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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白毛雪僵

“哎哟,你们可算来了,天再暗点,俺们都不敢搁外头瞎溜达!”谢大姐说话的嗓门很大,手里提了个瓦亮的手电筒,一步一蹒跚地踩过积雪走了过来。

“都跟紧着点儿嗷,天黑了,可别走丢了!”

大雪积得瓷实,在夜里折射出更胜白昼的光晕,一脚踩上去,脆冷冷的,像是踩在枯脆叶上,“咯吱”一声,零碎入泥。

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谢大姐走了好一段路,视线才豁然开朗。

姜韫手里的电筒照向远处,就见几处零星矮旧房子坐落在积雪中,屋里亮堂堂的,玻璃窗子泛着日落般的光晕,屋顶烟囱处柴烟袅袅。

院子里积雪清铲得很干净,高高地堆叠在墙根儿底下,姜韫站在檐下,进屋前她用力跺了跺脚,鞋底便抖落好多冰雪。

“老头儿,你要的人儿给你接来了嗷!”谢大姐朝屋里头吆喝了一声,继而扭头看向谢寻山,说,“老爷子搁屋儿里呢,菜都搭炕上,还热乎着泥,我去给你们整点小酒儿喝了暖和暖和,夜里好睡觉。”

谢寻山笑容得体:“憋瞎忙活了,一块儿整点呗。”

“得儿,我一会儿就来!”谢大姐乐呵着答应。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姜韫只觉得身上的寒气都被融化了,手脚都跟着暖和起来,里屋飘飘乎乎地传来一股酸菜的油香。

毕有方冲着里屋的方向用力吸了一口,说:“好香啊!”

“你闻到了吗?”她问姜韫。

“你说呢?”姜韫瞥了她一眼,把背上的背包放了下来。

“是阿山吗!”里屋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姜韫回头看去,只见里头腾挪出来个穿着黑色羽绒背心的干瘦老头儿,他佝偻着背,走得颤颤巍巍的。

谢寻山“哎哟”了一声,忙上前搀扶:“这大晚上的,您搁哪儿去?”

老头儿眯着眼,十分吃力地看向谢寻山:“好几年不见了,阿山长大了!”

谢寻山笑得腼腆,任由老头儿枯瘦的手掌在他脸颊上摸着,说:“有快十年没瞅见了,待会儿咱爷俩可得一块儿好好整一口!”

老头儿满脸欣慰:“好孩子。”

里屋炕桌上摆了个竹篮,里头堆了小山似的大白面馒头,正菜是酸菜炖大骨头,旁边炒了几个下酒的小菜。

酸菜入口酸脆油香,棒骨炖得软烂入味,就着汤汁咬一口馒头,舌头都能吞掉。

“酒儿来了嗷!”谢大姐把酒搁炕桌上,利索地解下围裙,“口味还合适不?”

“香迷糊了。”谢寻山边吃边冲着谢大姐竖起大拇指,“这也太是那个了!”

谢大姐露出笑脸:“这算啥?赶明儿让你们尝尝我的拿手绝活!”

谢寻山埋头苦吃,看样子是把正事忘得干干净净。

姜韫盘在桌下的脚伸出去踹了他一下,面上仍悠哉,她咬了一口馒头,又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炒野菜就着。

谢寻山顿住,满脸不解地抬眼看向她。

姜韫朝他挤挤眼睛,示意他灌酒。

不知怎的,谢寻山的耳朵却诡异地泛起了红晕,他垂下着脸,不敢直视姜韫。

姜韫:“……”

心头像是凝了一团无名火,姜韫目光冷冷地盯着他,这找得都是什么队友,没一个靠谱的?

“大姐,老头儿,我敬你们一杯!”毕有方突然放下筷子,很是自来熟,给人倒了酒,又给自己满上,一口闷了。

“哎哟,这孩子敞亮!”谢大姐笑得乐呵呵的,也是个练家子,一口干了。

毕有方干完,朝姜韫得意地眨眨眼,像是在说,还是我靠谱吧?

