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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四月初八,浴佛节。

浴佛节也叫佛诞节,据说是汉时由天竺国传来的,为纪念释迦牟尼佛的诞生、成道、涅槃。

这一日,信徒要为佛陀浴身,寓意洗去内心浊恶,迎接无暇的洁净。

在这一日,人们会前往寺庙或者河边,用清凉洁净的水沐浴自己,借此洗去自身的罪恶和浊念。

对长安百姓来说,过浴佛节最便宜之处便是长安城东南,晋昌坊的大慈恩寺。

每年长安的浴佛节一到,无论是勋贵皇亲还是布衣百姓,都要结伴去大慈恩寺热闹一番。

浴佛节这日,不仅是礼佛这一桩热闹事,对长安百姓来说,另有三样事也足够有吸引力。

那便是佛寺街市、平康佳人、雁塔进士。

佛寺街市最是易懂,浴佛节那日,大慈恩寺也会允准长安各家商贩来到寺内做生意,无论是长安本地还是外地,亦或者是胡商,这一日都可进寺售卖新鲜货品。

吃食饮子、布匹香料、珠宝首饰、珍奇文玩、猫狗鹦鹉等等应有尽有。

虽然平日也有东西二市逛,但浴佛节这日显然是最特别的,长安人尤其喜欢凑这样的热闹。

其次便是平康佳人,这是长安许多风流儿郎极感兴趣的一事。

平康坊的花娘们平日不能自由外出,只每月初八可去佛寺听经,出来前还得给鸨母上交一吊钱才行。

良贱不可通婚,对长安的郎君来说,平康坊的娘子们虽是贱籍,身份上不了台面,但美丽而富有才情,在男女之事上要比深闺中的高门娘子要放得开,性子上知情识趣。

此番平康坊娘子们涂脂抹粉、艳光四射地出现在大慈恩寺,不说一些平日消受不起各花楼的儿郎闻风而来一睹美人芳颜了,长安那些惯常出入风月地的富贵人家的儿郎也乘兴而去,打算跟相熟的娘子叙叙旧,来段金风玉露的情缘。

平康佳人针对的是男子,而最后的雁塔进士则是勾住了长安未嫁小娘子的心。

春闱杏榜一放,圣人殿中对诏,点出状元和余下二十七名进士,赴杏林宴前,按着习俗都要来这大慈恩寺雁塔题名,书写下自己意气风发的一刻。

无论是平民百姓家的娘子,还是高门显贵家的娘子,对于新科进士这种才华横溢的清贵儿郎都是颇为看好的。

平民娘子期待自己可以成为进士夫人,高门权贵也喜欢给自家女儿挑个身价清贵的女婿,于是每次雁塔题名,都会有许多小娘子争看绿衣郎,达官贵人为女儿挑得佳婿。

桑瑜听五娘说,这次的状元郎是本朝科举以来最年轻的,不过二十二岁,便在科举中拔得了头筹,游街那日,听说街上堵得水泄不通,都是来看本朝有史以来最年少的状元的。

桑瑜没有那么强的婚嫁心思,对长安这些都大差不差的儿郎也没什么期望,只想着去大慈恩寺求些平安符、买些新鲜玩意,权当散心了。

尤其是想去给小乖买些玩具,回来逗它开心,毕竟每天只能待在院子里很枯燥,小乖也看起来很焦灼。

去大慈恩寺也不是什么聘猫的大事,桑瑜选了身平日喜欢的粉衫绿裙,搭一条嫩黄色的帔帛,就带着仆婢出门了。

显然,聪明的小乖知道她今日要出门游玩,从屋子跟到了院门,试图用它那娇嗲的咪声打动她,让她带着它一起出去。

甚至还过来衔她的裙边,想干什么根本不难猜。

但作为一只有前科的小猫,桑瑜也不敢把它带出去,还是带到热闹嘈杂的大慈恩寺去。

若是在那不慎跑了,自己可是追都难追的。

所以,任凭小乖怎么可怜兮兮地求她,桑瑜都不会心软的。

“不可以,你乖乖留在家里,我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小玩意回来。”

将裙子一抽,门嘎吱一阖,薛怀瑾就被小娘子无情地抛下了,只能对着一堵关得咯吱响的大门。

“咪!”

【天天这样关着我,我是犯人吗?放老子出去,老子要回家!】

然任凭他怎么声嘶力竭,春晓阁的仆婢看到的都只是一只小三花无能狂怒之下挠门的可笑姿态。

薛怀瑾听到四下传来低笑声,还伴着些嘲笑他的话语。

“你看这猫儿,太可笑了哈哈~”

“不会以为自己能把门挠开吧,小心把爪子劈了。”

“嘘,笑小声点,这猫儿精着呢,知道咱在笑话它,它小气的很,小心过来给你一爪子。”

“对对对,谢谢霜降姐姐提醒。”

门边,刚收了爪子本就不开心的薛怀瑾听到这几个婢女当着他的面蛐蛐他,差点真过去给她们一爪子了。

“咪。”

【一群长舌妇。】

骂完后,薛怀瑾抬头挺胸从几个婢女眼前走了过去,姿态优雅至极。

几个婢女看着小三花瞥她们的那一眼,都有一种错觉。

这猫儿刚刚是不是骂她们了?

