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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双莲

“按住他的手。”傅彩霞头也不抬地吩咐家仆道。

“老实点!”家仆听了命令,将猪头纨绔的手用力摁在了地上,他像刚刚那只斑点狗一样挣扎,一样恶心。

没等众人想明白傅彩霞要做什么,傅彩霞握紧了手中的簪子,紧到连她自己手上的破皮擦痕都被撑开,咯得流血。

她的目光对准了那猪头纨绔的手筋,不留余地地将他的手生生扎穿了。

“啊!!!”猪头纨绔疼得浑身发颤,发出似垂死中的年猪一样的嚎叫。

越发像一只猪了……

血液喷溅在傅彩霞的身上,脸上。这一身的血,可真脏啊——

她又唰的一下将簪子从纨绔的手上拔出来,带出的血液再次溅了出来,洒出弧度。

“啊!!!”猪头纨绔更加痛苦地叫出了声。

“你记住了,我叫傅彩霞。若要寻仇,自可来找。”她紧紧地盯着猪头纨绔,声音不大,一字一顿道。

“小姐!”陆砚尘蓦然一惊,冲过来抢下了她手中的簪子,“你做什么?!”

小核儿和众家仆也被惊到了,小姐名门贵女,如今不过年方十三,她怎么能这么平静地断人手筋,十指染血?!

“小姐,小姐,我们都是听命行事,求你,求你,求你饶了我们,饶了我们吧……”剩余几个纨绔吓得面色苍白,哆嗦着痛哭求饶,连连往后挪。

傅彩霞神色自然,好似方才阴狠毒辣得不是她似的,只道:

“盛世之下,本是万民齐心的昌隆之都,多少人殚精竭虑祈求天下和安,你们却卑劣到要欺辱没有倚仗的老人和染了病的孩童,是果真觉得盛乐无人能教训你们这些畜牲了吗?”

猪头纨绔大怒,已经全然丧失了理智,发了疯的挣扎,拼命挣脱束缚。

身体用力,血流得就更快,鲜血顺着他的手腕嘀嗒在地上,疼得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咬牙切齿地对傅彩霞喊道:“傅、彩、霞、傅彩霞!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去你的官家小姐,你该死,你该死!我早晚弄死你,我早晚弄死你!”

陆砚尘看到傅彩霞眼中再次露出阴狠毒辣的神色,忙站在了她面前,将她与猪头纨绔隔开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尝试阻止地唤了一声:“小姐。”

傅彩霞也看向陆砚尘的眼睛,眼中的狠戾毒辣逐渐散去,她将手上的鲜血擦在罗裙上,轻道:“哥哥,太轻了。”

陆砚尘的粗气卡在了嗓子眼儿,也轻回道:“嗯,别脏了你的手。”

他转身对家仆:“其余的也挑断了筋,扔出去吧,再乱喊的,命也不必留了。”

他或许是个‘善人’,但傅彩霞的话是‘圣旨’,无所谓对错。

“是。”家仆领命去办。

几个纨绔被吓到浑身松软,像软皮糖一样在地上被家仆们拖了出去。

“小姐,我怕。”小核儿被眼前的场景吓到,躲到傅彩霞身后,扯了扯她的袍子。

这丫头竟也不觉得,这在场众人,最应该怕的是她自家小姐。

傅彩霞稍稍扭转上身,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别怕。”

她一边安抚着小核儿,一边转头对陆砚尘低声道:“哥哥,簪子脏了,扔了吧。”

她面无表情,加上一身的血,衬得她像一只收恶鬼的阎罗。

“嗯。”陆砚尘神色复杂,低声回道。

她安抚下小核儿,又抬步走到老伯和小童身边,对两人道:“不必怕我。”

老人家死死的攥着身后的小孙儿,挡着他,面色惨白。一群势力滔天,难辨善恶的人进了他们家,在他们眼前活活地挑了人的手筋,如今就这么淡然地站在他的面前,这哪里是她说不怕就不怕的。

傅彩霞看着他们吓成这个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想解释了,重新拿出拾得的物件,问老伯道:“伯伯,这是你身上掉落的东西,可是你的?”

“是…是我的。”老伯神色回避,伸手去接,还未触碰到,傅彩霞又将手收了回去。

“果真是你的东西?”

