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天气预报显示下午五点到晚上十点有小到中雨。
室内,郗思北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翻开的结婚证,她垂着头看着红底照片上并排坐在一起,并且是非常养眼的俊男靓女,那是她的哥哥和嫂子。
郗思北倔强地抬起头,看向郗承南,“我那天问你,你说她不是你女朋友的,刚过几天你们就把证领了?”
郗承南回看着委屈巴巴的妹妹,如鲠在喉。
他不能把他们真实的情况告诉妹妹,平生第一次跟郗思北说了谎,面不改色地跟郗思北解释,沈听夏是他前女友,前段时间有些事没说开,还没复合,所以确实不是女朋友。现在说开了,也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人家是女孩,不能让她一直等,就领了证。
最后,他真情实意地又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不管我结不结婚,跟谁结婚,我都是你哥,妹妹能跟哥哥做什么,你就能跟我做什么。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变,这句话永远算数。”
郗思北没谈过恋爱,但她知道情侣之间的相处模式不尽相同,那些更细节的东西她不方便问。郗承南是她的哥哥,但也不只是她哥哥,他理应有自己的生活。
她眼含泪水,嘴角下撇,问了一个简单又复杂的问题:“那你爱她吗?”
郗承南被妹妹问得一僵。
爱吗?
肯定是不爱的。
但到底什么是爱,不爱又为什么会结婚。
他不知道。
小时候,郗承南是跟家里阿姨生活的,因为父母总在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没有时间照顾他。郗思北被抱回家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妹妹。本来以为家里多了一个小朋友,爸爸妈妈在家的时间会长一点,可并没有,郗思北从小是喝奶粉长大的,是退休的外婆来照顾。郗思北四岁,外婆去世,照顾妹妹的责任落到十四岁的郗承南身上。
他们的父母爱他们吗,应该是爱的吧,毕竟在班里,有同学哭喊着向父母讨要某样大玩具时,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玩腻了。他的物质生活从不匮乏,他的精神世界也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被不断填充,可他的家庭生活却贫如荒瘠。
郗思北比他要幸运一点,虽然没有得到多少父爱母爱,但有他学着别人做哥哥的样子,对妹妹好。
所以不管郗承南那些年学业有多忙,时间有多不富裕,他从来没有缺席过郗思北的成长,不想自己的成长历程在妹妹身上重演。
直到现在也是,对于郗承南来说,医院的工作固然重要,但他的家人也同等重要。
郗承南默了几秒,还是没能回答。
在“爱”的议题上,他拿不到分,也没有发言权。
郗思北垂下头,自问自答:“是爱的吧,不然你们怎么会结婚呢。”
郗承南坐在妹妹旁边,一言不发,像是用沉默肯定了妹妹的自答。
但他深知并非如此,可又无可奈何。
旋即,郗思北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装作大方地说道:“哥,既然你们结婚了,那她就是我嫂子,虽然我并不喜欢她,但你放心,我会慢慢接受她的。”
郗承南倾身将郗思北抱住,轻抚着她的头,温声细语道:“不用勉强自己喜欢谁接受谁,哪怕那个人是我的妻子,明白吗?”
郗思北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
但怎么能不去喜欢她接受她呢,那个可是哥哥的妻子,是哥哥喜欢的人。
缓了一会儿,郗承南感受到妹妹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他箍住她的肩膀将她扶起,“你今天来做什么?”
郗承南的视线跟随郗思北一起,朝厨房看去,流理台上放着蒸汽锅,听到她说:“你不是值夜班吗,给你炖了汤。”
“小丫头长大了,都知道关心哥哥了。”
郗思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说:“哦对了哥,我们下半个学期就去医院见习了,我被分到了你们医院,不知道是不是爸妈安排的。我打算到时候跟室友在附近租个房子,这样去医院也方便。”
“用不用我帮忙?”郗承南问。
“不用,你平时够忙的了,而且我也不能总依赖你,我想自己独立去做一些事情,租房子我应该能搞定。”
郗承南从来都会给妹妹尝试的机会,他应了下来。
郗思北还有课,跟哥哥告别。
郗承南说送她,被郗思北拒绝,让他喝完汤好好休息。他又说下午她下课,带她去吃饭,郗思北答应了。
送走妹妹,郗承南回到厨房,看着蒸汽锅里的热汤,心里挺不是滋味。
——
入夜,天空黑漆漆阴沉沉的,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沈听夏和林穆宁跟着傅初霁走到餐厅门口,傅初霁转身对他们说:“挺晚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上班。我晚点还有个会,Stella喝酒了,Leo你没喝酒,送她一下。”
林穆宁轻盈答道:“肯定安全送到家。”
沈听夏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跟他一起送傅初霁离开。
领导离开后,沈听夏才彻底放松了身体。
林穆宁看着沈听夏偏了偏身体,小幅度歪着头问:“听夏姐,你家住哪,我送你。”
沈听夏乜了他一眼,低头看向屏幕,随后冷淡地说道:“不用,我叫了代驾。”
林穆宁挠了挠头:“听夏姐,我怎么感觉你对我有很大的敌意呢?我们是partner,不是competitor。这下着雨,大晚上的,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我送你吧,就当免费代驾了。”
喝过酒的缘故,沈听夏的脸颊微红,她将语速放缓:“你送我回家,然后呢?”
