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孝攵员办公室在圣所中央大楼里，圣所一些行政人员基本都在这栋大楼里办公，实战区离中央大楼有一段距离。

一路上有不少人同这位士官打招呼，大多是已经进入圣所培训了一到两年的哨兵和向导。

也有今天上理论课的新生，他们一眼就认出了跟在士官身后的霍冽，惊讶之色溢于言表，毕竟只要见过霍冽这张英气十足的脸，哪怕脸盲的人都会有点印象吧。

“是今天上午还没加学分就扣了50学分的那位S级！”

“牛，她怎么跟在士官后面，不会是又犯事了吧？”

“应该不是，你没在圣所内部论坛上看到过吗，学年初能在实战教练那儿，达到一学年天赋开发度目标的，一学年的实战课都不用上，学分照加，还额外再加100学分。如果有空作为优秀学员来实战课上做示范，好像还能加学分。”

“怪不得50学分说扣就扣，学分对于S级来说想赚多少就能赚多少啊！”

也有人说风凉话。

“S级也不代表就是无所不能的好吧，天赋开发度这种东西大家的起点都是一样的，如果家里没点条件，没有精神天赋开发药剂的作用，你们以为达到实战课学年目标很简单吗？”

“就是啊！而且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位S级哨兵是平民吧？据说还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就更不可能用精神天赋开发药剂了。”

“对啊！不然干嘛偷偷找实战教练，而不是等会儿上实战课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达成学年目标。我估计就是怕自己没通过太丢脸了！”

......

走到实战区的时候，黑色的大门前蹲着一个的人，穿着十分显眼的白色外套，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似乎因为等得太无聊，撑着胳膊脑袋像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的。

是上午刚认识的新生宗虎。

“哟！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今天第一次来上实战课的新生？下午两点才开始上课呢！”士官出声叫醒了他。

宗虎僵硬地站起身，刚睡醒的缘故，两边的上眼皮耷拉成一条平直的线，令他本就严肃的脸，看起来有点更不好惹了。

属于白塔士官的军装不着调地穿在面前人身上，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熟的人，宗虎下意识“啊”了一声，老老实实站好：“教练好，我是来......”

士官抬起手做个暂停的手势，“行了，不用说了，一起进来吧。”

霍冽冲他点了点头，心里思忖着，宗虎会不会也接了公会论坛上那个A级任务？

察觉到身边的宗虎在看自己，霍冽面色如常的和他对视了一眼，不没有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下午进团的时候，观察一下【冕雕】说的那几个生人，就知道有没有他了。

不过也有可能宗虎不从公会论坛上接任务，而是通过一些民间组织进入污染区，要不宗虎就是单纯想测试一下自己的天赋开发度。

从公会论坛接取任务的哨兵向导，完成后需向公会交付一些能量玉作为税费，这些税费实际上最后都流通到了白塔。

当然这个税费也不是白交的，交满三个月的哨兵向导们，除了每隔三个月可以免费进入白塔疏导室接受一次精神疏导，倘若在污染区里遭遇不幸，其家庭可以得到白塔一定的补偿金。

如若交满三个月税费的哨兵向导是孤儿，且尚还没有找到终身伴侣，则每隔一个月就可以免费进入白塔疏导室接受一次精神疏导。

“先跟你们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牧城，A级哨兵，前两天在白塔测出来的天赋开发度是80%，担任你们第一学年的实战教练。”牧城桀骜不驯地把身上的军装外套脱下，随手往旁边的排椅上一扔，撑在演练室的墙上，“你们俩谁先来？”

“我吧。”霍冽抬了抬手。

“行。”

牧城看了霍冽一眼示意她跟上。

演练室的金属感应门在两人进去后自动落锁，其实就算霍冽在实战课上要求测试天赋开发度，其他人也看不到测试过程。

天赋开发度测试的时候，为了保证在场其他学员的安全，除测试士官和被测试人外不能留有其他人，甚至测试区域都是由能够阻拦精神力的材料特别制造的。

机械锁细小的“咔哒”声落在霍冽的耳朵里，被她自动识别为测试开始，肢体和精神力双重配合下，凌冽的拳风直冲牧城后脑勺，就在距他头发几厘米时，他很快反应过来，闪身躲开了这一拳。

