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院子,倏然沉寂下来,身处水榭各处,面朝四面八方之人,皆在燕长青飞来的瞬间,眺目望来。
在不同的角度,见证全程。
众人:“……”
众人:“?”
什么东西飞过去了?特殊节目吗?天外飞仙?
闲来无事的各家领头人齐齐来了精神,视线飞去,认真观察。
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是敌的话,派个这么废物的来?连燕家最基础的禁制都没攻破,就被阵法以炮弹的形式打来了?
他们修为都不弱,真有人攻禁制,绝瞒不过神识感知。
且这是燕鸿生给老爷子办的寿宴,守卫定然不弱,不相关之人混进来的可能性极小。
可若是友——
众人心中想法翻腾,脑子正常的人都想不出来吧!?
高台上,红光满面的燕家家主燕鸿生也没反应过来,但到底在自己的地盘,面对各处目光,到底镇定下来,让大家稍安勿躁,又派人去池塘里看看。
那人也不知怎的,飞过来后,一点动静也没有。
最好别淹死。
如此重要的场合,砸他的场子,他一定会让此人生不如死。
燕长白明显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倏然站起,亲自领人去看。
燕鸿生面带微笑,心里已不虞到极致,再看燕长白身侧一直空着的位置,更是不满,拧眉低声:“长青怎还未来!?”
燕鸿生膝下只燕长白和燕长青兄弟二人。
燕长白从蜀山退下,接管家族大小事宜,至于燕长青,他天赋更胜他兄长,此次寿宴,明眼人都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贺寿是假,让燕长青露出头角才是真。
明眉犹豫半晌,起身答:“已去请了。”
“他在哪!?”燕鸿生冷声。
明眉这个表现,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龙湘到底有什么好!
两人注定只能一时,不可一世。
龙湘注定无法陪长青走到最后,她已到上限,随着燕长青走向更广袤的天地,早晚有一日,会成为他的心障。
他让她跟在身边,侍奉三年,已是开恩。
她若温柔小意、不争不抢,尽心侍奉,也便罢,偏还欲擒故纵,非要正妻的位置。
燕鸿生嗤下,面色不善:“明眉,你该懂事了。”
比如,知晓远近亲疏的道理。
“你亲自去请,告诉他,儿女之情来日方长,切莫忘却承诺,坏了要事。”
长白说得对,万不能再留龙湘在燕家。有她在,外人会轻视他的长青,也会轻视燕家。
曲家此次带曲挽檀来。她若是有脸,就该离去了。
明眉沉默半晌,转身离去,不知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燕鸿生见她模样,眼中闪过无奈及一抹尽力压制依旧外泄的不耐,明眉什么都好,唯独在这个妹妹身上,屡屡犯错。
池塘中央。
燕长白带人深入,离人越近,越察觉对方穿着好像……好像有点熟悉。
尤其是露在外面的一双脚。
没记错的话,他也有一双同样的靴子。
而这种靴子,历来只有燕家嫡系弟子才能穿。
隐隐想到什么的燕长白:“。”
燕长青右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他没想到素来温婉的龙湘真的会动手,还扇脸!而且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叠加着自由落地的速度,他连在空中调转方向都做不到。
整个身子都因为极度的愤怒和诧异,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更多的还有丢人。
现在出去,他这辈子没脸见人了。
站在湖中准备拔人的燕长白:“…………”
身后跟着的燕家子弟见他不语,正欲上前,燕长白忽抬手制止,只说此人已死,语罢,还动手,将燕长青又向湖底压了压,直到将燕长青整个人都捶进湖面,方带人离开。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下,燕长青“死”在湖里,都比活着出去来得体面。
而且,他弟弟若是不傻的话,就该知道此处能养菡萏,定是活水,顺着暗渠蝶泳出去,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湖水恢复风平浪静。
观看的众人:“……”
远处注视一切的燕鸿生:“……?”
燕长白走回,抹了把脸,在对方还没开口之际,果断道:“刚才飞来的人,是长青。”
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他和燕长青关系也没特别好,何必隐瞒。
正欲勃然大怒,大发雷霆的燕鸿生迷茫了:“谁?”
“长青。”怕听不清,燕长白重复一遍:“你儿子,燕长青。”
燕鸿生的脸色瞬间变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色,额头青筋直冒:“…………死水里……就死水里吧。”
而且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他以这种方式来到大众视野,进门时没看路吗!?
我给你创造这么大个场合,是让你扬名的,不是让你有多大场合,丢多大人的!