“然后……我就走呗,”林穆宁略显赧然,“当然你要是请我上去喝杯水我会更开心。”
话落,沈听夏的手机响了,她朝他笑笑,低头接起电话,是代驾,她着意找了一下,看到师傅,扬了扬手臂。
收了手机,沈听夏欲要踱步朝代驾走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轻声提醒他:“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坐在后座,沈听夏倚着车窗,开了一点窗户,任由外面夹着雨的风吹进来一些。她的胃有些不舒服,不光要消化晚上吃的食物,还要消化领导画的大饼。
傅初霁说这个项目上边比较看重,让他们多费心,等新品上市,他会帮他们申请带薪休假,外加团建。还说让她多帮着林穆宁一点,他刚进到这个部门有些不熟练。
她跟林穆宁确实是partner,但在某种程度上,也算competitor。
再说,她跟林穆宁是平级,又不是他带教,这怎么帮。
不过她还是应了下来,照单全收。
那不然,能怎么办?
她就是一臭打工的。
一股烦躁感油然而生。
倏地,沈听夏想到什么,看了眼手机上的地址,是她家,但今天毕竟领证第一天,怎么说也算个新婚夜吧,虽然她生理期还没过去,什么都做不了。
沈听夏向师傅询问:“师傅,现在还能改地址吗?”
师傅说可以,需要她在平台上操作一下。
沈听夏戳了几下屏幕,将地址改到了郗承南家,这时,屏幕上弹出一个电量不足10%的提醒,而师傅也根据新地址将沈听夏送了过去。
到了25楼,沈听夏摁了两下门铃,等了一分钟没人来开,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她努力回想着密码,试了两次后门才开。
开了灯,沈听夏在玄关蹬掉高跟鞋,直接光着脚走进去,走到沙发前,她把包一甩,瘫坐上去,脖颈贴合着靠背,仰头望向天花板,呼出一口大气。
跟领导吃饭比跟领导开会要累得多。
沈听夏刚进到鹿纳的时候领导并不是Kevin,她的前领导把她带进门后没多久就跳槽了,她跟Kevin磨合了两年多,依旧是连玩笑都不会开的领导和下属关系。
虽说这种关系也挺好,大家各自有边界感,但沈听夏跟他共事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他身上无形的压迫感,很累。
想看看时间,但是戳了几下屏幕没有亮起,沈听夏才想起手机没电了。
头晕晕的,她也懒得去充电,伸手点了一杯TrasTrk的香薰蜡烛,就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小憩起来。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安静的房间里能听到风的狂吼。
郗承南指纹开门,与平时到家不同,门刚开了一个缝,里边炽白的灯光就偷跑出来,爬上他的鞋,像是欢迎他回家。
他将门全敞开,看到玄关东倒西歪的黑色高跟鞋,再往里着眼一望,沙发靠背上搭着一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桌上燃着摇曳的烛火,人却不见一个。
郗承南关上门换完拖鞋,迎面而来一股清冽的柑橘香,他俯身将女人的高跟鞋立起来摆放整齐,走到沙发旁,才看到蜷缩着的沈听夏,与此同时,他还嗅到了淡淡的酒味。
大概是喝过酒的原因,她的脸颊红红的,带有曲度的长发随意散落在她的颈肩,白色衬衫解着两粒扣子,能看到明显的胸线。
这是郗承南第一次见沈听夏睡着的样子,现在乖巧的她与在床上妩媚动人风情万种的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郗承南勾唇笑了笑,没打扰她睡觉,捞起靠背上的外套,又拎起她的包,一并给她挂了起来。
外面下着雨,温度有些低,他回房间在柜子里抽了条毯子出来。
刚搭在她身上,郗承南就瞧见沈听夏清明的眼底,和她嘴角的一抹笑,丝毫没有刚醒来的样子。
郗承南滞了一瞬,下一秒,他将毯子往上一拽,直接盖过她的头顶。
这女人居然在装睡。
沈听夏“诶呀”一声,将头上的毯子扒拉下去,仰头看向郗承南,唇角带笑,眼睛睁得浑圆,声音却略微沙哑地央求道:“郗医生,能不能给你老婆倒杯热水?”
角色进入得挺快,郗承南对她口中的“你老婆”不置可否,轻嗤一声,转身去厨房倒热水。
男人身形高大,倚靠在沙发边,遮住了部分斜照过来灯光,沈听夏处在阴影中,接过他手里那杯热水,小抿一下,温度刚好可以入口,温软的水滑过喉咙到达胃里,嗓子和腹部都舒服了不少。
郗承南视线扫过她上下滑动的喉咙,下巴点点窗外,神色淡然地问道:“外边大雨,你还喝酒了,一会儿怎么回去?”
沈听夏闻言将杯子从嘴边移开,递还给他,而郗承南自然而然地接过。
房间里已经调成黄色暖光灯,烛光也在无声中轻轻摇曳,暗处的她仰着头,看着面前伟岸的男人,她动动身体,直立跪在沙发上,身体朝他逼近,仍旧仰头看着他,眉眼带笑,小手像猫爪一样攀上他的肩膀,故意将声音勾起来:“今晚怎么也算个新婚夜,郗医生难道不想入个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