她气势冰冷,眼神中带着审视,老伯被吓得愣在原地不敢说话。

“这东西,外面的裹布便是寸锦寸金的云绫锦,你说它是你的?”

老伯经不住试探审问,立马跪了下来,哭道:“小姐,小姐啊,这是老头子今日捡到的,是捡的,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捡的?”傅彩霞还盯着他,等他继续说。

“今日游街,小孙孙的药苦,我上街为孙孙捡些糖果吃,也不曾想捡到了这东西。我不知道是谁的物件,也不清楚什么布料啊,小姐。”

“……哦,不清楚……”傅彩霞低头看他,“你确实分不出布料的好坏,你看上的是里头的毛笔。”

“看出这支笔价值不菲。想着凭借此物发一笔横财,不料撞到了我们,叫你弄丢了此物。”

她的眼睛像一滩湖水一样望着老伯,似乎问‘我说得对吗?’

老伯欲哭无泪,无可辩解,只能在原地不住地哆嗦。

在她身后不远距离的陆砚尘攥了攥手,心中五味杂陈,今日傅彩霞拳拳真伤,眼神骇人,叫他不觉得想起自己刻意隐藏起来的一副‘面貌’。他脊背有些发凉,也不愿意看到傅彩霞这个样子。

又听她说:“老伯伯,人穷不能志短,得罪了人又没有倚仗,或许下次不是瘸了腿,而是要了你的命。”

命字当头一棒,吓得老伯一激灵,他忙应:“诶,是,是。”

她顿了顿,取出腰间的荷包和那猪头纨绔的荷包并在了一起,轻了语气道:“这东西在你手里,或许就是下一次的无妄之灾。这些钱给你,算是我从你手中买下了此物,如何?”

“啊……啊?”

老伯不可置信地盯着小姑娘递来的荷包,眼含泪花,迟迟不敢去接,呆愣在了原地。

陆砚尘见状松了口气,走上前伸手接过荷包,塞到了那老伯手中:“拿着吧。”

老伯握着沉甸甸的荷包,赶忙磕头:“多谢小姐,多谢少爷。多谢小姐,多谢少爷...”

“走吧。”傅彩霞看了眼陆砚尘,转身示意众人。

小核儿忙跑过来,害怕地挽着傅彩霞的胳膊,贴着她一起走。

众人回到傅宅,刚分散了下人。

陆砚尘道:“小核儿,去叫府医到小姐房里吧。”

“嗯。”小核儿赶紧应声去了。

陆砚尘皱眉看着傅彩霞道:“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傅彩霞抬眼对着陆砚尘笑了笑,将手伸到他眼前,若无其事道:“小伤而已,并无大碍。”

“你呢?”

“……”

他淡淡的看着傅彩霞的手,想起今日血淋淋的场景,看似不露情绪,心底却暗暗地揪成了一团,如果今日真的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疼吗?”陆砚尘问,“手。”

傅彩霞笑了笑,并且摊平了让他看:“不疼。”

他粗粗的喘了口气,然后微微俯身,没过多触碰地托起了她的手,然后轻轻吹了吹。

“今日为何这么狠?”

傅彩霞抬眼看陆砚尘,正好对上他复杂的神色,顿时有些呆滞,怔在了原地,道:“哥哥,你怕我?”

陆砚尘苦笑一声,眼中的复杂稍微暗淡,管它呢,小姐想怎么就怎么吧。

“不怕你。”

“心疼你。”

呃……?傅彩霞心底微动,只对视着,没再说出什么话。

陆砚尘又笑,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道:“走吧,回房去。”

“嗯。”傅彩霞道。

两人一并回到傅彩霞房中,待府医诊治包扎过后,又各自回到房中重新梳洗,更换了衣物。

待收拾好,傅彩霞独自来到书房中,重新拿出了那拾得的毛笔和帕子,她用手轻抚着帕子一角的绣花,细细的端详着。

“小姐。”陆砚尘推门而入。

“哥哥。”傅彩霞抬头看他一眼后又继续看着那帕子。

“怎么了?这帕子有问题?”陆砚尘边走到她身边边问道。

傅彩霞轻抚着帕子一角的绣花回道:“帕子上绣的是一株金色的并蒂莲花。”

陆砚尘低头仔细去看,这帕子真是历经风波,沾了血,散发出浓浓的血锈味。

黑色的帕子沾了血倒是不那么明显。但,一角的那株并蒂双莲上也沾了血,让本来高洁肃穆的金莲显得尤为阴暗可怖。

“并蒂双莲?”在那个时辰掉落在游街途中的珍贵物件,陆砚尘脑子中忽然想到了什么。

“是皇上和状元?”他皱眉,“这是霍状元的东西?”

