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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试探

出了校场,顾宁熙跟着昭王走了好一阵。

她觉得自己需要辩解几句,于是斟酌一会儿,很没什么底气地道:“臣……臣是文官。”

平日里忙于公事,她在箭术上疏于练习在情理之中。顾宁熙原本没觉得有多糟糕,就是可能丢了昭王殿下的脸。

陆憬轻飘飘看她一眼:“嗯。”

顾宁熙歇了声音,岔开话题,想起自己的工部正事。

“殿下,不知殿下晚些时候可有闲暇?”

昭王府的修葺,动工前当然要问清楚正主的心意。

陆憬未答,但顾宁熙领会了他的意思。

托她的福,搅了昭王殿下在校场的兴致,所以殿下午后的时辰空出了一阵。

陆憬道:“去书房罢。”

顾宁熙心中一喜:“是,臣先回去取图纸。”

她先一步告退,走远几步才后知后觉。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昭王府的环境让她感到熟悉,抑或是在校场上想起了往事,她再面对昭王时好像轻松了些。

……

校场上,侍从已收拾了箭靶。

谢谦选了两把心仪的长弓,擦拭弓弦时想起方才之事,心底仍有些不平。

他忍不住道:“殿下在军中时,可从没愿意指教过谁啊。那位顾大人什么运道,竟然能得殿下亲自指点?”

最后半句话谢谦甚至压低了声音,不大愿意让旁人知道的语气。

甄源亦好奇,他在京都长住的时日不多,对京中世家间的了解并未比谢谦强多少。

趁着今日韦范在场,谢谦问出了心中几日的疑虑:“那位顾大人是太子中允,殿下为何要他过府?”

难不成只是为了给东宫添堵?但殿下又允他随意在王府行走,虽说王府内守卫严密,那位顾大人也识分寸并无异动。但假以时日,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殿下何必平添祸患。

韦范摊手,此事他还当真不知晓:“殿下的心思谁能清楚。你若实在好奇,不妨去问问殿下,有结果了也告诉我一声。”

甄源一齐点头,谢谦倒犹豫起来。就这么一桩小事,犯不着专门问到殿下面前。

韦范道:“行了,时候不早,早些去练兵吧。”

谢谦乃昭王府右一统军,昭王惯来对他委以重任。

京都不比战场,并非单凭一杆长枪就可呼啸往来,要留心的事数不胜数。

帝王之下尚有东宫太子,但谢谦潇洒一笑,他从来只奉昭王殿下一位主君。

……

日头偏西,通往王府书房的路顾宁熙倒是熟悉。

大约是孙总管事先交代过,守卫并没有阻拦她。

书房内不曾修葺,仍是旧时模样,只新添了些许摆件。

书案一角靠近多宝阁的地方摆了一只三彩贴花双鱼瓶,虽说工艺超俗,乃瓷中瑰宝,可它在屋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华贵下并不如何惹眼。

但顾宁熙呈上图纸,回空位上落座前又忍不住向它投去了一瞥,勉力压制住眸中神色。

陆憬翻开图纸,图上标注甚是细致,几处关键所在又着重批注,不难看出对面人花了不少心思。

虽说有皇兄举荐,但元乐探花郎出身,弱冠之年能做到六品工部主事,总也有几分本事在。

他阅完手中图抬眸,却发现对面人在出神。

陆憬轻叩桌案,顾宁熙如梦初醒般寻回自己的思路。她先后以校场和花苑为主,求问昭王殿下之意。

扩修花苑仅仅是为了景致,陆憬无可无不可:“且说说工部的意思。”

顾宁熙应“是”,已有大致的方案预备。

她看得出来,昭王殿下并不想修整昭王府,此事是陛下一心为之。

大约是愧疚不能让昭王入主东宫,所以陛下要重修昭王府,聊作乔迁新居,加以补偿。且陛下动用的是内库银两,不占国库支出,单是父亲疼爱儿子罢了,前朝大臣也不会出言劝谏。

顾宁熙条理分明,如实述了工部目前的打算。原有的亭台楼阁大致保留原貌,只拆去回廊一角,延伸入新苑。新扩修的部分与旧园子相呼应,衔接处一步一景。如此一来无需大动干戈,只需要在扩建处多费心思。

陆憬颔首:“便如此办吧。”

顾宁熙一礼应下,这两日便可绘出草图。

未时光景昭王府备了茶点,陆憬合上图纸,只道:“讲讲近两年朝中事罢。”

虽说已看过韦范所呈节略,但陆憬还想听听东宫人眼中的朝局。

顾宁熙当然有所准备,毕竟昭王当初是以熟悉朝局的由头将她调来王府。

朝政芜杂,顾宁熙想了想:“那臣便从三省说起?”

