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迷屋 > 悔终 > 第21章 第 21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宽大的手掌没有离开她的头顶,时不时揉一下,并逐渐下移到后脑勺。

眼底的变化沈净虞看在眼中,说话的唇紧紧合拢,身子下意识躲避他的碰触,却被颈后强劲的力道掌控。

那只手捏住颈侧两边开始捏揉抚弄,迫使她只得仰面。

“才出去一次就招惹人。”

语气很平,像是最寻常不过的对话。

沈净虞圆睁眼,难以置信他可以说出这种话,说得她像是什么水性杨花、招三惹四之人,她最后悔的就是招惹了他!

可随即,隐秘的害怕和担心缓慢地出现。前面还在说她“表现很好”,现在又是诘责的语句,她担心崔陟这人翻脸,不许她再单独出门。

她小心翼翼、谨而慎之地审度他的脸色,想要猜测他的想法,且对于崔陟没由来、极度缺乏合理性的话语,给予了重复的回答:“我不认识。”

崔陟似乎很喜欢她的脖子,享受于掌在他手中的感觉,他捏着,指腹摸到她跳动的脉搏。

“你想认识吗?”

沈净虞抿唇不语,歪头垂落视线。他不依不饶,非要听到答案,掰过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唇角。

她不耐,抬起眼睑直视进漆沉的瞳仁,反问:“认识他能让我离开这里吗?”

尾音落下,烛影摇晃,将两个交叠的影子投到墙壁。高影呵出一声,头颅低了下去,低至某个高度,瞬息间,另一个遮住的影子霍然露了出来。

他咬她的唇瓣,惩罚她嘴里总是说不出他爱听的话。

“认识谁都不能,只有我可以。”

可以什么?掌控她?

看不见的角度,沈净虞手指攥住被褥。

她再一次问出一个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那你如何愿意放我离开?”

他没有因此动气,碾磨留下浅浅咬痕的柔软唇瓣,不着调的语气:“还在想着离开么阿虞,我得好生考虑要怎么防止你的小动作了。”

“还是在这院子里让人省心。”

沈净虞愣住。

他敏锐察觉,清晰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字眼而颤抖,他慢条斯理:“想出去?”

“你得拿出点什么行动,我才能放心让你外出。只要你听话,阿虞,我不愿伤害你。”

再度外出到了次月中旬。

秋渐深。十几天的光景已换上夹棉的夹衣,绿叶泛起黄,天地萧瑟起,就连月亮似乎都更冷更遥不可及。

某日临近日落,崔陟踏着飘零的几片落叶,推开霁雪院的外门。

前头他已经遣人过来,提前让柳梦秋侍奉沈净虞换身衣裳。行进里屋,只看得美人儿珠翠罗绮,云雾鬓,玉桃面,薄妆浅黛,美得平欺神仙。

鸣心、柳梦秋纷纷行礼,沈净虞只静静看着他,看到他眼中没有来得及隐藏住的一点亮色,心里陡然升起强烈到快要压制不住的讥诮。

为了能出去,这些天她尽力减少与他的争执,表现得尽量如他所愿的听话。她的隐忍在他那里也不过是玩乐,他看得出她不情愿又勉力憋回。于是最近几天崔陟总要故意惹她,看她皱眉恼怒,在逼迫之下,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沈净虞已然于不管不顾放弃的边缘,直到昨日他说今天就带她出去。她是小有期待的,特别是憋屈那么久,不论是不是独自她都想出去。

然而半个时辰前,她这些天的坚持破灭得彻彻底底。

听到那一句“沈娘子同主君参宴”,沈净虞如同五雷轰顶,脑子白光闪现。她的手脚冰凉,任柳梦秋和鸣心为她梳妆,却死死拽住身上杏子红的百折罗裙,不愿换上繁复缛丽的华服。

他要把她带出去?不曾有的恐慌笼罩心头,她不想,一点也不想!她会以何种荒唐的身份,何种颠倒的理由出现?会怎样被崔陟合理化地打上他所有物的印记?

她对宴席上的权贵不抱任何希望,一丘之貉。

她从来不向他行礼,崔陟对此似乎已经默认。他看起来心情舒然,抚了抚沈净虞侧髻簪饰的螺钿白玉簪。

“你就应该属于这里。”

他牵起她的手,第一下没有牵动,他回身问,唇畔仍然挂着笑:“阿虞,听话。”

今日是长公主生辰,崔陟起初还在犹豫是否要去一遭。

自那日被肃王知晓,还有谭氏二姐妹瞧见,不知哪里走漏的消息,成了饭后谈资,偶尔嘴舌。

崔陟对此不屑一顾,且无人敢在他面前七嘴八舌。直至前两日,下属钱同山在下朝后让他留步。

这件事说起来要追溯到一次下值后,钱同山与同僚饮酒,酒过三巡熏熏然,酒量稍差的已然吃醉,旁边一个酒醉壮胆,挪到钱同山近前,揽住他肩膀拍了拍。

“听说崔将军府中藏娇,你这小子可曾见过?是何来历,怎么一点没得声息?可有小香阁的小凤仙貌美?……”

