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月的指尖悬在托盘上方,微微发颤。
那块黑色的布如同遮住真相的最后一片迷雾,只需要抬手轻轻挥开就能看见。她的心跳声在耳畔跳动,一下比一下更重。
随着布料一角被缓缓掀起,一股似有若无的腥甜气息渗了出来——那绝不是寻常食物的味道。
但下一秒,那块布又被一只手压下了下去。
“月姬……”阿椿的声音低了下去,她祈求般望着她仿佛要哭出来了,“您就当什么都没看到,继续过平稳的日子不好吗?”
这原本也是先前弥月通关的想法。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按照规则的要求做,只要等度过成年那一日就通关。
但有时候真相的到来让她难免会被激起一点对抗的想法。
哪怕在此之前她再三将对兄长的怀疑取消,在积累了一定的偶然后,也无法再逃避了。
她不希望自己的冲动导致旁人悲惨的结局,但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弥月放下了手里的布,转而接过了阿椿手中的托盘。
她深吸一口气,随后露出一张笑脸:“我也很久没有和兄长一起吃饭了。”
有花走上前一步,想要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月姬,我来……”
“不用。”弥月躲开了她的手,反而支走两人,“阿椿,你跟着有花一起去厨房看看我的食物准备好了没有,我要和兄长一起吃。”
说完也不等两人说话,少女端着食物大义凛然地朝着寝殿走去。
殿内点着灯,当弥月拉门进去的时候,青年连头也没抬,仿佛毫无察觉地翻到了书本的下一页。
弥月提着心一点点走过去,随即将托盘放在矮几上,这才将视线落在和正常人并无差别的兄长身上。
“怎么是你来送?”青年不知何时抬眼凝视着端坐在矮几旁的妹妹,他放下手中的书籍,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勾了勾,“过来坐。”
踏入殿内时消耗了一半的勇气,当冲动慢慢冷却,弥月听到他的话难免有些不自在。
她想要说些拒绝的话,但对上那双眼睛时一下子又怂唧唧地一点点挪过去。
这样看他似乎和以往没什么两样。
和之前在井边遇到像是丧尸的异端很不相同,或者说没有什么相似点。
弥月最大的优点就是——
日子既然已经很难过了,那偶尔欺骗一下自己的大脑好像会过得好一些。
例如现在。
弥月朝着兄长靠过去时,还在麻痹自己的大脑——他看上去挺正常的,或许又是她猜测错误了呢?
只不过当青年从后揽住她,抬起她的指甲打量着似乎想替她做个染甲时,鼻尖仿佛嗅到了什么气味,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发出难以忽略的动静。
弥月疑惑回头,发现产屋敷月彦以袖子捂面,眉头紧锁着开口:“你身上什么味道?”
有花平日里也不怎么给她抹香,弥月下意识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手掌,上面残留着的紫藤花香气还未完全散去。
而在此刻,原本还麻痹的大脑在此刻被猛然敲醒。
紫藤花……
贺茂家被紫藤花.逼退的异端……
弥月站起身望向兄长的一瞬间,眼前弹出一段新的内容——
【恭喜玩家找到异端之源!请在有限的时间里解决掉他吧!】
弥月:……怎么解决?靠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胳膊肘吗?还是靠她空空如也的道具箱?
这智障提示,她迟早要回去削掉闺蜜的脑袋。
或许是她凝视的目光太久了,久到产屋敷月彦发现了端倪。
他放下了袖子,丝毫没有被发现秘密的心虚慌张,反而笑了起来:“月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你饿不饿,要一起吃吗?”
他朝着弥月的方向走了两步,随后坐了下来掀开盖住食物的那块布。
灯光不太清晰,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猜到和亲眼看到还是有区别的。
尽管做了心理建设,但亲眼看到后弥月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她捂住口鼻退后了一步。
产屋敷月彦端起碗喝的时候那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弥月看,仿佛喝的是她的血一般意犹未尽。
青年的唇被染红,濡湿的像是涂上了一层艳丽的口脂。
他弯唇笑了。
“这些年喝惯了,一日不喝便有些难受……但我舍不得月姬,只好用替代品来缓解。”他顿了顿,继续开口道,“月姬会怕我吗?”
弥月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怕死了啊!!
