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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重逢

三月时节,春风和煦。

晨起的白雾犹未散尽,朱雀大街已是万人空巷。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争相一睹昭王殿下率玄甲军凯旋的风采。

三千羽林军整装待命,护持着这座热闹非凡的都城。

饶是预料到今日会有的盛况,提前了小半个时辰出府的顾宁熙还是被眼前的人山人海吓了一跳。

马车是早就不能通行的,宽阔的街道旁,每三步就肃然立着一位持朔的羽林郎。

去往城门口的路上,顾宁熙手中的腰牌先后被查验了三回,方能被顺利放行。

她寻到六品官的队伍,与工部的同僚们站在一处。

陛下亲迎昭王还朝,銮驾再过一刻便从宫中启程。文武百官陆陆续续到得齐全,顾宁熙举目望去,站在前列的尽是朱紫颜色,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青绿色的官服们则暗淡许多,绵延占了大块空地。

顾宁熙本还想瞧一瞧表兄所在的位置,如此情状只能放弃。

百无聊赖地候了许久,顾宁熙偶尔与身侧的同僚交谈几句。

阳光璀璨,人声鼎沸,伴随着内侍重重唱和,喧嚣的城楼霎时归于宁静。

禁卫持御仗开道,远远望去,帝王仪仗威武不凡。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叩首,三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明德帝着九龙冕毓,于众臣簇拥之中缓步登上城门。开国之君志满意得,身畔是太子陆恒作陪。

今日,他要迎接另一个心爱的儿子归来。

军号嘹亮,礼乐声隆,行军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离城门已不足百步。

江山初定,征战沙场的儿郎尽扬大晋国威,大晋子民无不为此欢欣自豪。

重重视线阻隔中,顾宁熙只能偶尔透过缝隙,感受昭王凯旋的浩大阵仗。如此盛事,她身处其中也难以窥见全貌。

她望向城墙,第一次忍不住想帝王所在之处,看到的会是何风景。

他日史书秉笔,昭王凯旋必定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卷。

旗帜猎猎飞舞,顾宁熙听着礼乐变换,应是昭王已下马向陛下请安。

她随众人一同见礼:“臣等恭迎昭王殿下。”

“恭迎昭王殿下。”

“昭王殿下万福。”

人潮涌动,御林军已提前格开一条通途。

銮驾浩浩荡荡回宫,百姓欢呼雀跃。

顾宁熙随百官移动脚步,整整半日就这么在恭候中匆匆而过。

……

太极殿中的庆功席宴早已预备妥当,只待昭王回宫开宴。

明德帝面南独居尊位,太子与昭王一左一右随其后。礼部敢如此安排自然是得了陛下允准,昭王的位置几乎已与太子比肩。

顾宁熙阶品不高,只因兼了太子中允的官职,位次大多安排在东宫身后。左右俱为东宫同僚,昭王如此功高震主,直逼东宫,顾宁熙瞧他们面上都不大好看。

原本太子殿下一支独秀,东宫内明争暗斗不断,如今倒都生出几分同仇敌忾的味道。

顾宁熙酒量尚可,场面上与同僚们喝了三两盏酒。

等到几支歌舞唱罢,宣诏官奉帝命起身时,文武臣工不约而同屏气凝神,听候陛下对此番东征将士的封赏。

东宫之位自然不会易主,陛下颁下旨意,擢昭王王爵为超一品,位在王公之上。允昭王府自制官署,招贤纳士。另加封昭王陆憬为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右武候大将军,益州都督。

顾宁熙粗粗算了算,昭王身上累的所有官职前前后后总有八九个,只怕他自己都未必记得清。

除此之外,明德帝更赐昭王铜炉四鼎,允他自行铸币。

除了储君之位,帝王几乎已经赐下了所有殊荣。

“儿臣谢父皇隆恩。”

群臣面色各异,昭王一战扫清郑夏两国,河南河北富饶之地尽归大晋所有,如何封赏都是不为过的。

待昭王谢恩还席,明德帝朗笑,又与他痛饮一杯。

“接着念。”

宣诏官展开手中圣旨,东征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将领泰半出自昭王麾下。每念一道嘉赏圣旨,东宫中人心下无可避免沉上几分,偏面上还得掩饰着。

瞧顾宁熙尚有心情用膳,他身后的一位东宫属官由衷佩服。

既然连首当其冲的顾大人都不忧愁,他们还犯不着在此刻杞人忧天。

顾宁熙吃了半块胡饼,也没什么胃口。只不过她在城门处站了半日,不吃一些根本顶不住。

长长的封赏名录中,明德帝独独点出一位少年将军,加封其为武安侯。

他是昭王帐下玄甲军三大将之一,原渤海公之子,谢谦。

昭王南征北战,聚拢到他麾下的名将如云。顾宁熙无意间抬眸,待看清大殿中央那位年轻将军的面容时,一刹那间,仿佛宴席上所有的喧嚣都离她远去,化为无形。

顾宁熙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神色,指节因为紧握酒盏而发白。

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位春风得意、战功卓著的少年将军,可他,他却与她梦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一月前的梦境涌入脑海,他分明就是梦中宫变后,戍守应天门的那位年轻将领。

顾宁熙仔细回忆梦中人的话语,查验令牌时他们唤他,“谢将军”。

“顾大人,顾大人?”

开口提醒的是东宫中与她交好的一位同僚:“顾大人怎么出神了?”