自参军起,钱同山便一直在崔陟手下,后来成为左膀右臂。便是当年西河前一役,东云军被敌军围困面临绞杀,崔陟带头冲锋陷阵,胶战两天两夜,死伤无数,战况惨烈,最终带着仅剩的几个兄弟杀出了重围。其中就有他钱同山。

此人一席话如石子投湖,在座听闻的不听闻的都巴巴凑耳朵,嚷嚷着让他讲两句隐秘。钱同山不言不语,脸色黑沉,摔了酒盏才止住满席的熙熙攘攘。

次日早朝后,钱同山与崔陟秘语几句,将事情告知。

把沈净虞放到霁雪院为的是防止她逃跑,同理,限制她的自由目的一致。

宵小之徒何来胆子议论口舌。崔陟在回去途中思量许久,带出来也好,告诉他们这个女人归他崔陟所有。

沈净虞显然和他想的不同。

出门就要半施压,坐上去往忠义侯府的马车,她面无表情,不知道的以为去的是丧葬。

崔陟捏住她的下巴:“别耍脾气,不想说话可以不语,也别想耍什么花招。”

“我命人打了副锁链,你太娇嫩,需得加上软绵的绒布,才能不伤你的脚腕。你想试试吗?阿虞。”

他就这样平淡自然地放出骇人的消息。

沈净虞瞳孔震荡,恐惧逐渐具象,牙齿冷得几乎要颤抖。

他目视她的害怕,扬起笑,手指温柔得拂过鬓发,声音很轻,像个哄任性发脾气不吃饭的小孩:“可以听话吗?阿虞。”

从发丝滑到小巧圆润的耳垂,翡翠耳铛衬得她肤色如玉,指腹压了压耳垂上的软肉,感受到她似有若无的僵滞和颤栗。

沈净虞极慢极慢地宛若木偶娃娃般机械地点头。

她的脸色骇得更白,除了嘴唇,因为涂了唇脂,是格外惹人眼的红。

偌大的让人兴奋的反差。

崔陟眸色变幻,强忍住把它弄花吞掉的念头。拇指在唇畔克制地流连,嘴里夸赞:“真乖。”

范惊邈几日前从笃武营顺利回京,从傍晚开始已经在这儿接待了半个时辰的宾客。他边捶腿,边腹诽他爹拿他当奴才使,哪有半点身为世子爷的待遇。

“崔将军来了!”

一听小厮高声,范惊邈来了精神,腿也不锤了,立马站起来迎出去。

结果就见他手起刀落,眼都不眨斩下敌将首级的将军表哥,掀起车帘,正在搀扶一位容光潋滟的小娘子。

他大惊失色,不过月余,他那孤家寡人的表哥何时美人在怀了?

“表、表哥。”他说得磕绊,眼睛不受控制地放到仿佛在发光似的美人身上。

美人面冷然,范惊邈想那不就是嫦娥嘛!那他表哥是吴刚?也还行,范惊邈暗自点头,他表哥力气比起吴刚肯定有过之无不及。

心里想法偏到月亮,嘴上不忘问:“这是……表嫂?”

崔陟不言语,叫项青把准备好的生辰礼献上。

范惊邈见状挠头,视线时不时滑到沈净虞身上,她到现在一眼都没瞧他。心里有点新的想法,身份大可多的是,不过哪一个,跟到崔陟身边,就是将军府的人。

崔陟同范惊邈去见忠义侯和长公主,走前把沈净虞安排在暖阁小坐等候,并派了四五个侍女小厮伺候。

她知道他们会问到她,崔陟会如何回?还是轻嗤一声,不值一提。又有什么关系,总归不会是她沈净虞的身份。

沈净虞没想到,这将是今夜她最为放松的时刻。

片时后,崔陟返回暖阁,带她前往宴席。

沈净虞如坐针毡,只感觉一息一瞬都漫长了好多。今夜,她像极了供人赏玩的精致玩偶。

她很煎熬,只知道这场宴会很长,有祝贺,有舞乐,有闲谈。

她记不太清,唯一有印象的是好奇的、打量的、鄙夷的各色目光,是耳中她到底是妾还是外室的猜测。

后来,目光收却了,声音消失了。

定然是崔陟所为,僵挺的背脊在他轻抚下慢慢舒缓。

沈净虞在心里冷笑。没有他,她本可以不经历这些。

走前范惊邈前去相送,和崔陟说了几句,挥手目送进马车,目光一转,看到一晚上兴致低迷的沈净虞,忍不住加了称呼:“表哥、沈娘子你们路上小心!”