基于上次的疏漏让小三花逃出家门落得一身伤回来,这次两个婆子可不敢懈怠了,轮换着守着那扇门,眼睛盯得死死得,决不让娘子的猫儿靠近。

薛怀瑾也看出了她们的决心,又开始新一轮的思索了。

看这样子院门是走不出去了,只能另辟捷径,比如走高处什么的。

薛怀瑾抬头将院子仔仔细细又打量了一遍,觉得破绽只有那株海棠树。

这次并不是藏身在树杈间,而是借助海棠树的枝桠跳到屋檐上,顺着屋檐再跳到院墙上。

然不管是哪一步都不容易,薛怀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短腿和身板,沉默地衡量了好半晌。

他已经不再是刚开始那般瘦弱矮小了,被小娘子精心喂养了月余,他长大了不少,身上也壮实了很多,也许能够办到。

不管了,再难也要去拼一拼,要不然真就要永远被困在这了。

最终,薛怀瑾咬了咬牙,决定孤注一掷往上冲。

但首先,他得迷惑一下那两个盯着他的婆子,遂佯装老实地钻回了屋子里头睡觉,先假装睡他个半个时辰。

果然,两个婆子见小三花钻进屋子里安睡,心下大安,商量着两人轮着守在门口,防止猫儿真有什么神通从院子里溜出去。

……

今日的晋昌坊可谓是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桑瑜乘着马车来到了晋昌坊大慈恩寺,和蔡宁提前约好了时辰,自己前脚刚到,就看见蔡家的马车也到了。

“五娘~”

刚和五娘打了声招呼,冬娘便追过来给她戴上了帏帽,白纱挡在了桑瑜的面,也挡住了她原本清晰的视线。

那一头,蔡宁也戴上了帏帽,两人手挽着手进了大慈恩寺内。

今日大慈恩寺人流混杂,男女杂乱,身份金贵些的未出阁娘子便要注意一些,防止被外男窥探惊扰。

但并不是何种场合都必须用幂篱这等遮挡全身的物件,某些时候,譬如逛大慈恩寺的街市时,带着覆盖全身的幂篱反而麻烦,这时候便有帏帽代替。

帏帽不似幂篱遮掩全身,它帽檐上垂下的纱帘只停在女子脖颈间,恰好将玉面遮掩住,隐约露出玉洁白皙的颈项。

大慈恩寺共有三个山门,从左到右分别为无相门、空门、无作门。

其中信众游人只能从两侧的无相门和无作门进入寺中,中间的空门是留给僧人出入的。

在山门的两侧,立着钟楼和鼓楼,每日清晨和日暮都会响起钟声和鼓声,清扬悠远。

放生池那边已经聚着很多人了,等日中时分,午初一到,圣人便会领着群臣来到放生池便象征性放几条锦鲤,君臣和乐一番。

阿爷和阿娘早早就去了,伴在圣人身侧,桑瑜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便随意多了,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家自个玩,除非圣人又心血来潮想瞧瞧她长多高了,桑瑜不用往那边凑,更何况这么些年她早就看腻了这放生仪式,不如自己在寺内逛逛。

桑瑜本想先去逛街市的,奈何蔡宁要先去拜佛求签,拉着她一道去了。

大雄宝殿是大慈恩寺的主殿,里面供奉着释迦牟尼佛,诸事可求。

“五娘你要求什么?”

平时也不见五娘对拜佛这么上心,这回积极的姿态引得桑瑜好奇问了一嘴。

“求姻缘。”

蔡宁撩开面纱,悄声对着桑瑜答了句,面上还带着些女儿家的期待。

桑瑜却觉得不靠谱,神佛若是真的可以庇佑苍生,成全世人祈求,世上便再不会有苦厄和婚姻不幸的娘子了。

但世人总是喜欢将心愿寄托在神佛身上,就好比此刻的蔡宁。

“家中要给我相看郎婿了,说今年相中了便定下来,明年春日便能出嫁。”

“我觉得有点快,但好像又没有什么回绝的理由,便应了下来。”

“虽然好郎婿难找,但还是希望可以碰上个品貌俱佳的儿郎,不然后半辈子可有的糟心了。”

话似乎有几分道理,但桑瑜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惆怅道:“就不能不嫁人吗?”

不论是聘猫那日碰上的吴七郎,还是其他长安贵家儿郎,先不说品貌如何,少有不去那平康坊风月之地饮酒作乐的,阿娘还同她说,那些个儿郎不像她们聂家,许多人家在儿郎束发的年纪便给备了晓事的通房婢子,只是正妻没迎进门皆赐药,就等正妻进门抬了侍妾呢。

一想到自己若是日后嫁了个这样的郎婿,桑瑜胃里便一阵翻滚,觉得人生灰暗。

男子三心二意便是天理传统,到了女子这便是□□,会被七出休弃,真是天下一等的没道理。

若世有神明,绝不会如此不公,归根到底不过是以强凌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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