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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天空不知何时一改先前的明媚,阴沉沉的,一副风雨欲来得架势。

苍清三人安静站在邢妖司的训练场。

远处有道黑影飞檐走壁往这而来,先时模糊,而后越来越清晰,直到那人行至近前,落在训练场的围墙上。

抱怨了句,“凡人的身躯用起来就是不顺手。”

他看着不远处的苍清三人说道:“苍娘子和李道长引我来此,不就是为了杀我?还不动手吗?”

苍清微仰着头,“其实你和黄家或许有误会,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李玄度冷笑一声,“没什么好谈的,他是妖又杀了人,落本道长手中只有死路一条。”

“可……”苍清转而望向李玄度,“可他也事出有因啊。”

对上李玄度透着坚定微光的黑眸,她闭了嘴。

道士和妖向来都是对立的。

如果他知道她是妖的话,定也不会手下留情。

苍清垂下眼,掩去眸中的失落,才复抬起头对着墙头的胡长生说道:“你明知是计却还是来了,是怕我们毁了你的妖身?”

胡长生居高临下,笑道:“我现在用着黄莺儿的身体,李道长若是杀了我,她也得死,你们不敢动我。”

“那不如试试?”李玄度唤出月魄剑,挽了个剑花,飞身跃上墙头。

胡长生快速避开,“你这道士,为了杀妖业绩,连凡人都不顾了?”

身体协调性定然是不如他的妖身好,但这三年也没有白练。

轻松避开了小道士的攻势。

“能杀你就成。”李玄度又挽了个剑花玩,口中念念有词。

二人在墙头来回过了几招。

李玄度的招式瞧着漂亮是漂亮,但总恰到好处的差那么一步。

若非苍清见过他的实力,定也会觉得他是花架子。

一旁的黄莺儿就不如她淡定,满脸紧张。

天空愈发昏暗起来,黑云压顶,如万军破城般压抑,远处似有隆隆声传来。

而李玄度的剑便在这隐约雷声中越发慢了。

胡长生避过剑锋,冷笑道:“邢妖司与道士全是一丘之貉!”他转身间破开李玄度腰间悬挂的银葫芦。

收在里头的十几只妖鬼一时间全数涌出来,大多四散奔逃。

其中一只野猪精不怕死地冲到了苍清和黄莺儿面前。

“让开!”苍清推开黄莺儿,抬手间扔出一张杀妖符,野猪精怪叫着被击飞。

这杀妖符虽没有咒语和术法加成,效果也已极好。

苍清的心在滴血。符箓:-1

痛失一张符箓的她咬牙怒吼:“胡长生!”

“昨夜的小黑狗就是你!你到底靠着什么交换的神魂?”

除了小黑狗和黄员外,在场的再无人见过李玄度用这个不到半掌大的小银葫芦收妖鬼,很容易将它当作挂饰。

李玄度瞬移到他们面前,解下银葫芦,剑指一转,“收!”

所有的妖鬼在瞬间被收回银葫芦中,黄莺儿眼尖,一眼就瞧见了黄员外的鬼魂,“爹!”

她拦在黄员外身前,“不要!不要收他。”

李玄度手一挥,独独留下了黄员外,盖紧银葫芦的葫芦嘴,施下一道封印。

胡长生露出疑惑的神色,“李道长的道行怎的忽高忽低?”

能一下将那么多妖鬼制服,哪怕它们本就是受了伤或是低阶的,也有十几只,却偏和他一个凡人身躯的狐妖打那么久。

“没错,本道长刚刚就是在耍你玩。”李玄度重新抬剑对准了胡长生,“你能耐我何?”

好贱的语气。

人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胡长生就气得冷笑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色,指着黄员外说道:“他作恶多端,李道长没将他的鬼魂打散,却非要我等死不可?我们妖到底哪里不如你们凡人?!”

“苍娘子!我昨夜可还救了你一命。”

昨夜若非胡长生和小黑狗换了神魂来挠门,苍清确实可能命丧恶鬼之手。

李玄度欲再次上前,“你杀了人,还在此巧言令色?”