但霍冽可不是只发起了一个攻击，地上不知何时结了巴掌大小的蛛网，牢牢禁锢住了牧城的脚。

想不用精神体就打过他么，小小年纪还挺狂，不过要是他这个年纪测出了S级，可能比她还要狂吧，牧城想。

霍冽没有放出精神体，不用精神体仅靠精神力和感知力，她照样能够打过这位天赋开发度80%的A级哨兵。

这是天赋开发度与天赋开发度的差距，等级与等级的差距。

牧城也没有放出精神体，同样用精神力和感知力挣脱了束缚，但在他的五感专注于挣脱束缚的时候，一阵强风直冲面门，快速变换的进攻逼得他节节败退。

这样下去，战斗节奏完全被对方带着走了。

牧城迅速转变思维，想要从霍冽手中夺回进攻主动权，似乎是精神力消耗太多，霍冽的动作在他眼中变慢了一些。

就是现在，牧城挥出拳头，就看见对面的霍冽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才发现自己脚下已经铺了一张巨大的蛛网。

牧城想翻身拉开两人的距离，蛛网明显更快意识到他的想法，显然对抓住他势在必得。

牧城咬牙心一横，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一条背部黑白花纹相间的眼镜王蛇。

在精神体的配合下，牧城才勉强冲破蛛网的束缚，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刚落地，脚下的蛛网又再次显现了出来，他集中五感探测起演练室的整块区域。

那是一种怎样的场面？

几近透明的蛛网早就覆盖了整个演练室，完全不放过一个角落，不，应该说是完全不放过一点空间，牧城站在演练室这个空间里，整个身体包括他的精神体已经是被蛛网捕住的猎物了。

牧城知道如果是在污染区遇到这么强劲的敌人，他早就死了，而不是还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这个平民出身的S级哨兵战斗太熟练了，仿佛是在污染区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一样。

但这、这怎么可能？她是今年才觉醒的哨兵啊！

而且牧城之所以这么有信心，是因为以他80%的天赋开发度对上一个10%开发度的S级哨兵，完全可以打成平手。

这就说明站在他面前的霍冽，天赋开发度已经不止10%了，牧城抬了抬手表示测试结束。

演练室的墙壁是一种特殊的材料，除了能够隔绝精神力外泄，还能检测出不同精神力的强度，精神力的强度只是天赋开发度的一种表现形式之一。

牧城顶着一头汗，看了一眼演练室的精神力数据记录仪，经过一番较量后，不论从上面看到什么样的数据，他都不会很吃惊了。

“35%的天赋开发度，已经超过了学年最高目标，这学年的学分以及额外的加分都给你加上了。”没有放出精神体的情况下，天赋开发度都达到了35%，看来这是还给他让了一手啊，牧城差点气笑了，又阴阳怪气道，“测试的时候没有放出精神体，还挺尊师重道呢。”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要是他在霍冽这个年纪测出S级，绝对比她还要狂，结果呢，他有霍冽这个条件还真不一定有她狂。

霍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尴尬地笑了笑，如果她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教练会信吗......

“行了，爱干嘛去干嘛吧，别站在这儿碍我眼睛了。”牧城仿佛被吸干了精气般，冲霍冽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走，想起外面还有个等着测天赋开发度的家伙，又喊住了她，“哦，把外面那个喊进来。”

说完，牧城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有点摩拳擦掌要找回点自信的样子，还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管精神力补充液，叉着腰一口闷了。

金属感应门打开，坐在排椅上的宗虎，看见霍冽毫发无伤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刚想问些什么，就见她同情地看了自己一眼，“教练喊你进去。”

宗虎不明所以地走进了演练室，很快他就知道霍冽为什么那样看他了。

从演练区出来的霍冽，双手交叉在脑袋后面，避开了圣所人流量大的区域，快要走到昨天那个围墙时，她脑子里浮现起时绥那张冷冰冰不近人情的脸，还是换了个地方溜出去。

刚赚回来的学分呢，可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圣所里这种隐蔽的围墙还不少，霍冽挑了个相反的方向的围墙，轻轻松松翻了过去，余光里看见一只淡粉色的蝴蝶，被她动作带起的风，吓得飞离了栖息的树叶。

那蝴蝶盘旋了几圈，似乎觉察到危险已经离开，又安心地飞回了那片它精挑万选的树叶上，翅膀扇动的频率像是叹了一口气。

已经顺利降落在圣所外的霍冽，在路口招了辆出租车，上出租车后，她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体好像被刚才那只小蝴蝶吸引了注意力，一直蠢蠢欲动地想往那边跑。

