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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错号后

时间不早了,总不能一直干耗着,徐茉只好撒谎。

她对京北的两位学生说:“嗯……来之前教授给过我一份通讯录,还记得,我给你们,你们来打。”

那边和陈时琟打电话。

这边江归悦和徐茉说小话。

“都怪我,差点暴露你们的关系,幸好你脑袋瓜子机灵,圆过去了。”

“我还是感到意外,陈时琟怎么辞了外交部的工作,回高校做老师了?”

“他也牛啊,换了一份工作之后,一份更好的工作等着他。”

“工作室合伙人、京北大学特聘副教授。”

“听说他高中是通过小语种特招保送京北大学,会四国语言,一路本硕博。”

很难得从外人嘴里听到关于陈时琟。

徐茉心想,当初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就她敢去拼陈时琟的饭桌,常说一些冷到不行的笑话和他搭讪。

还敢喜欢他、追求他。

换成现在被生活磨平棱角、耗尽心气儿的她,肯定不敢对他有任何妄念,只敢远观。

半小时后,陈时琟开了一辆能坐下七人的大轿车来接他们。

京北大学的两人坐前面,他们三人挤后面。

江归悦喝多了,头有些晕,闭眼靠着窗沿休息。

徐茉坐中间,车厢内安静,谢迎和她说话音量低,只能紧挨着头。

外人看来,他们就像一对亲密的情侣。

谢迎的话题略微无趣,一直在谈论他目前做的课题,想要她给一些专业意见。

正好相反,读研三年,徐茉感觉她不适合科研,所以没有再继续深造的想法。

虽然是一个专业,但她对他的研究方向也是一知半解。

说到后面,谢迎也感觉无趣,徐茉反应太淡然,分享欲削弱。

今晚谈到结婚,他深想,还是要三思。

车子忽然急刹,徐茉身子不稳,谢迎眼疾手快扶住她。

“没事吧?”谢迎关心问。

大家本来都慌了一下,听到他出声,都看向他俩。

“谢迎师兄,你和徐茉师姐有情况哦。”同校的后辈揶揄说。

另外两位京北大学的同学也跟着起哄。

“饭后你俩单独出门逛街,我就发现不对劲。”

“饭桌上我就察觉他俩不简单,谢迎师兄一直给徐茉师姐夹菜。”

“咳咳咳。”江归悦清嗓子,打断起哄三人组。

谢迎没有正面回应,徐茉也没有。

他们确实在试着约会,太着急否认或承认都不好。

“小孩子,瞎猜什么,坐好坐好,陈教授还在呢。”江归悦感受到车厢内气压不断下降,着急把大家拉回,别再让话题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徐茉从头到尾不出声,看着制造这场话题的罪魁祸首。

奈何中间还隔着人,只能看到男人的后脑勺。

车子抵达酒店,昼夜温差大,下车直奔房间。

徐茉跟着江归悦回房间,才解开大衣扣子,门被敲响。

距离门口最近的徐茉去开门,从猫眼看到门外站的是陈时琟,她心吊到嗓子眼。

“谁啊?”江归悦伸出半个身子。

徐茉:“我……和前台点的东西,没事,你去洗澡。”

江归悦没有多想,进了浴室。

徐茉拉开门,对上男人压迫力极强的双眸,黑黝,无法揣摩。

“东西落下了。”陈时琟将袋子递过去。

徐茉在路边买的早餐,下车太着急给忘了。

“你可以换个方式给我……”徐茉魂都要被他吓没了。

陈时琟语气淡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发消息?你会回?”

徐茉抿紧唇,手指蜷缩,抠了抠掌心。

她一紧张就喜欢用指甲抵住掌心。

陈时琟收回落在她手掌的眼神,漫不经心说:“我的电话,你给的他们?”

