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姜芙不惧死,但真面对,心里还是胆怯的。
她摇摇头,抽噎说着:“……不要。”
大抵男子见到她这副模样都会心软吧。
薛慎也难得没像往日那般折辱她,而是粗鲁的为她擦拭脸上的泪,叮嘱车夫快些回府。
西厢院的门开启又关上,小八小九守在两旁,对外说是王爷禁了王妃的足。
婉儿去去又回,低声道:“王妃,刚刘妈过来,被小九和小八拦住了,刘妈搬出老夫人来,说是有旁的事要同王妃讲,今日必须见到王妃,小八没允,刘妈气的脸都绿了。”
她递上安神的汤药,“奴婢猜测,老夫人定是知晓了方才的事,要责罚王妃,幸亏王爷先一步把王妃带离,还留下小八小九守门。”
“看来,王爷心里是真有王妃的。”
有没有姜芙不知,害怕倒是真的,刚刚薛慎的样子让她心悸难捱,她真的好想快些离开。
握着汤碗的手指在颤抖,她道:“让你当的那些首饰可有当掉?”
婉儿点头,“奴婢已全部当完。”
“银钱可又清点过?”
“也已清点完毕。”
“过几日你寻个由头出去,到马市上看看,马屁好马。”有些事情姜芙记不住便写在了纸上,“你把我记得那些都拿来。”
婉儿去柜子找,从书中翻出,折返,“王妃。”
姜芙把喝了一半的安神汤放下,接过,打开,一一查看,最后问道:“四弟那的月银可有送过去?炭火可够?”
睿王府老四,薛臻,妾室苏氏之子,年方六岁,老睿王在世时最是宠爱这个孩子,老睿王先逝后,苏氏便也跟着去了,自此孩子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
宋氏受欺压多年,一朝翻身,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稚子上,平日里缺衣少食,是常事。
月银也从不按时发放,想起来给些,想不起来便干脆不给,或者不是想不起,只是装作想不起。
姜芙自嫁入睿王府后,便偷偷接济,但凡能给的,都会送过去。
苏姨娘待她不薄,她要替苏姨娘照顾好薛臻。
“送了。”婉儿道,“月初便送了,王妃放心,四公子很好,几日不见,个子也长高了,四公子还要奴婢代他向王妃问安呢。”
薛慎安好,姜芙便放心了。
“只是,若真有一日王妃离开,四公子怕是会难过。”婉儿抿唇道。
姜芙也早已想到了这些,“银钱不全带走,留下一半交给四弟。”
“四公子还是稚子,哪里管的了那么多银钱,若是被贼人骗了去可怎么办?”
“他不能一直依托我,也要学着自己打理。”姜芙道,“世道吃人,若是连点银钱都管不好,如何生存?”
……
姜芙所言不虚,偌大的堰都看着繁华鼎盛,暗夜里那些腌臜的勾当却从未停止过。
每日都会有人死去,悄无声息,让人寻都寻不到。
薛慎盯着湍流的河水,下颌紧绷,神情凛然,小八道:“主子,人是在这里跳下去的。”
“属下命人在下游寻了,没找到。”
“没找到说明还活着,继续找。”薛慎道。
小八抱拳作揖,“是。”
小九道:“我瞧着这人的身形,同那日在树林中的并非一人,是不是咱们寻错了?”
薛慎眼眸微眯,定定道:“宁可错杀,不许放过。”
小九:“遵命。”
小九不敢问薛慎,悄声问小八,“这人当真同夫人有干系吗?”
小八回头看了眼矗立在河边的肃冷身影,提醒,“你在主子面前可别乱讲,小心掉脑袋。”
“我这不就是问问你吗。”小九刮了下鼻尖,“我看着夫人那般柔弱,不像是会同这种人扯上关系,咱别弄错了,那可就坏了。”
“坏不坏,主子自会看着办。”小八撞他,“你只要记住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
见小八要走,小九大步跟上,嘀咕,“做好就做好呗,用得着你说教。”
小八回头,发现薛慎还站在原地,眼睛凝视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无星无月的夜晚,乱的可不止一处。
宋氏没等来姜芙气的把碗都摔了,沉声道:“刘妈你是怎么做事的?”