“好。”

起草诏令的中书省顾宁熙说得较为简略,这些年中书令一直都是陛下最信任的裴牧裴大人,不曾变过。

“淮王殿下前年升了侍中,执掌门下省。”门下省可驳回中书省草拟的诏书,权柄不小。

“且门下省去年新设了政事堂,三省的最高长官都会在那里议事。”

至于尚书省,尚书令便是昭王殿下。尚书省下辖六部,各司其职。明面上六部为平级,实则也分先后,以吏部为首,顾宁熙所在的工部时常被列于最末等。

吏部掌文官的任免、考课与调动,吏部尚书赵大人乃太子殿下举荐。

太子殿下有心整顿吏治,考校在朝官员。目前已拟出条陈施行,只不过较为温和;以奖励居多,对拖延或失职的官员虽列出责罚,但往往轻拿轻放,严令他们下次改过。

其中的效果顾宁熙没有多提,她抬眸,想来昭王可以自行意会。

陆憬笑了笑,与顾宁熙眼神相汇。

一番叙话,天色已不早,顾宁熙没有再往下提。她再三回忆过,确信自己的话语中没有什么破绽或疏漏,不会授人以柄。

屋中静下来,顾宁熙适时起身:“殿下若无其他吩咐,臣告退?”

“好。”

顾宁熙一礼,克制着不去看其他,很快出了书房。

离散职还有些时辰,她预备回自己的值房收拾一二。

书房内归于宁静,陆憬望见收于一旁的工部图纸。

当年他离京前,元乐方进士及第,供职翰林。

在东宫三年,他的性子似乎沉稳不少。

……

月朗星稀,画卷上一枝桃花开得灿烂。

顾宁熙调了颜色,接着缀上碧叶。

工部的图纸既已得了昭王允准,时间优渥,她可以等到明日当值时再画。

一旁的空桌上晒了一幅未干的新作,吟岚小心将其铺平。

一共有三幅画,后日小厮就会一齐送去迟云书肆。顾宁熙先前与书肆的掌柜议定,一向将自己的画作摆在书肆中,请他们代为售卖。再分出两成利,顾宁熙自己得八分利。

顾家虽是百年大族,但家风清正,唯恐三代以后族中子弟骄奢淫逸,是以在银钱上惯来留心。顾氏子弟衣食不缺,出行周全体面。但若是要有额外的花销,往往需要另行贴补。

顾宁熙与母亲在顾家根基浅,不似沈夫人,既有管家之权,又有陪嫁的商铺田地可以收租。

想要瞒着顾家置些薄产,得多动些心思。

顾宁熙擅丹青,进了工部后又勤加精进。她并非名家,但画作销路尚可。达官贵人自然看不上,但家底殷实些的平民也喜欢买一两幅画作装点家中。近来春景图尤其受人喜爱,顾宁熙一连画了七八幅。新画的三张都各参照了昭王府一角,善加改进,既好看又省心力。每月卖出三五幅,便是一笔不错的进项。既然要购置宅邸,她节流不易,得多开源。

她想起陛下赐给昭王府的四个铸钱炉,既能自行铸币,那可当真是取之不尽。

顾宁熙添上几笔,对吟岚道:“我这儿也快好了,你先去睡吧。”

夜色已深,无需她一直在此陪她熬着。

吟岚道:“是,多谢大人。”她铺好画卷,确信自己在屋中无其他事可做,方才告退。

顾宁熙比了比画作,着意修饰一番,添上远景。

夜阑人静,这段时日她在昭王府,不可避免地与他多了些交集。

和从前相比,他好似没有太多的变化;又或许有吧,只是她还未察觉。

手中画笔渐渐停滞,他身边也添了新的友人,都是她不相熟的。

今夜月光很好,清辉铺了满地。

好似也是这样一个皎洁的夜晚,在望云茶楼最后分别时,他问过她,是否愿意随他一同离京。

这样的问话已经超出了友人的界限,他是在问她,是否择他为主君。

可怎么答应呢,她没有办法答应。

彼时突厥遣使,向大晋兴师问罪。中原混战,晋朝立足未稳,还不能与突厥交恶。朝廷对来使礼遇有加,照例奉送财帛。

为平息突厥可汗之怒,陛下亲自下旨,放逐昭王出京。

所有人都道昭王殿下非但与储君之位无缘,还彻底失了圣心。

清冷月光照亮了两条路,那一日告别后,他们再未相见。

她知道他回了军中;而他听到的有关顾宁熙的消息,大约是“他”已投向东宫,深受储君信任。

如今重返京城的昭王炙手可热,若再要攀什么旧时情谊,怎么都轮不到她顾元乐的。

画卷上桃花灼灼,回忆这几日的相处,顾宁熙有八九分的把握,他仍旧不曾发觉她的身份。

至于那些古怪梦境,种种巧合,她不得不暂时先信其有。尤其今日当真在昭王府书房中见到了那只双鱼瓶,就像是上天给她的暗示。

最初的梦境里,昭王就是转动这只双鱼瓶,书房内旋即出现一间密室。

一间囚了她四天三夜的密室。

那四日里,东宫易主,朝局天翻地覆。

砚台中墨迹已干,顾宁熙彻底停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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