随着燕鸿生宣布贼人已死,百族大比便在众人沉默的喧哗里缓缓铺开。
这是排位赛。
先打一轮,筛掉一半,赢者进下一轮,输者就此止步。
来者皆知燕家的心思,也没戳破,只让小辈尽力就好,莫要在乎输赢。
燕家让各弟子轮番上去抽签。
周围人哗啦啦散开,曲挽檀准备要走,抬目对上一人的眼睛,忽发现自己好像因为天外分人,而忘了什么。
她对着端汤等了自己半晌的曲云月歉然道:“抱歉,刚刚分神了。”
朝瑶正和谢灵徽嘀咕刚刚天外飞人落下时的角度和力量,分析究竟是何等攻击才能照成如此震撼效果。
她准备复刻下来,教给挽檀。
等下挽檀就要上场了。
她说不紧张是假的,比她第小时一次随老道出去捉妖还来的惊心动魄。
挽檀要是受伤了,她可怎么活啊!
“击打的绝对是上半边身体,且他下降的时候身子一直向左边倾,根据经验分析,受力点当在身子的右——”
曲挽檀和人的交流声入耳,朝瑶忽想起被打断的事,急匆匆抛下刚准备接话的谢灵徽,两个箭步,探头在曲挽檀身边,如护法般幽幽注视曲云月手中端着的汤。
不知为何,视线分明没落在自己身上,却比落在自己身上更刺人。
曲云月强忍住想要退缩的步子,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腾的恐惧。
她们,不可能知道的吧。
毕竟曲家人都不知晓,她是瞒着家人接过燕长青送来的药的。
对面说,不是毒药,只是让曲挽檀短时间内丧失些力气。
她只是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下丢些脸,让自己哥哥知道谁才是最优秀的妹妹而已。
她本不想在众人面前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曲家所住小院的禁制,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她传音给家里,也没有回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塌天的大事,才让他们连回答的间隙都没有。
曲云月摇摆,某一瞬想把汤收回来,待想到已然离家许久的哥哥,又止住,随即又摇晃。
朝瑶:“……”
有病吧,送个药还犹犹豫豫的。
朝瑶伸手抢过来,曲云月下意识捏住。
朝瑶:“?”
曲云月忙松开。
朝瑶:“哪来的?你们都有,还是只有挽檀有?”
曲云月吞吞吐吐,忽生后悔,想把汤要回来。
燕长青倒是有燕鸿生护着,她怎么办?万一家里要动家法,岂不是惨了?她讨厌曲挽檀是真,想让她丢脸也是真,但真做到,又心生不安。
具体是不安还是不忍,她已分不清。
她只想要要回自己的汤。
朝瑶却闪身避开她的手,曲云月再探,朝瑶再躲。
曲云月:“……”
朝瑶死死护住:“怎么?送人的东西还有要回来的道理?”
动静太大,俨然惊动前面人,曲清山转身瞧了下,还和周围人笑道,小辈打打闹闹正常,多好,直到看见曲云月是在和谁闹。
曲清山:“?”
随之望去的曲家众人:“??”
“曲云月!你给我回来!!”
你疯了吗去惹她!
曲云月被骂,又不敢说是为何事,可又不敢污泥家里,以极不舍的姿态,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朝瑶欲言又止,忍不住问系统,语气尤为诚恳。
你们原著里的炮灰,都这么……这么头脑简单又单纯的吗?
系统:【……你直接说智障可能会更直观些,你恶意大点吧,没事。】
男主都狗化了,它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朝瑶:“我感觉这么说一个女孩子不好。”
系统幽幽:【你实际表达的意思又没差别。】
“那也不一样的好吧。”朝瑶打断话题:“原著里有她的介绍吗?”
【没有。】炮灰也是有阶层之分的,显然,朝瑶是最重量级的那位,【但你可以问白月光,她肯定认识。】
朝瑶对此话给予了充分的肯定:“那是。”肯定比你这只鸡强。
系统:【……】
谢灵徽直勾勾盯着朝瑶和曲云月很久了,视线从未离开,眼见曲云月走了,终忍不住,起身过来,视线则一直停留在朝瑶手中。
朝瑶诧异他的敏锐,这就是男主的光环吗?
白月光每个将要受伤的场合,他都露面?
谢灵徽逼近,神情愈发严肃,终在闻到味道后,情绪到达巅峰。
他不满质问:“你刚才抛下我就是为了去偷吃!?”
亏他还动了念头,想不计前嫌,把她当知心朋友!
朝瑶:“…………”
系统:【…………】
男主,你没救了。
原著里,你明明不这样的啊!!
朝瑶汗颜:“什么偷吃?”
怎能如此想她!
她压低声音,“我怀疑汤里加了东西,而汤,是曲家人给挽檀的。”
谢灵徽抱住汤罐,也顾不上丢人不丢人,经过在曲家众人前的一遭,他进步飞快,脸皮增厚不少,反正天塌下来还有朝瑶的脸皮撑着。
朝瑶不倒,他们终究略逊一筹。
谢灵徽沉思稍许,捋清前因后果:“你打算怎么做?”