刘妈跪地,“夫人不是老奴没尽心去办,实在是因为王爷让人早早守在了那里,还说,若是老奴硬闯杀无赦。”
“老奴哪里还敢呀。”
“阿慎到底护那个狐狸精到几时!”宋氏气的肺都要炸了,“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死了另娶便是。”
“王爷不会真对她动心了吧?”刘妈道,“若真那样,事情可就难办了。”
“不能。”宋氏道,“我的孩子不会做如此糊涂的事。”
刘妈想想也对,“王爷明知老夫人不喜王妃,断然不会喜欢她。”
“王爷还是很听老夫人话的。”
“南院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宋氏问道。
刘妈站起身,递上茶盏,“老奴已命人日日看着四公子,寻个合适的由头下手,老夫人放心,上次没把他给除了,下次,下次一定把他给……”
两人对视一眼,宋氏低头慢饮一口茶水,“记住,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觉。”
“老奴记下了。”刘妈道,“定然人不知鬼不觉,让他悄无声息离开。”
高门大院的腌臜声一茬接一茬。
东院里吵闹声不断,刘氏气的都要吐血了,“你竟然在外面养了野女人,老娘给你拼了。”
说着她扑了上去。
老大薛崇一般推开她,“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你如此撒泼,明儿我便休了你。”
“行啊,你休你休,”刘氏哭的泣不成声,“你前脚休我,后脚我便吊死在大门外,我倒要让大家看看,你薛崇是怎么逼死发妻的,你想娶小,做梦!”
“你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你怎么不说你在外面养小。”
刘氏何时受过这般的屈辱,再次哭着扑上来,两人打成一团。
东西砸了一地,最后她也没落着好,哭死过去。
姜芙知晓这件事时是次日早膳后,她没去请安,一直在房里呆着,小八还守在大门外。
婉儿给他送吃的,他也不要,一本正经道:“不饿。”
婉儿淡扫了他一眼,爱吃不吃,把东西拿出来,气呼呼道:“王妃以后不要让奴婢去讨嫌了。”
姜芙:“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小八……”婉儿抿抿唇,“还不是小八护卫,看着真凶。”
姜芙淡笑:“凶吗?我觉得还好。”
婉儿刚要反驳,脚步声传来,春喜端着铜盆进屋,“王妃,东院昨儿夜里打起来了。”
“嗯?为何?”
“好像是大爷在外养了小,大夫人知道了,不依不饶,最后被大爷打了。”春喜道,“大爷还要休妻呢。”
“你都从哪听来的?”
“奴婢刚刚去领炭火从东院石头嘴里听到的。”
婉儿啧啧道:“大夫人整日作威作福,这下看她还如何闹。”
“二夫人也去了,王妃要去吗?”春喜问道。
姜芙摇头,“不了。”
薛慎要她别出院子,那她便不出,人不出去,老夫人那总寻不到错处。
“我身子不适,哪里也不去。”姜芙道,“晚点请郎中过来。”
郎中过来,姜芙没用上,倒让其他人用上了。
南院下人匆匆来报,四公子落水了,人昏迷不醒,怕是不行了。
姜芙顾不得薛慎的警告,氅衣都没穿跑出了门。
今日天气不好,下着血,积雪很厚,深一脚浅一脚,姜芙好几次摔倒又爬起。
她问道:“为何会落水?”
婢女哭哭啼啼,“四公子要去摘梅,奴婢要帮他,他不让,非要自己摘,奴婢回房给他拿氅衣,谁知折返时,他已经掉进了湖里,奴婢也不知他为何会掉进去。”
小丫鬟哭的泣不成声,姜芙眉头紧锁,对身侧的郎中说道:“劳烦王大夫先行一步,我马上便到。”
王大夫点头,“好。”
救人如救火,幸亏王大夫及时赶到,把人从鬼门关抢了回来,看薛臻睁开眼,姜芙提着的心才放下。
仰头无声道:苏姨,我把阿臻救回来了,您安心吧。
人救回来是好事,但姜芙不知等待她的是祸事。
身上的衣衫都湿了,她抖着身子折回西院,刚进门,便被薛慎扣住手腕扯进了房间里,一把扔在了床榻上。
人也跟着欺上来。
他用手箍紧她腰肢,让她动弹不得,姜芙吃痛,蹙眉道:“王爷,这是作何?”
“你从哪来?”薛慎先问道。
“南、南院。”姜芙解释,“阿臻落水了,妾身去……”
“阿臻?”薛慎轻笑,“叫的如此亲密,姜芙,你到底想作何?”
“你不知何为男女有别吗!”
言罢,他攫住了她下颌。
姜芙当然知晓男女有别,可刚刚事发突然,加之,她一直把薛臻当弟弟看,便也未曾顾及那么多。
“妾身只把阿臻当弟弟看。”
“阿臻阿臻阿臻……”薛慎问,“我竟不知你何时同他如此亲厚了。”
他在质疑她的忠贞。
姜芙旁的都可以忍,但这不能忍,“王爷是在怀疑妾身吗?”
“我不该怀疑吗?”薛慎道,“你当着众人的面同他拉拉扯扯,真当我死了不成。”
“可他只是个孩子呀。”姜芙红着眸子道。
“可他也是个男子,再过几年便可以娶妻!”薛慎箍紧她,几乎要揉碎,“姜芙,你为何屡屡试探我的底线?”
姜芙辩解,“不是妾身试探,是王爷乱想,那可是王爷的弟弟,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到底还是血亲,王爷就不能对四弟好些吗?”
血亲……
薛慎道:“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