一无二。
思忖再三,梁桉问他,“江总,如果认定我们分居的话,爷爷会做什么?”
“也不会怎么样,就是每周末把我们叫过去,说点儿他们老一辈那一套,好让我们修复感情。”江浔很意外她会这么问,但回答的时候,还是尽力避免施压的可能。
“爷爷现在身体还好吗?”
“说不定比我还好。”
“那这半年他都有好好检查吗?”
“往医院跑得挺勤快。”
梁桉在给自己铺理由,他也没催问,就这么按部就班的回答。
她不合时宜想起在公司听到的评价。
“这绝对的工作狂啊,看来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明明长得像冷面天使,怎么骂起人跟魔头一样。”
“你们说是不是越不讲理的人越能干老板。”
……
但细想,他冷静理智,看起来永远势在必得,但攻击性谈不上,只是办事风格利落而已。
第一次见面帮她解了围,第二次地毯被弄脏没多说半句,第三次被说坏话也不计较。
至少助人为乐、情绪稳定。
梁桉看着窗外,鼓足勇气:“我可以搬过去住。”
只是不想长辈的期望落空。
她这么告诉自己。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八成车里空调太热,从她问第一个问题就猜出意料中的结果,但江浔还是愣了下,跟她说。
“就按照之前说的就可以。”免费的才是最麻烦的,也是最贵的,没有人喜欢麻烦,所以梁桉也不避讳谈钱,她顿了下又道:“但在这个基础上,我们需要再拟定一份协议。”
“嗯,你说。”
“虽然不知道你的生活习惯怎么样,但我们只是表面的夫妻关系,所以住在一个房子里,首先都不能干涉彼此的生活,就当作是合租的舍友。”
“比如?”
“其实也不多,只有三条。”
从小到大,梁桉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吃的食物、穿的衣服、念的学校、选的专业……就连刘海长度都要符合林音要求,否则就是数不清的‘好言相劝’。
既然合租,那就得从一开始划分好边界。
是尊重自己,也是尊重对方。
“我的作息很规律,没有加班之类的特殊情况,我一般10点前睡觉,所以第一条希望你10点以后不要弄出什么大动静。”她说:“我同样也会尊重你的时间。”
公事公办的聊起合租守则,江浔没意见,但是好奇——
这年头还有10点准时睡觉的现代人,不过想起她偶尔过分夸张的腔调,又觉得不足为奇。
“嗯,没问题。”他说。
“阿姨不在的时候,我们就是陌生舍友,自己的生活区域自己打理,如果要带异性回家,需要提前告知对方。”
这只是各取所需的短暂婚姻,更何况江浔这样的人家世容貌都顶好,不会缺人喜欢。如果他有喜欢的人想谈恋爱也没问题,但合租最忌讳这些男男女女的事。
江浔有意见,他没听过领了证还能带其他异性回家的说法,但他还是问:“第三条呢?”
毕竟男女有别,梁桉补充,“第三条是公共区域不能穿着暴露,也避免肢体接触。”
肢体接触?
江浔轻嗤了声,有意提醒,“如果你自己能保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