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许之洋开始送林柚回家后，她就习惯性地在教室多留一会，等学校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再出门。

到了晚自习下课后，林柚又在教室里背了会单词。

这天的值日生是班长孙雨，林柚走的时候，孙雨刚做完卫生，热心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林柚一愣，脑中突然闪回方梦然跟她说过的话——孙雨之前好像喜欢许之洋，天天给他送早餐，抄笔记。

她思考了一会儿，委婉拒绝道：“我家里人来接我，你先走吧。”

片刻后，林柚走到校门口旁边的巷子里和许之洋汇合。

过了一会，孙雨也出现在巷子口，她站定了一会，眸色中闪过不解，随之而来的是愤怒，“林柚，你不是说你家长来接你？”

仿佛质问一般，让她有些懵。

许之洋随口说道：“她家长有事，我来接她。”

孙雨盯着林柚看了几秒，似乎是想探究这句话的真实性：“难道你们很熟吗？”

许之洋挑眉，无所谓地开口：“怎么，我们不能很熟吗？我们可是如假包换的青梅竹马。”

他这话说地倒也没错。

孙雨想开口，欲言又止地张了两下嘴，最后拧着眉离开。

林柚想跟孙雨解释，又觉得那会让场面愈发尴尬。

眼见着班长越走越远，她心里莫名有些隐隐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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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许之洋送她回家的事情就在班里传开。

学校的圈子很小，贫瘠无聊的校园生活里，一点小的八卦都能迅速疯传。

更何况，涉及学校的几个风云人物，一个是学霸女神许云梦，一个是放荡不羁，长期处在风口浪尖的许之洋，还有一个，是突然从市里最好的私立中学转学的林柚。

流言这个东西很可怕，它会在一道道的传播中被不断添油加醋，被混淆很多半真半假的东西，直至最后爆发。

在目前的版本里，是这样子的——

方梦然讪讪开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就是，他们说，许之洋甩了许云梦就是因为你插足她们的感情，还说你刚一来我们班，许之洋就整天对你献殷勤……”

“其实之前看好他们两个感情的人还挺多的，之前他们好像还一起主持过迎新晚会，我之前也觉得他们好像还挺配的…”

方梦然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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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饭，林柚和方梦然在食堂，旁边传来一声阴阳怪气：“喏，那个就是插足的人。”

“这长得也没有许云梦好看啊？”

“听说她家里好像出事破产了，才转到我们学校来的。”

“家里破产了也不知道收敛一点，不好好学习，来我们学校钓凯子的啊？”

“那她钓凯子也应该留在萱林一中吧，不过指不定家里已经出不起学费了，哈哈。”

甚至还不乏骂她的话：“这女的怎么这么贱啊。”

旁边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还是方梦然先忍不住了，拍了拍桌子，“不吃了，这里有狗叫！”

甚至连班群里面都有些含沙射影的议论，林柚能察觉到，那些消息的不友善。

这头的林柚已经陷入舆论中心，那头的许之洋还后知后觉。

——也可能是没有人在他面前议论。

经过这段时间和同学的相处，林柚发现，许之洋在其他同学中有个很统一的印象，那就是不好惹。

他敢直接和老师叫板，遇到什么让他不爽的事，也敢让你觉得更难堪。

最重要的是，他直爽又仗义的性格，让他有一群力挺他的好兄弟。

但林柚就不一样了，在其他同学眼中，对她的性格印象可能是这样的——沉静，不爱凑热闹，上课十分认真，典型的乖乖好学生。

于是，林柚被扣上了一个好得罪的帽子。

其实林柚对流言并不在意，但还是想探究事情的真相，“他真的和许云梦在一起过吗？”

方梦然摊手，“谁知道呢，反正他俩一直走得挺近的，但也没官宣过啊，学校抓早恋抓得这么严，许云梦又是培优班的。”

林柚闻言垂眸思考起来。

她对许之洋，又或者说是许之洋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她觉得许之洋像她在即将溺水之时抓起的一块浮木。

不管是在危难之际对她伸出的援手，还是对她的保护。

家庭变故、寄人篱下、突然转学。

许之洋是——她在世界破碎重建过程中的，可以依靠的伙伴。

那许之洋对她呢？

她记得，许之洋小时候也很依赖她，自打她给小时候的许之洋找场子后，许之洋几乎片刻不离地跟着她。

一别数年，儿时的记忆已经慢慢模糊。

但她大抵清楚，许之洋对她的好，大概是源自她年幼时的帮助，又或者说是报恩？

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那个雨夜，砰、砰回响的心跳声。

林柚用笔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恼道：“这一天天的，想什么呢。”

诸多想法在她脑海里打转，她努力去屏蔽掉这些声音，专注于自己笔尖的试题。

下一秒，方梦然把她皱着眉的脸捧起来，“柚子，别乱想啦！马上不是中秋节吗，学校好像有活动，说是什么传统节日进校园，等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在萱林一中，这样的活动不少，所以林柚对这些活动也感到不稀奇。