沈净虞没听清,浑浑噩噩过了宴席,她对于今晚弥漫痛苦的记忆甚为稀薄,潜意识地选择了遗忘。

回到将军府,醒酒汤早早的备好,甫入屋内,鸣心放下两碗醒酒汤。

崔陟端起碗一口气喝尽。他从不会让自己喝醉,杜绝任何可能的潜在的,夺走支配自己权力的物什。

他的想法若是被沈净虞知晓,她会肆无忌惮地鄙夷,讥笑出声,人怎么能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

虽然没有醉,可酒这个东西仍能发挥作用,流窜在全身经脉,如在营帐与弟兄豪饮,战场的热血,一同激发些许暴戾因子。

闱帐层叠堆落,削弱了烛火余光,昏昏黄黄,只够勉强瞧得清对方面容。

衣衫解去,赤条条的肌肤像白色的纸张,印下烛火的影,晃动着,直晃得他喉咙发紧。

酒有时候也是好东西,为人助兴。

手掌握住她的腰,眼底暗火簇簇。

“阿虞,给你适应的时间够长了。”

前段时间不间断的伤痕和生病,崔陟不着急,等她彻底恢复身子。

至现在,足够了。

他终于把唇脂晕花,再一点一点吃进肚里。

他的唇开始下移,沈净虞感受到他不同以往的状态,甚至钳住的力气都加了几分。

想到他在马车里说的话,他的影子照射在帐子上,庞然大物般的凶恶猛兽,压在她上方,要将她吞掉。

她竭力想要抑制住上涌的不安和害怕。

“放开我!”

她的反抗这一次没有获得任何暂停和缓和。沈净虞意识到什么,剧烈地想要挣脱片息,手脚束缚,她开始疯狂叫他:“崔陟!放开我!”

她的挣扎激发他征服的欲.念,今晚长公主问及,提到要尽早给个名分,既带了出来,不清不白算什么。

她抵触他!

在这一时,他有着清楚的认知,比如他的欲.望,比如她的反抗。甚至想到名分,他还能想到那个男人。

决心占有她到实施初步行动只有须臾。

她痛得弓起身,全身心都在排斥。

崔陟并不比她好受,痛意缕缕,额角青筋暴起,冷汗频生。他没有再进去,俯身亲抚她。原本已经掌握的让她意动的方法,在这一刻突然全部失灵。

毫无办法,她的拒绝直接又坚决,折磨着两个人。

指甲深陷他小臂,她没有力气地推他,五官因痛苦皱成一团。

“出去!”

泪水在眼眶积蓄,她痛到险要昏厥。就在这际,部分心神竟然能够异常荒诞地想,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感到高兴,这一次,她的身体没有背叛她。

疯子!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她的脑子里装了那么多让她痛苦难过的东西!

她好想把它们通通赶走,她一点也不想想,她为什么会思考!

做泥塑木偶会不会比现在的她更快乐?

终于,她的眼泪断了线似地滑落,一滴一滴,洇湿青丝床枕。

她开始哭。

没有出声,只一味地落泪。

晶莹的泪珠是和血一样的温热,看惯血的崔陟却在此时怔愣。

绞杀般的痛意让他放弃了尝试,崔陟伸手去抹她满脸的泪水。

他的出去并没有使她的眼泪停止。

崔陟皱起眉,检查她是否受伤,仔仔细细察看,泛起一点红。依据上回经验,问题应该不大。

他略微松口气,亲了亲流泪的眼尾,声音残留强行中止克制的喑哑:“别哭。”

一时无话,满室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沈净虞听到他下榻、出门的声音,少时,热水送了过来。

泡在浴桶中,温热的水流挤满了她的全身。

她看着自己的手臂,很久很久,修长的手弯折,想要触摸自己的身体。

抖动的指尖刚刚接触胸脯,她就触电般移开,手臂砸得水面扑通飞溅水滴。

手指抓住浴桶,她大口大口喘气,不敢看自己。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沈娘子不愿意出屋子去温池,只好在外间放上浴桶,怕热水不够热,柳梦秋去取热水了,鸣心来送衣服。

鸣心把衣服放到衣桁,意外地听到里面沈娘子让她进去,希望她能帮她穿衣。

几步绕过屏风。

鸣心瞪大眼,双手捂住嘴。明明几刻钟前还是芳菲明艳的沈娘子,现在怎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之前虽然眼神面皮冷,可绝不是死水。现在,不知怎的,没有一丝一毫地生气。

沈净虞没有让鸣心跟进卧房,她望着那盏灯发神,摇曳的影子化身张牙舞掌的毒蛇猛兽。

她执起银剪子剪掉了最后的烛灯。合室魆黑,只有偶尔银剪折射的光。

冷水澡冲得久,再回来已经陷入黑暗。崔陟点燃火折子,亮起一盏灯,行到妆台前翻药,抽出小屉,当看到挤满的药瓶药罐时略微顿住,他拿起左边第三个药膏。

掀开帐子,沈净虞已经拥好被褥闭上眼。他提灯放到床头小几,扯起被子一角,沈净虞登时瑟缩,睁开眼。

大眼睛圆碌碌的,满是受惊的慌乱和警惕。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