苍清按住他的手,劝胡长生道:“你不如束手就擒,将身子换回来,别再想着继续害黄家剩下的无辜人,云山观后山的伏妖塔里能炼去妖气,来世好投生为人。”

她越说越轻,总觉得自己像个叛徒。

“其实妖也好,人也好,都有好有坏,众生平等,本该和平共处……”

胡长生打断她的话:“平等?何来平等?”

“凭什么他们凡人生来便可自在存于这人世间,而我们妖却要躲躲藏藏,人人得而诛之?

“世人都说我们妖怪穷凶极恶,残暴不仁,是他们凡人的心不脏,还是他们的行经皆光明?他们与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他这么说,苍清无言以对,她自己不正也是应了胡长生那句‘躲躲藏藏’吗?

有家不能回,有师兄不得相认。

黄莺儿一甩枣色公裳袖袍,“你自己小人行径便将世人皆想成如此,我爹做得不对,但他买的是死囚,也已经付出了代价,你何必继续害人?”

“你以为我害过几人?”胡长生摇摇头,“莺娘,就因为我们是妖,你阿爹和邢妖司就不算凶手吗?”

黄莺儿:“邢妖司抓得都是作恶的妖!”

“我的妻儿何时做过恶?!”胡长生怒道:“你敢说邢妖司下面没有冤案?!”

他直勾勾盯着黄莺儿,“她被你阿爹剥了皮制成冬衣,你知道我见到我妻子的皮毛,心有多痛吗?我的孩子都未出世啊……你爹不该死吗?!”

黄员外听了那么久也算听明白了,挡到黄莺儿身前,朝胡长生作揖,“是我该死!我做的孽,我一人当。”

他的身形已经淡得几乎透明,若非日光已经被大团的乌云笼罩,他大概会立刻魂飞魄散。

这个爱哭鬼又开始流烟雾了,“您打散我吧,只求您放过我一家老小。”

他对着胡长生使劲作揖,在外人瞧来,就是父亲在对着女儿鞠躬。

胡长生并不领情,摇摇头,“莺娘,我偏要你也尝尽亲人离世,却无能为力的滋味。”

“你还想造杀孽?”李玄度握剑的手被苍清牢牢抓着手腕,人没有上前,说话仍旧毫不留情,“那便看看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命长。”

河神庙中,胡长生轻敌被黄员外献祭,凑巧黄员外失了神志,又绑了苍清这倒霉鬼,便有了后头的事。

黄宅里的一切也都是胡长生在背后捣鬼。

黄员外自然也是胡长生杀的。

杀了还不够,还要折磨他,让他被怨魂缠身,导致黄员外怨念渐深,有意无意做出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可胡长生的妻儿惨死,又如何不可怜?

苍清松开李玄度的手,双手捂住心口,垂下了头。

她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如果云山观里,她爱的那些人被妖或人害死了,她大概也是要去拼命的。

李玄度注意到她的情绪,问道:“你怎么了?”

苍清轻声道:“将心比心,你的妻儿若是被人残害,你能比他做得更好吗?他如今只杀了黄员外一个,也算是有仇报仇了,冤冤相报何时了,留他一条命吧。”

“苍娘子,妖最擅欺骗和诡辩,你不要因他三言两语就动了恻隐之心。”

苍清抬起头,触到李玄度的视线,他眼底幽深如潭水。

从她化形起,他们到底不再是一路的了。

在身份面前,儿时情谊不值一提。

“知道了,李道长收妖吧。”

看着她落寞的神情,李玄度莫名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娘子都是这么善良可爱的吗?

“苍娘子,我是说……即使我有心放过,他也不愿收手的。”

苍清的眼睛又亮起来,“那如果他就此收手呢?你会放过他?”