“是你们学校的学生给你打的电话。”徐茉不认,号码又不是私密的东西,谁都可以打听到。

陈时琟单手拎着矿泉水盖子的那部分,一手抄到长款羽绒服的兜里,漫不经心说:“拨的是私号。”

徐茉才想起,他有两个号。

当初是她手机丢失,每个月只有九百生活费,买不起新手机,陈时琟给她送了一部,还带着她去营业厅办新号码。

营业厅推出办理亲属号可以享受优惠的活动,徐茉便拉着陈时琟一起办了,特地挑选只相差一位数的号码。

陈时琟便当做私号用,只有身边亲近的人才会拨打。

这次临时凑成的队伍,没有通讯录,也没有互加好友。

陈时琟和其他五人都不熟,猜便知道是谁给的。

徐茉承认:“是,我给的。我们不是和平分手,这点小事也要计较?”

陈时琟一直端肃着,听到她这句话,很轻地笑了声。

“谁说的和平分手?”

“你提的分手,所以和平也是你定的?”

徐茉听到浴室里的动静,担心江归悦出门看到,出到走廊,带紧门。

“我提了,你也答应了。”徐茉冷静地陈述事实。

陈时琟:“我后来说了,如果再见面,会直接朝你泼水。”

徐茉眼神落在他手里的矿泉水。

大晚上找来,就是为了报复她甩他?

……真要泼?

他抬手,她闭紧双眼。

良久,没有冷水直冲而来的冰凉。

徐茉睁开眼,对上他毫无波澜的黑眸。

陈时琟往前走一步。

徐茉退至墙边,瞥开头。

一瓶不知道在他手里多久,已经沾染他体温的水放到她手中。

他们的距离太近,比刚才在车上,谢迎和她的距离还近。

和谢迎仅是上半身的凑近,和陈时琟不一样。

或许是他们曾发生过亲密关系,凑近时,下半身也会自然地靠近,膝盖也会碰上。

肢体接触,熟悉又陌生。

生理上,不会有任何排斥。

他微微低身,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不会泼水,只想纠正,我俩并不是你说的和平分手。”

徐茉想。

他难道想做什么?

像是有读心术,陈时琟说:“我不会干涉你任何事。”

他没有明着点出来她和谢迎在试着约会和恋爱的事,徐茉却感到脸上一片火辣。

说完,他站直身子,径直离开。

徐茉回过神,低头注意到右手紧握的手机。

拇指抵上棱角。

明明人已经走远了,她却还想掩饰。

这部手机是陈时琟送她的。

陈家从政,不能说特别富裕,只是普通的中产家庭。

陈时琟大学之后,收入来自理财和奖金,送些奢侈牌子的礼物是没有问题,但徐茉不好意思收,因为她还没有能力去回赠他相同价值的礼物。

为了让手机被偷的她没有心理压力接下他送的新手机,才冠上周年礼物的名头。

手机性能很好,摔过几次,除了外壳破损一个小角,这些年没有大问题,除了内存偶尔不足,其他时候都可以正常使用。

初见陈时琟到现在,乱七八糟的情绪终于走完长长的反射弧。

她心像被碾压过,眼底发酸,鼻腔涌出的辛涩,让她连简单的吞咽都感到刺疼。

是的,他们之间算不上和平分手。

只是她为了麻痹自己,自我欺骗罢了。

陈时琟出国后,他们打电话就会吵架,起先还会争论,后来电话接通,谁也不说话。

可能那种无力的沉默,才让她产生他们是在安静、平和的状态下分的手。

谎言说了一千遍,她自己都信了。

徐茉靠着墙蹲下,额头抵在膝盖上,再也控制不住地低泣。

世界上最折磨的时刻,就是不想见的人,第二天还是要硬着头皮去见。

陈时琟的座位安排在她前面,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正式场合,陈时琟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静坐在那,双腿自然地交叠。

板正,扣子扣到最后一颗。

抬手露出银质腕表和一小截雪白的袖子。

一丝不苟、端肃严谨,双眉清隽,硬朗的轮廓有些清冷,看人的眼神透着疏离淡漠,贴和他给人一贯的形象。

也是这时,徐茉感受到两人之间隔得不仅是七岁,而是社会阅历这巨大鸿沟。

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上前交谈,他游刃有余应付。

“茉莉,昨晚没睡好?”江归悦小声问,“是我吵到你了?”