但南华附中的活动不多，方梦然满脸雀跃，很是兴奋。

这天又正好是周五，晚上没有晚自习。

林柚看她一脸期待，不忍拒绝，合起笔盖，“走吧，反正也没什么心思做题，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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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地点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在南操场旁边的镜湖。

一路上方梦然都叽叽喳喳的介绍，镜湖是南华附中的著名景点之一，春水碧绿，夏湖清澈，秋叶烂漫，冬雪洁净。

可之前有人跳湖未遂，学校赔了好大一笔医药费，连带着几个老师也背了处分，那之后镜湖就被围挡起来了，这是跳湖事件后的首次开放。

现场已经有不少人，天色暗下来，镜湖的水面上有一盏盏小河灯，为了避免起火，中间的蜡烛换成了电池的，有荷花、灯笼、蛋壳形状的，有的上面写了诗句，有的是祝福的话。

镜湖旁边有个立牌，上面写着“家校共育，月满中秋”几个大字，旁边的小字介绍了本次活动的规则。

活动有四项，分别是“摘月亮”“猜灯谜大赛”“明月投壶”“飞花令”，有的是个人参赛，有的是多人协作，在入场时登记学号姓名后会发放一张集章劵，只要参与活动就可以领取花灯，集满所有章就可以领取活动最终奖品。

方梦然拉着林柚和林沐沐飞速登记好了信息，她观望了一圈各个活动点位，最后拉着两人去了聚集的人最少的那个。

这项是“猜灯谜大赛”，规则不用过多介绍，自选三个灯谜，只要两个以上就可以集章。

一盏盏挂好的灯笼上面有悬着的灯谜，方梦然率先出击：“就选1、3、5吧。”

第一题念完，方梦然不解地挠挠头。

林柚已经猜到了答案，笑着看方梦然，方梦然冲她疯狂使眼色。

旁边维持秩序的老师出言提醒：“同学，这个只能自己答哦。”

方梦然果断放弃到下一题，这题比较简单，是和中秋相关的诗句，语文课本里刚好学过，她很快答出来。

老师鼓鼓掌：“答对了。”

“最后一题，山旁隐现横空日，雨下埋香寂寞人[1]，打一传统节日。”

方梦然想了半天，完全没有思路，想到现在是中秋，她随口一说：“中秋节吧。”

“恭喜！答对了！”老师拿过她的集章卡盖上章。

方梦然爽朗地大笑着：“哈哈，简直小菜一碟。”

然后她眨巴两下眼睛问道：“所以为什么是中秋啊？”

林柚在一旁耐心地解释道：“山旁隐，就是丨，横空日，就是口，二者合一为中，下埋香，只留上半部分就是禾，雨在人字上就是火，合起来就是中秋。”

老师赞赏地点点头，“这位同学说得不错。”

方梦然满眼崇拜：“柚子，你是学霸吗？怎么这么厉害。”

方梦然对了两个，而林沐沐就没有那么好运，遇到的题目比较难，只猜对了一个。

林柚也抽了三道题，没一会儿就全部答完。

“不错，全对。”老师也给林柚盖上了章。

方梦然眼中的崇拜更甚，“柚子你真真真厉害。”

旁边的林沐沐被衬的有些落寞，方梦然注意到后，央求老师道：“我们三个人加起来对了六个呢，能不能给我们加盖一个章？”

老师哭笑不得：“同学，后面排队的人还很多，要遵守规则哦。”

林柚出声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去放花灯。”

三人领了花灯，方梦然号召大家一起在花灯上写下愿望。

林沐沐和方梦然很快写完，在那打闹争抢着，想要一窥对方的愿望。

“方梦然，你的梦想是做游戏？你想当程序员啊？”

“林沐沐，你…你暗恋冯若兴？好啊你居然瞒着我，我都不知道！”

林沐沐涨红了脸，“别乱说，我就是希望他成绩好而已，我这是崇拜好吗？！他是我学习的榜样。”

冯若兴——林柚没来多久就听说过他，在理科一班，常年占据全校第一名的宝座。

偶尔有许云梦和他竞争一下这位置，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他还是雷打不动的第一。

林柚还在思考着自己的愿望，还没落笔，接着，她被林沐沐扯了扯，“柚子，你看前面！”

顺着视线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面孔。

——是许之洋。

此时此刻，许之洋拿着手机在给他旁边的人拍照。

顺着镜头看过去，女生皮肤雪白，发丝微卷，明媚又肆意，她浅浅笑着，手中拖着一盏河灯，整个人传达着一种明艳大美女的讯号。

林柚一怔。

——想必，她就是传说中的许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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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1]出自汉程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