“先溯个源——”
朝瑶和谢灵徽坐在最后,以确保前方人听不见的声音,对曲挽檀升堂质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
这决定他们报仇手法的激烈程度。
这么大个场合,不搞点事,可不是他们的性格!
曲挽檀想了想,试图加入他们:“冤、冤枉?”
二人:“……”
曲挽檀见两人没反应,脸颊泛起浅浅粉色,惶恐起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
你只是,太可爱了!
朝瑶:“公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还不速速招来!”
曲挽檀没见过朝瑶此副样子,没忍住,笑场了,反应过来忙哄朝瑶,把过往事情和盘托出。
她是六岁时来的曲家,在曲家没什么朋友,唯一一个愿意和她玩的,就是曲云月的上任“哥哥”。
望着两人明显不解的脸色,曲挽檀瞄了眼前面的曲家人,发现没人注意自己三人,方道:“这便是另桩事了,涉及到很多人。那人血脉上并非曲家子弟,而是乔家人。”
便是五族里,以医药蛊虫出名的乔家。
当年,乔曲二家的孩子同时出生,两家夫人又凑巧在一处,不知怎的,竟给抱错了。
直到两年前,乔家才派人来找,将孩子认回。
原是抱到乔家的那个孩子,意外亡故,入殓时,家里取血刻牌入宗祠时,发现对方的血脉,并不属于乔家,急急去查,几番周折,才查出当年错抱之事。
乔家接人回去,曲家自是接受,两家也以此为桥带,有了连接。
那人在曲家时不大喜曲云月,说她娇纵,被家里惯得无法无天,但还是保留一丝对妹妹的情谊,平日里多有照拂。但对比起对曲挽檀的好脸色,他对曲云月只能勉强称作和风细雨。
他走时,曲云月曾哭着想跟他同去乔家,被拒绝了。
曲挽檀在曲家朋友不多,他走后,便重新变得孤零零的,曲云月偶尔在她面前撒泼,她也没在意。
说实话,她总觉得曲云月憨憨的,像个笨笨的小狗,还带着天真浪漫的发癫。
正常人谁能做出实名制投毒的事啊!!
后来,那人回到乔家,想方设法,给曲挽檀从曲家弄走了,让蜀山亲自上门来接。
离开曲家,曲挽檀心头阴霾渐散,也不再过分压抑自己,天赋终显,还被一位长老看中,收作亲传弟子。
据说,曲云月在家哭了三天。
朝瑶:“…………”
头脑是挺简单。
但这种人,能做出下药的事吗?背后会不会还有人?她情不自禁想到燕长青。
片刻,又收回。
这个被认回去的,不出意外,当是本书男二,未来,和谢灵徽上演无数争夺战的铁血男人。
为什么说不出意外,因为系统现在学聪明了,不给她看原著,她只能从记忆里调。
朝瑶:“他叫什么?”
曲挽檀刚要开口,谢灵徽就道:“乔屿吧。”
朝瑶警惕:“你怎么也认识他?”
谢灵徽懒懒开口,“关注乔家的基本都知道吧。”
而且,这位很是特殊。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做出那般不堪入目的武器的。
乔屿此人,该是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了。
朝瑶的关注点跑偏:“你很关注乔家啊?”
“哪有!”谢灵徽险些炸毛,矢口否认。
朝瑶:“?”
她眯眼,反应这么大,没内情就怪了?
难不成谢灵徽早早就知道曲挽檀的存在?
谢灵徽冷冷答,试图转移朝瑶注意力:“他这脉排序就是风雨雷电,想记不住都难吧!”
至于为什么叫乔屿,而非按原序乔雨,据说是乔家嫌晦气,不肯给人用死人用过的名字。
他不可能承认自己就是心理扭曲,表面不理乔家,私下听见,却总忍不住竖起耳朵,记在心里。
从小到大,谁见了他都是热脸。
只有他的婶娘,看他时眼里只余厌弃,冷言冷语,从无好脸色。
她是乔家人,连带着也不许乔家的同龄子弟和他有交流。
他也不知什么仇什么怨。
十几年来,他只知道,他就是死,也不可能和乔家人成为朋友。
“我和乔家人,毫无瓜葛!”
话音落地,无人在意。
朝瑶听过乔家八卦,就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她对系统嚎:“我的白月光,她到底受了多少苦!我一定要成为她的光!”
系统:【……】
但愿不是脸丢光。
曲挽檀耽搁一阵,抽号已然进入尾声,曲家弟子来催。
她离去。
只剩朝瑶和谢灵徽在原处。
朝瑶揽过谢灵徽肩膀,观察一番,鬼鬼祟祟道:“这汤你敢不敢喝?”
她有个好主意。
系统:【…………】
白月光,回来!回来好吗!!
你不能把一个思维诡异又活跃非常的大脑,和一个四肢发达、执行力超强的笨狗留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