徐茉摆手:“不是,今天老郁做汇报,我担心。”

“啊?担心什么,老郁丢脸又不是我们。”江归悦贼兮兮地笑,“今天师爷也来了,你放心好了,老郁不敢不认真,要是汇报做不好,师爷可是要把他逐出师门。”

徐茉被逗笑。

睡得不好,面容憔悴,笑得有几分牵强。

江归悦感觉瘆得慌,安慰说:“茉莉……你还是别笑了,我等会给你找间休息室,你小睡半小时也好。”

怕徐茉撑不下去,休息间隙,江归悦推着徐茉去楼上的休息室。

“放心好了,万事有我,你赶紧睡觉,晚上还有饭局。”江归悦拿过徐茉的笔记,接过需要做的事。

江归悦没走多久,谢迎来了。

特地来找的她。

“茉莉,我们谈谈?”谢迎直接在徐茉的对面坐下。

徐茉强撑眼皮,坐好:“师兄你说。”

“昨天,我和你说着急把事情定下来,回去之后我认真想了,我想我们还是不太合适。”谢迎怕徐茉误解,没给她插话的机会,继续说,“我知道人无完人,我对你来说也不是完美的配偶,但我觉得两人如果能一起生活,起码要处在一样的状态,我和你好像很难聊到一起。”

徐茉听懂了。

拐了几个弯,拆分这句话。

意思是她不能跟上他的话题,总在慢半拍。

“我知道了,谢谢师兄你坦诚告诉我。”徐茉欣然接受,本来就是在尝试接触,他们随时都能喊停。

徐茉没有闹,谢迎松了口气。

平常对她像蜗牛慢吞吞爬的性子有点干着急,但这个时候她这副表现能让他的罪恶感少一些。

谢迎说完,不再停留,找借口急匆匆离开。

徐茉亲自把谢迎送出门。

门合上,听到门外谢迎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师兄还真让你说对了,徐茉没和你闹。”

徐茉没想到谢迎还叫了同组的师弟陪同。

“如果徐茉是刚烈的性子,一开始我也不会和她提出试着接触。”谢迎沉迷学术,不代表他不懂这些,会随便找个人,肯定是会找一些性格柔的,好说话的。

第一次遇到徐茉,就觉得她性格温和,是个好拿捏得,重要的是长得小家碧玉,没有架子,不会太难追。

门内的徐茉对这些话感到不舒服,心情低落。

但她头疼欲裂,没精力琢磨。

本来高反就没全好,又没睡好,被生理性头疼打败,她靠在单人沙发,挨着眯会儿。

不敢真的睡,突然进来人,形象不好看。

徐茉又做梦了。

梦到她和陈时琟第一次吵架。

徐茉有个坏习惯。

她上大学后才来过大城市,做什么事都不敢一个人,去哪都跟在舍友身后,和陈时琟交往后也很依赖他。

他们吵的原因很离谱。

陈时琟太忙,整整一周没见到他人。

暧昧期每天都能见到的人,确定关系后就不见了,多少有些不爽。

第五天又见不到人,徐茉直接了当说:“对象不处了?”

陈时琟回复时,已经被她设置拒收。

当天,本应该在隔壁市开会的陈时琟,连夜开车回来,把她堵宿舍楼下。

她得知自己都干了什么,看到面前眼底有淡淡乌青的男人,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

“哭什么。”陈时琟微怔,拇指揩掉她眼底的泪。

徐茉委屈巴巴说:“时琟哥,我这人性格是不是温吞又古怪?”

“又没人催你,慢一点不碍事。”

“脾气是不是很差啊?”

“不差。”陈时琟说,“可以生气,也可以发消息骂我,但不能轻易拉黑,总要给我联系你的方式。”

“这样,我才知道怎么哄你。”

“你……不是有我电话号码么?”徐茉收住泪,小声申辩。

陈时琟笑了:“那我给你发消息,不生气了,你可要回复。”

“回什么?”

“什么都可以,让我知道还有挽回你的机会。”陈时琟搂过她肩膀,温柔地轻拍。

梦境撕裂,徐茉惊恐地睁开眼睛。

灯不知道何时关上了,屋内昏暗一片。

微微起身,和正给她盖上外套的男人对视上。

半清醒,脑子一片混乱,甚至视线还是模糊的。

睡前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鼻子有点发酸。

她下意识叫道:“时琟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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