“再说吧。”李玄度顶不住她炽热的目光,撇开头,故作冷淡说道:“本道长的使命就是捉妖驱鬼。”

“哦。”苍清又低下头去,重复道:“李道长,该收妖了。”

天际的黑云越聚越浓,如打翻的墨水晕了一整片天空,终是压到了极限。

李玄度背在身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扣着,他抬头见着这天色,背着的手悄悄打出个决。

耳边隆隆声也越发近了。

李玄度脸色白得有些难看,却还是在笑:“说是三日下雨,还真就要落雨了,不愧是天下第一卦。”

黄莺儿抬眼看天,脸色也在瞬间变得难看,“是天劫?!”她指着胡长生慌道:“你从刚刚开始就在拖延时间?”

“是有如何?”胡长生笑起来,发出声声嚎叫,“我恨你们这群恃才傲物的凡人!”

“我恨啊!!!!”

黄莺儿见状立马取出毕方丹,要送进嘴中。

胡长生似是早有防备,一个侧身翻转来至黄莺儿身前,捏住黄莺儿拿着毕方丹的手,擒住她后带着她快速掠向对面。

“我绝不会让你们毁了我的修行。”

此时正头顶上终于响起天劫的第一声雷,一时间风雨大作,瓢泼大雨瞬间将众人的衣裳打湿。

李玄度的身子也随着这声闷响轻轻哆嗦了一下。

他此生唯有一项弱点,就是怕雷。

胡长生仰头望着天,任雨水打在脸上,“等历完天劫,我就有上千年的道行,李道长你不定是我的对手,我与你本就无仇怨,不如速速离去。”

“不试试又怎知谁输谁赢?”李玄度手中执剑,刺向胡长生。

胡长生一惊,携着黄莺儿侧身躲过,“你这乳臭未干的小道,真不怕我现在就杀了黄莺儿吗?”

雷声隆隆,道道闪电却只是聚在墙头,无一道能落下来。

李玄度一击未中,强忍不适开口道:“雷劫未过,你便不会换回身体,正是因你二人神魂互换,这道道天雷才会因找不到受劫之人而迟迟不落,此时不拿你,更待何时?”

胡长生冷笑,“既知如此,你将我杀了她岂能活?”

“谁说我要杀你?本道长是要活捉你。”

训练场中局势一触即发,苍清早就远远躲去了廊下柱后,探头瞧着。

李玄度站在瓢泼大雨里,月魄剑悬空立在身前,口中念咒:“紫气东来,吾奉真人命,诛邪伐祟,斩妖于无形,急急如律令。”

念罢,剑随心动,凌厉的剑气化作白光护在周身。

他脚步轻移,剑锋直冲胡长生而去。

“轰隆隆——”

一声重响在李玄度头顶炸开,他脚下踉跄,剑式偏了几分,再要上前,又是一声惊雷自耳边响起。

手不由自主发起颤来,只得先收式站定,念上一句静心咒,勉强稳住心神。

胡长生看出了些端倪,“你……怕这雷声?”他嗤笑道:“一个道士居然怕雷,真令人不可置信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妖。”

李玄度不答话,只咬着牙硬撑。

廊下的苍清见李玄度面色苍白如纸,才恍然想起他自小怕雷的事。

她仰头看天。

天劫共十二道,一道猛过一道,如今正因找不到正主,只能齐聚在空中,光有隆隆之声,却无法打落下来,仿若院中有无形结界挡住它们的去处,这使得天雷之力无处可卸,轰鸣之声更甚。

若十二道天雷聚齐,只待劫时一过,到时天雷散去,胡长生的天劫便渡成了。

这已经是第十道。

她从廊下走出,雨水落在身上,有些凉。

行至李玄度身侧,扶住他的手臂,轻声唤道:“李明月,坚持住。”

李玄度握剑的手心湿哒哒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耳中雷鸣不断,精神恍惚,两眼迷离之际有一缕红色发带飞扬至他的眼前。

“苍清……”

“我在。”

他们不动,胡长生也未动,两相对峙着。

“轰隆隆——”

随着一声巨响,最后一道天雷划过苍穹,划开了天边墨色,云层骤散,露出了霞色天光。

墙头的乌云渐散,一派天清气朗。

天雷离去,一时间院中竞相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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