但此刻却强行扯出一抹笑,尽可能安抚对方的情绪:“怎么会呢?”
产屋敷月彦无声地凝视着她的面庞,仿佛早已将她看透般说出一句话:“成年礼那日,我送月姬一样礼物。”
弥月胡乱点头:“那我等着。”
这时有花陡然在外敲门,弥月被吓得差点喊出声。
“月姬……”外面传来有花担忧的声音。
她将心重新塞回肚子里,高声回道:“我在。”
“饭快凉了,月姬该回去用食了。”
弥月听出了有花特意过来解围的,心中感动不已,随后很顺畅地向兄长告别:“那我先回去了。”
产屋敷月彦没有阻拦她。
香甜的食物撞进了野兽的洞穴后并未被吃掉,反而被轻松放过,不过是因为野兽另有打算。
有花看着安然无恙的弥月出来也松了一口气。
回到寝殿后的弥月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尽管有花不知道月彦君和月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月彦君有哪里不对劲。
在去厨房的路上,阿椿像个蚌壳怎么也撬不开嘴,有花一边担心又怕自己莽撞误了月姬的事情。
但好在月姬安全回来了。
弥月看着自己被染上花汁的手想了想还是打算不洗了。
有时候命好像更重要点。
成年日就在两日后,弥月想到产屋敷月彦口中的礼物莫名提起了心。
虽说通关只需要活到成年,但她仔细阅读了规则——
成年那一日必须完全过完,也就是说她必须安全度过成年那一日的晚上12点,才算通关。
还有两日……
想到未婚夫家那一大片紫藤花,弥月有些蠢蠢欲动。
如果能提前躲在未婚夫家的话,是不是存活的几率更大?
只是她这么问出口,有花却面露难色。
“家主不会让您在成婚前住在贺茂君家中的。”
以往夫妻同住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例如府邸中的夫人,但极少情况下只有女方家世不显才会住进丈夫家中。
产屋敷是不会容许她入住贺茂家的。
这是个问题。
弥月托着腮,这个年代……
私奔的可能性有多大?
弥月沉思,弥月拿出信纸,弥月试探,弥月等待贺茂君的回信。
贺茂君收到信开心,贺茂君打开信震惊,贺茂君沉思,贺茂君回信。
弥月等到夜晚才收到了信。
她背着有花打开了信,上面只有一句话——
哪一日?
哇塞!
未婚夫答应带她私奔哎!
弥月美滋滋地反复将那句话看了好几遍,最后又拿出新的信写了起来。
她也不过是一时玩心大起,私奔对拥有大好未来的未婚夫来说,简直和毁了他的人生差不多。
她停留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很长的,也没必要为了通关而毁了阴阳师的未来。
不过看到那样的回复……
真的很难不动心。
最后,她郑重地写下了最后一封信。
“以上的话不作数,两日后我等你来。”
在最末,她又嘱咐一句再送点紫藤花来。
至少要活过这几天再说。
平稳地度过了两日,弥月终于等到了她的成年。
这一日有花很早就将她薅了起来梳洗打扮,在这个年代,她只需要安静地等着自己的丈夫来。
弥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时不免被有花的手艺惊艳到。
至少她自己觉得很好看,恰到好处的妆容将容貌展现到了最大化,烛火摇曳,朝生还想过来找她被夫人拖走了。
有花让她吃点东西垫了垫,又让她不要紧张。
“仆就在外面守着,月姬如果有需要随时吩咐。”
弥月很紧张,她在看通关倒计时。
最后两个小时了,她在等。
有点期待贺茂忠行的到来,也有点期待时间赶紧过去。
最后的等待显得尤为漫长。
在弥月打第四个哈欠的时候,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颀长的身影倒影在门上,有人在外轻敲着门没有说话。
弥月立刻端正了身体,她其实还是第一次在游戏里玩如此真实的成婚游戏。
借网络发达的福,虽然没经历过也看过猪跑,她清了清嗓子说了声进来。
有人走了进来,步子很稳,逐渐向她靠近。
最后停在了她的身后。
弥月对着镜子娇俏地说了一句:“怎么才来?”
青年俯下身,一双红眸在镜中显现,嘴角噙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月姬在等谁?”
弥月浑身的血液凝固——
是产屋敷月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