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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曾经的预言

金色的光攀上桌面,在实木制成的深色桌角洇出暧昧的痕迹,霍索恩坐在桌子前,漫不经心的用裁信刀轻叩着来自德瑟里书信的边角。

这是小殿下寄给他的第七封信。

前三封是剧院约会之后简单的问候,第四封起就开始添了若有若无的试探——“希望阁下还记得先前所托。” “丽塔和珮蕾一样是个笨蛋。” “话又说回来,不知霍索恩先生最近有没有进展?”

这第七封,是那天他那天离开庄园后没隔多久寄来的邀请函,说是许久不见,想请在德瑟里庄园谈谈话。

但毫无疑问,所有虚掩的关怀背后都是毫无情感起伏的敷衍,她只是想知道关于珮蕾的消息。

如果要驯服一只雪豹,就要先让自己手里有足够的诱饵,幸运的是小殿下自己把钩子给了他,信纸上一排排隽秀的小字令霍索恩无端想象起她是如何俯在书桌前,如何用握着笔一字一句的斟酌着,既要虚假的关怀一下他,又要佯装不经意的问出自己想要的问题,想到这里时,他哑然失笑。

裙摆浮动的弧度,在夏季里落成无声息的风,霍索恩好心情的合上来信,任由风在心脏处逍遥的作乱,鼓动着他的胸膛,身为猎人,就是要有十二成的耐心,第一步,就是让对方明白,并非所有想要的都能轻而易举得到,她得主动向前,一步一步向前。

他执起笔,开始回信。

——“什么?拒绝我?!”

震惊到从椅子上跳起来,雾溪捏着信封,上上下下,甚至在阳光下比对,确定这字迹毫无问题,而且也没有隐藏信息时,她沮丧的坐了回去。

【他钓着你呢。】

雾溪冷静的说:“那我诅咒他每次甩勾都空军。”

【反正你咬勾了。】

雾溪气的直往桌上拍。

男人都靠不住,她早该想到的!

她虽然并不是完全不能出庄园,但一出去都一堆人跟着,根本不可能单独行动,这事除了拜托霍索恩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偏偏这家伙太不好掌控了,比哥哥难糊弄的多,哥哥偶尔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霍索恩就不一样,被他揪到了什么弱点,就非得把你炸的干干净净才算罢休。

不过说起哥哥……

雾溪指节曲起,心烦意乱的在桌面上来回敲了三四下,宴会上暴揍奥罗安的事情已经过了两天,这两天风平浪静,玛格丽特都回家了,哥哥还没找她的麻烦。

要说不知道宴会上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即使亲卫没有禀报给克尔维斯,但第二天博尔吉亚亲自上门道歉这件事他总不至于不知道,以平常哥哥的控制欲,早问起她干了些什么了。

……偏偏到现在为止,对方一句话都没有说。

日常用餐时克尔维斯也没有出现过,就像前几天的情形颠倒过来了一样。

只是这一次等待的是雾溪。

这感觉并不好受,就像头顶有一柄铡刀,悬着铡刀的绳索摇摇晃晃,偏偏就是不掉下来,折磨的人心烦意乱,曲起敲击的指节又停了下来,雾溪蹙着眉,想了又想,最后嘀咕道:“你觉得我主动找他认错怎么样?”

【认错,你打算怎么认错?】

“跪下来磕几个头。”

【……不是,你骨气呢?】

“要是你能让我偷偷离开庄园,我也给你磕几个。”

3077:【……】

它到底绑定了个什么玩意。

【我没办法!】它没好气的说:【再说你就没想过弗兰德肯定会发现你不见了吗?】

她可怜兮兮的挤出两滴猫泪:“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除了你,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不可以信任别人了,即使是哥哥也总是什么都不愿意对我说,3077,难道你不是永远站在我这边的吗?”

3077:【……】

这……

其实倒也心知肚明对方是装的,偏偏它很吃这套,3077纠结了一会,小声说:【做不到的事情不管你怎么说也没办法帮你做到。】

【但是……我可以帮你彻底离开庄园。】

雾溪一怔:“彻底离开庄园?”

“我要的只是暂时离开而已……话又说回来,我为什么要彻底离开这里?”

【我怎么知道,这不得问你吗?】

雾溪:“……”

雾溪诚恳地说:“我还不想放弃过好日子。”

虽然在这里不自由吧,但肯定好过流浪呀,她和哥哥闹得不愉快也只是因为对方不肯透露珮蕾的消息而已,又不是说她很讨厌哥哥。

……何况再怎么样,哥哥也是她一起长大的亲人。

老师死了,珮蕾走了,她身边只剩下哥哥了。

雾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指望不上你,我还是老老实实去找哥哥道歉吧。”

………………………

………………………

………………………

教堂内置的小屋,环境昏暗,只有桌面上的水晶球亮着荧荧的光,勉强照亮着周围。

克尔维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那个罩着深色袍子的青年用指腹珍惜的摸过球面,嗓音含着微微的笑意:

“阁下,这东西很贵的,我花了好多钱才买来一个,你别一时生气给我弄坏了。”

克尔维斯冷冷的说:“我碰都没碰它。”

“你的气势吓到它了。”

厚颜无耻的说辞,只有伊索斯有这个脸皮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甚至他还更理直气壮的伸出了手:“赔点钱吧,看我千里迢迢跑回来的份上。”

克尔维斯低着眼,望了望那只漂亮修长的手,考虑把它剁下来的可能性。

“开玩笑的,”一察觉到对方目光变化,伊索斯立刻缩了回来:“你也不希望我没法为你妹妹占卜吧?”