“出神”二字说得委婉,顾宁熙神思回笼,低头便能看见自己杯中酒水撒了大半,连衣袍上都沾了些。

她对同僚勉强一笑:“我在想工部的事务罢了。”

总归遮掩过去,宴饮的侍女取了巾帕,蹲下身替顾宁熙擦拭案上酒渍。

“有劳。”

“大人客气了。”

顾宁熙的目光落回远处,好在她的位置不起眼,大约也没有人留意到这一桩插曲。

歌舞继续奏演,殿中觥筹交错不断。然而后半场席宴上的一字一物,全然未再落入顾宁熙心中。

……

月上柳梢,席散时天已擦黑,宫灯次第亮起。

出了太极殿,顾宁熙寻了借口辞别同僚,独自走了条清静些的路。

月光投向枝叶间,顾宁熙双手撑于汉白玉围栏。晚风吹拂,却吹不散脑中杂乱思绪。

宫变,谢将军,昭王……

宫宴上的喧闹遥遥传来,梦境与现实交织,让人一时分辨不清。

当真只是日有所思,以致夜有所梦吗?

可种种巧合堆叠于一处,令她不得不深思。

梦中情境太过真实,尤其是他扣在她腰间那灼热的手掌,还有无休无止的……

树影摇曳,满树碧叶在星光下闪烁着柔和光泽。

思绪芜杂,等到顾宁熙察觉到动静回身时,猝不及防对上了来人的眼眸。

八角琉璃宫灯照亮了眼前小径,众臣簇拥的中央,正是着一袭玄色云纹锦服的昭王殿下。他束发的墨玉冠温润剔透,仿佛试着掩去了几分锋芒。

四目相望间,顾宁熙只身一人,愣愣地望着众星捧月的他。

“别来无恙?”竟是昭王先开口。

谢谦略带惊讶地挑眉,听殿下的语气,面前的青衣文官似乎是殿下的旧相识。

他好奇望去,纵然只有黯淡月光,依旧可以看出眼前人的样貌生得极为出挑。月光勾勒出他如玉一般精致的面庞,青色的衣摆随风而动,恍若月下谪仙人。他唇色略为苍白,不知一个人在此地想些什么。

庭中寂静,顾宁熙后知后觉,拱手一礼:“臣拜见殿下,殿下万福。”

晚风吹过二人间,三年的光景,当真面对面再相见时,无可避免横亘出隔阂。

“起来吧。”陆憬淡淡道。

“谢殿下。”

顾宁熙自觉地让开去路,眉宇间的疏离之感因为梦境,无可避免地消散些许。

陆憬未言语,只一个眼神,他身边的总管孙敬顿时心领神会:“奴才明白。”

昭王殿下抬步离去,留在原地的除了顾宁熙,还余王府的一名内侍。顾宁熙认得他,是自幼跟在昭王身边的程文。

程文道:“奴才奉殿下之命,护送顾大人出宫。”

顾宁熙一怔,望那已然走远的身影。

……

夜色已深,宫门口的马车大多已离去,只余零星几乘。

迟迟不见自家大人身影,驾车的李平擦了擦额间冷汗。今日宫中设宴,他们惯例只能候在宫门外。

与大人交好的几位同僚都已经回府,按理来说顾大人也不会在宫中久留。

李平心中纳罕,眼见着又一驾马车离去,心底不免更焦急几分。

他跳下马车,干脆去宫门处等着。

又是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李平翘首盼到了自家主子,却见大人身后还跟着一人。

“顾大人慢走。”程文一礼,目送顾大人离去,方回王府复命。

李平接到了人,按夫人的吩咐取了披风:“大人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适?”

顾宁熙苦笑:“这么明显吗?”她拢了系带,已然累极了,“回去吧。”

“是,大人。”

……

这一夜顾宁熙睡得很不安稳。纵然满身疲累,但躺在榻上却是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能勉强入睡。

明月无声,照亮了眼前一处陌生的华贵殿宇。

檀木为梁,金砖铺地,殿角的夜明珠蕴着柔和光泽。博古架上俱为稀世奇珍,略略扫去,羊脂白玉梅瓶,金累丝嵌宝灵芝如意,红白玛瑙桃树花插,随意一件都是可遇而不可求。

北面架上挂着前代画圣李思道的《江帆山水图》,意境磅礴,价比万金。

这样一座寝殿,说是比肩帝王规制也不为过。她是工部主事,最为知晓殿宇陈设。

九扇的青玉屏风隔出次间,梳妆台前,端坐着一位年轻女郎。碧色牡丹织锦的望仙裙摆曳于地,其上点缀的珠玉华美无方。

三四位侍女为她梳洗装扮,檀木雕花的三层妆匣敞开着。

“这对碧凤钗乃内廷新制;这支和田暖玉钗是外间贡品;还有这几对步摇,娘娘今日想戴哪一支?”

“都可以。”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侍女犹豫过,最后选了那枚和田暖玉钗。另一位侍女笑盈盈捧了脂粉盒子:“陛下晚间要过来,娘娘可要试试茉莉香露?”

“不必了。”

侍女们悉心为她挽发,本就华丽的发髻经着意修饰,愈见不俗。

铜镜中映出女子瑰丽的容颜,额间的花钿再灿烂,依旧压不下她眉间的郁色。

她好似一件礼物,精心装扮着,等候着由人赏玩。

梦中情境四散,红烛摇曳。

透过缀玉撒花的锦帐,隐隐可见榻上人影交缠。

和田暖玉钗被帝王随手掷于榻边小案,女郎墨发倾泻,散于枕间。

悬于锦帐四角的玉佩晃动不止,时而能听见她压抑不住的婉转低吟。

月色沉沉,这一夜还有很长。

帝王的命令喑哑低沉,肆意将人摆弄出想要的模样:“这里……再分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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