姜韫木着脸并不看她,这两个傻子,半斤八两,还瞎比?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毕有方丧气了,心口烦躁不已,她瞥了眼对面的谢寻山,见他还低着头,跟木头似的,她更来气了,几乎是恶狠狠地伸腿踢了他一脚,说:“敬人一杯啊!”

谢寻山这才抬起脸来,脸颊更红了,那抹红像是一朵云霞胭脂,晕染到了耳后,让他看起来,文雅中多了一抹欲。

“靠!”看他这样,毕有方低声骂了句,“斯文败类!

姜韫暗暗叹了口气,用四家族密语对谢寻山说:“把人灌晕,问问白毛风的事儿!”

谢寻山却面色一滞,下意识扭头看向老头儿。

老头儿抿了一口热酒,问:“你们想知道白毛风的事儿?”

姜韫神色一僵……

这老头儿竟然能听懂四家族嫡支一脉之间的暗语,难道他……

姜韫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谢寻山,谢寻山抬手抚住额头,满脸无奈尴尬。

原来刚才姜韫踢他,冲他眨眼睛是暗示他打探消息,他还以为……

闹了个大乌龙,谢寻山轻咳了两声,才说:“老爷子是岭南本支早年分出去的,他跟我是同源。”

原来如此,既然都是道上人,大伙说话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姜韫拿起酒杯跟老头儿碰了碰,说:“我敬您一杯!”

老头儿垂着的目光落在姜韫右手上,好一会儿才抬起来:“鹰勾爪?你是赶尸一脉的?”

“你阿妈是叫阿依朵吧?”

“是!”姜韫一口把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眼睛直视谢老头儿。

老头儿忽然笑了一声,也一口把姜韫敬的酒干了,他搁下茶杯,说:“你跟你阿妈一样!”

“不,你比阿依朵更适合统领赶尸一脉!”

谢大姐在一旁看了半天,可算听明白了,她一拍手:“感情你们想知道这个啊,早说啊!”

“这年头,不懂点事儿,谁敢搁天黑出来瞎溜达啊!”

“这么说,这白岭的确有僵尸?”姜韫问。

谢大姐搁了筷子,正准备滔滔不绝,却被谢老头儿打断:“先吃饭!”

没人敢忤逆,几人不再提白毛风的事儿,酒过三寻后,桌上只剩了些残羹剩饭,谢大姐麻利地收拾了桌子,又端上来两碟子下酒的凉菜,抓了一把瓜子,站在炕边:“边吃边唠嗷!”

“老汉儿,我给他们说还是你说?”

谢老头儿横了她一眼,先点燃了旱烟,“吧嗒”着抽了一口,问:“去瞅瞅钢镚儿睡了没。”

“天儿一黑就搁房里睡了,半晌没动静儿呢!”谢大姐说。

“那去瞅瞅大门锁上没。”

大姐把手心的瓜子拍放桌上,白了老爷子一眼:“不给听呗,扯那憋犊子。”

见人出去了,老爷子这才开口:“这都是三百年前老掉牙的事儿了,约摸着是南景端和年的样子,这白岭啊古时候叫什么河阳城来着,据说那会儿发生了件怪事儿。”

“什么怪事?”毕有方抓了一把瓜子,聚精会神地盯着老头儿,显然来了兴趣。

“你别打岔!”姜韫斥了毕有方,转而看向谢老头儿,“您继续说!”

“三百年前,不知出了什么事,当时的皇帝突然下令封了河阳城,这外面的人进不去,里头的人也出不来,渐渐地,都忘了南景还有这么座城池,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河阳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谢老头歪着嘴又抽了一嘴旱烟,烟草的香气迷迷瞪瞪的,把人脸圈在里头,他那双混沌的眼珠里似乎弥漫了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

“二十几万的人啊,全都没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像是被老爷子的情绪感染,谁都没有说话。

“南景端和年?”姜韫皱着眉头问,她记得她阿妈房间里,几乎是摆满了这个朝代相关的书籍密史,野外杂谈。

姜韫见大家伙都看着她,她一改往日冷淡的语气,言语里带了点嘲弄的意味:“对百姓来说,南景是个可怕的王朝,初代皇帝夺取江山后就日日贪图享乐,不思朝政,只知淫词艳曲,金樽美酒,琵琶声乐;底下的官员上行下效,也各个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1】

“这些都不算可怕,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就是这皇帝,有个癖好——喜食人肉!”