蝴蝶本就在蜘蛛的食谱上，霍冽的精神体会被吸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霍冽脑中的意识动了动，被精神体分散的意志全部回归，与她这个本体合二为一，将刚刚那个无关紧要的想法放在了角落。

坐在出租车老旧发黄的后座上，霍冽不嫌弃地靠在头枕上，眯上了眼睛。

这辆绿漆掉得露出大片锈迹斑斑的出租车，匀速地穿过一个个隧道，从一片繁华地带驶向另一片截然不同的光景里。

黑暗与光亮在霍冽脸上交替，带着她的意识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

在还没到觉醒的年龄，所有的孩子都是要像从旧时代延续过来的普通人一样，学习与人类生活相关的知识，这样倘若觉醒不了哨兵或向导，以后在联邦也有个一技之长。

就像霍冽的母亲和父亲一样，她母亲是外城区医院里一位给平民看病的外科医生，父亲则是外城区的一位建筑工人。

污染区被清理干净后就是外城区，所以外城区往往有许多荒废的地皮，这些地皮偶尔会被联邦贵族买下请人建私宅，或者白塔会拨款下来给外城区的分政、府，让他们建立一些供人类使用的公共建筑。

在外城区，霍冽每天早上九点钟上学，下午五点放学，中午学校会提供营养午餐。

小小的霍冽放学后，会自己坐公交回到家里，老老实实趴在窗台上做作业，等着妈妈和爸爸带着好吃的点心回家。

在窗台上可以看到一条直通公交车站台的马路，也可以看见从车上下来的妈妈，和骑着自行车沿马路回来的爸爸。

穿着夕照晚霞编织成的纱衣的天空，逐渐褪去这件华丽庄重的外衣，换上了另一件繁星点点的羽衣，窗台外的公交站台也逐渐隐没在夜色中。

霍冽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很晚了，她妈妈是外科医生，加班是常有的事，但她爸爸平时都是六点钟就要到家了。

她心里莫名闷得慌，放在窗台上的作业也无心在做下去了，从自己房间翻了件外套穿在身上，换了鞋就出了门，朝公交站台走去。

走近了，公交站台旁边发着微弱光亮的路灯才有了点存在感，霍冽抬手擦了擦站台的座椅，但没心思坐上去，怕妈妈和爸爸回来的时候没看见自己，便站在了路灯下朝四周张望。

今天晚上给她的感觉太奇怪、太安静了。

霍冽脑中“噔”的被敲响了，她站着的这个公交站台，好像很久都没有一辆公交车路过了，不仅是公交车，其他的车辆和人在今天晚上都好像突然消失了。

这是在做梦吗？

霍冽呼吸一窒，整个人僵在原地，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颤抖着抬手往自己的胳膊上狠狠揪了一下。

嘶——好疼！

霍冽忽然想起妈妈以前抱着她说过，希望她以后可以长大成一个——有勇气面对凛冽寒冬的人，所以才给她起名为“霍冽”。

她深吸了一口气，尝试让自己镇静下来。

“霍冽！你怎么一个人等在这里？”有个仓皇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走、走！快跟妈妈走！我们不能待在外城区了！”

霍冽警惕地缩在了站台后，只露出一个眼睛，借着微弱的路灯去看来人的相貌。

是她的妈妈！

“妈妈！”霍冽瘪了瘪嘴，攥紧了小手，抬脚就要扑进面前人的怀里。

“霍冽？”

熟悉的声音再度从另外一边响起，霍冽脸色一白，心一横，抬起来的脚瞬间调换了个方向，猛地跑出了公交站台。

不远处的路口正站着她的妈妈和爸爸，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霍冽加快脚上的速度跑向他们。

“霍冽，快跟你妈妈走！不要回头！”霍冽的爸爸将她推向她的妈妈，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进了黑暗的公交站台。

“爸爸！”霍冽睁大了眼睛，她不明白她爸爸要去哪，为什么要丢下她和妈妈。

霍冽的妈妈将她抱起，一言不发地往前跑，几乎看不清周围景色的黑暗里，只有恼人的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和她妈妈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滴下来的水滴，滴在她手背上。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终于看见了星星点点的光亮，和隐约的说话声。

那是一辆可以直接通往白塔的列车，霍冽经常在联邦日报上看到，绝对不会认错，列车前站着好几个穿着军装的白塔士官，他们一个个都皱着眉、表情严峻，在那辆列车里，传来许多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长、长官！这里还有一个孩子没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