“你可以少点废话。”

“这要是你妹妹在说话,恐怕每句话你都觉得有用至极吧?”他撇了撇嘴:“再说要是不能说废话,那活着还有什么劲?”

克尔维斯建议道:“我现在送你去死?”

伊索斯投降了:“我就开个玩笑……”

克尔维斯看着他,没说话。

三年前,这位曾举世闻名的占卜师不请自来,要为兰德里柯的小殿下预言。

伊索斯销声匿迹多年,此刻突然出现,克尔维斯根本不信他,占卜师却毫无预兆的说……

你妹妹会在25岁时死去。

“除非限制她的行动,她要是只待在德瑟里庄园,还有一线生机,但要是小殿下离开了这里,必死无疑。”

“……”

房间内仍旧昏暗,水晶灯的光拢着桌面,晕出深色的影子,倒显得气氛阴森起来,克尔维斯盯着伊索斯,那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青年人毫不畏惧的对视上来,忽然又笑了。

“你后来又请了许多占卜师为你的妹妹占卜吧,他们是不是都说,殿下福分倾天,绝非短命之相?”

克尔维斯骤然掀起眼皮。

“但你还是信了我的预言,”伊索斯曲起指节,不轻不重的在他声称昂贵无比的水晶球上敲了两下,清脆的敲击声响在寂静的房间内,倒无端显出几分诡秘,他声音含着笑,意味深长:“现在,我又不请自来了。”

“不是现在,”克尔维斯冷淡道:“你瞒不过我,一个月前你已来过兰德里柯。”

“……”

伊索斯顿了一顿,笑意敛了一些:“我也没想过能瞒过你,世界上最后一只龙裔……还有那只脾气很差的亡灵。”

一个聪明人还好,两个聪明人就麻烦了。

“你来这不是特意和我说这些废话的吧?”

“小殿下的命运,我看不清了。”

克尔维斯一怔:“……什么意思?”

“两种可能,”伊索斯转向水晶球,隔着面罩,那双松花色的瞳仁透出如冰般的冷淡:“要么她马上就要死了,要么她的命运发生了转机。”

气氛陡然凝结了下来,克尔维斯面色沉了下来,这个结果显然是他不能接受的,对方一定也清楚。

“说吧,”他言简意赅:“你的条件。”

既然特意过来一趟,就不可能只是来播报一个死期。

果然,伊索斯低声笑了:“……我的条件?”

他却没立刻答话,而是侧头看了看门外,克尔维斯似有所察觉般也侧过了头。

——“吱呀。”

余声未尽,门被推开了。

雾溪站在门口,看了看面露错愕的哥哥,又看了看桌上放置着的水晶球,顿了一下,小心的问:“我打扰你一个人思考了?”

克尔维斯:“……”

他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桌子旁,那神出鬼没的占卜师已经悄悄溜走,只把他昂贵的水晶球留在了这里。

“没有打扰,怎么突然来教堂了?”

“我想见你,哥哥。”

“……”

哥哥明显怔住了。

门一推开,整个屋子就亮了起来,那双雪青色的漂亮眼珠晕着金色的光,却不显得凌厉冷峻,反倒因为无端的怔愣而添出几分少有的懵懂,就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能的话,克尔维斯顿了又顿,才小心翼翼的问:“发生什么了?”

他不自觉的俯下身,把妹妹耳边的碎发往耳后别,就像古板守旧的老家长一样,非得要孩子把脸都露出来,好像这样才够完美够好看。

但其实只是想更清楚更完整的看见她。

“遇到什么难事了?”他低声道:“和哥哥说,我总会帮你的。”

妹妹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飘着目光,连声音也小了下去:“……前几天……”

克尔维斯瞬间知道是什么事了。

“为了那个?”

“……对不起,”她沮丧的说:“我不该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的。”

“只有一点正确。”克尔维斯曲着指节,浅浅的碰了一下她柔软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他的睫毛颤了颤,alpha都有易感期,他的也快到了,妹妹身上清淡的柑橘调香气勾着他的心魂,让他顿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接着要说些什么。

“下次让亲卫摁住他再动手,老师去世后你就再也没有去过训练场了,奥罗安只是个纨绔子弟,但要是霍索恩,恐怕想要这样对他就没那么容易。”

……不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到霍索恩了?

哥哥意味不明道:“像在庭院里,要是有人靠近,也该抓着头发把他摁进喷泉里,用凉水让他清醒一点,对吗,阿溪?”

这个……

还是不要回答了吧。

她假装没听懂哥哥的潜层意思,打着哈哈撒娇似的主动蹭了下克尔维斯的指腹,不知道是不是体质不一样的原因,哥哥的体温一直很烫,指腹也一样,覆着薄茧的触感抵着脸颊,好像把那炙热也传到了雾溪身上。

她又不适应的缩了回去,嘀咕道:“你知道这件事啊,我还以为你会过来问我呢。”

克尔维斯收回手指,垂着眼眸,淡淡道:“我之前说了,不会再多问你的事。”

“你没见博尔吉亚,后来她又求见了我,奥罗安此生不得再入兰德里柯的主城,至于博尔吉亚家族……”他顿了一顿,蹙着眉心说:“他们该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不过不是现在,霍索恩在这里,我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

“不开心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克尔维斯转过身,随手抽起一旁的黑色方块布,蒙在发着光的水晶球上,雾溪顺着他的动作注意到了这颗球,听见哥哥说:“别再想这些麻烦,高兴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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