“尤其最爱吃炙人肉,刚出生的最嫩,其次是三岁的;女人的吃起来有一股子香味;而壮年男子的,则口感弹牙,最为饱腹!”

“至于老人的……”

“只有最底层的百姓才会食用的,举国上下,皆以食人为乐。”

姜韫神色淡淡,像是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

“其实,你可以不用说得那么细!”谢寻山喉结滚动了一下。

姜韫瞥了他一眼,继续说:“古时候河阳城地处边界,呲邻蛮夷,封城就意味着被割城了,理所当然的,这城里的百姓十有八九是被屠杀烤着吃了。”

姜韫说完,谢老头儿这才继续说,“大概是五十年前的冬天吧,我才十来岁,那是我这辈子瞅见过最大的雪了,天上那下得就不是雪,跟下棉花团似的,大朵大朵的,轻飘飘的往下落,没多长时间,地面屋顶树枝到处白茫茫的,那雪积得又深,到傍晚的时候,门都被封住了。”

“等天色暗下来,落下来的雪没那么大朵了,跟正常的雪花模样差不多,可下得是又急又密,还裹着冰粒子,往人脑袋上砸得可疼,到了半夜,突然刮起了大风,那风声吹得呼呼的,窗户跟门被吹得框框响啊。”

“到了后半夜,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好像瞅见窗户下站着个人,它紧紧贴在窗户上,瞧着是张人脸又像是狐狸脸,没多大一会儿它就走了。”

“我松了口气,安慰自个儿可能看岔了,扯过被子正想入睡,突然!”

“叩叩叩——”

“大门被敲响了……”

“然后呢,然后呢?”毕有方听得入了迷,面前堆满了瓜子皮。

“后来发现村里失踪了不少人吧?”姜韫猜测。

旱烟被抽完了,谢老头儿点头:“是啊,那夜但凡好奇开门儿出去的,上夜的,全都不见了……”

“一连找了三天,半点踪迹也没有啊!”

姜韫若有所思:“如果那白毛风的确是僵尸,那么意味着对方的坟头必定就在白岭的某一座山头,人死后一口气咽不下去,极大可能性会变成僵尸,但是像这样可以下山作恶的……”

姜韫摇着头,说:“实在少见。”

说着她看向谢寻山,问:“怎么?你们岭南谢氏没打算管这事?”

“管了,管不着呀!”谢大姐突然推开门插了一嘴儿,原来她一直没走,蹲门口偷听呢。

见老爷子没有怪罪的意思,她乐呵呵地走进来:“听你们说的,可憋死我了。”

“我跟你们说啊,当年还是谢家嫡支大小姐谢寻芳来解决的,当时是好了,这不,近两年,又开始了,去年啊,隔壁王家屯丢了三四个人呢!”

“瞅我干哈,她可没跟我说过!”谢寻山见姜韫和毕有方都瞅着他,他忙解释,像是怕两人不信,继续说,“这几年我都没瞅见过我姐,几年前她看上了个浙闽的小伙子,一股脑地扎进去了,现在还搁婆家带娃做饭泥!”

谢大姐呵呵笑道:“这倒是真的,谢家大小姐自个找了个男人嫁了的事,咱们这片儿没有不知道的!”

“老头睡不睡觉?我扶你搁屋里躺着去?”大姐往里头瞅了一眼,瞧见她这小老爹靠着墙根,显然是累着儿了。

屋里只剩姜韫三人了,姜韫问谢寻山:“谢老爷子当年怎么会分出来了?”

谢寻山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叮——”

就在此时,毕有方的手机里突然进来一条短信,她拿起来打开一看,念了出来:“三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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