“嗯,”傅彩霞道,“我同哥哥想的一样。”

“那,打算怎么处理?”陆砚尘问。

傅彩霞瞧着眼前的物件,叹了口气道:“尚未想到该如何处理。”

“……哦,”陆砚尘回了回神,又问道:“今日,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不是那老伯的?”

“哥哥仔细看。”傅彩霞将那些东西向陆砚尘的方向挪了挪,示意他用手去摸。

陆砚尘将手放在那帕子上,用手搓了搓,道:“这帕子,是云绫锦?”

“嗯。”傅彩霞道,“上好的云绫锦,织采为文,其价为金。”

她又指向一角的绣花:“这绣花也是真金丝线为绣,更不用说里面裹着的毛笔何其珍贵了。”

傅彩霞又将那支毛笔递给了陆砚尘,道:“笔材珍贵,笔身雕花,笔斗嵌玉,这种成色的中山君,怎么会是寻常人家的物件儿。况且——”

况且——他家那么穷。

陆砚尘凑过去看那支笔 ,只见笔斗处嵌着的点玉雕着几瓣莲花。笔尖尖锐,锋颖整齐,笔毫圆正,劲健有力,且珍惜地收藏着,并未开笔。

拿起里面的毛笔放在鼻尖嗅了嗅,还有淡淡的小叶紫檀木香。真真儿极品紫毫。

陆砚尘拿着笔,笑道:“果真是文人墨客,真是奢侈。”

傅彩霞没吭声,视线再次望向了那支毛笔,认真细致地从头看到了尾部,深邃的眼眸中又刻下了两个人——陛下、霍状元。

“怎么了?”陆砚尘道。

傅彩霞深邃的眼眸在回神中变浅,抬头看着陆砚尘道:“没事,没怎么。”

过了一会儿陆砚尘道:“既然无法处置,那便先不想这些了。”

“嗯。”傅彩霞道。

这时,书房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霞儿,尘儿。”傅母带着婢女在外敲门。她听闻今日之事,便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陆砚尘收了情绪,走过去开门,道:“夫人。”

“尘儿,有没有受伤。”她拉着陆砚尘上上下下地检查。

傅母貌美,杨柳之姿,不显年岁,一颦一笑都显得娇嫩,惹人疼惜,是个碧玉美人儿,不像武将家世出身。

“谢夫人关怀,尘儿无碍。”他刻意地藏起了袖袍下胳膊上的伤,避免了傅母担心。

“那便好,那便好……”她又去检查傅彩霞。

“娘,”傅彩霞起身,她手上的伤倒是没地方藏了,尴尬浅笑,“娘,今日幸得哥哥护着,只是擦伤,并无大碍。”

“霞儿旧病未察,街上又正是人多拥杂之况,怎好这时候出门?也不知带上仆从丫头。”

她担忧地用帕子拭了拭泪,“娘知晓你们两个都稳重,可终究还是个孩子。要不是今日你们迟迟不归叫人去找……”

“娘,”傅彩霞打断了娘要说的不吉利的预测,伤没必要的心,“女儿不孝,叫娘忧心了。”

女儿不想听这些,傅母也不啰嗦,换了话头:“如今尘儿不过长你三岁,也还小呢,你不可事事倚仗哥哥。”

谁知这话也不入孩子们的心,陆砚尘接话道:“夫人,我就是要她事事倚仗我才好。”

唉,罢了。看着二人也都没什么大碍,她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孩子们有孩子们的考量,“你们二人日后相互照料着,莫要再像今日一般。”

“知道了娘。”

“多谢夫人。”

两个孩子听话地望着她,她自觉得自己是操心操得太多了,扶着丫头出了书房。

生活终于归于平静。

若是把愉都比作一锅汤池,那现在的温度就是不热不凉,刚刚好。

但偏就是有人在这汤池下又添了一把柴,愉都的这池水开始升温了……

原来……百姓中口口称是的并蒂双花竟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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