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一把抄起对讲机，声音压低："全员戒备，敌袭。"

车门无声滑开，叶沉闪身而出，五名哨兵呈犄角阵型散开，将夏伊所在的车辆严密护在中央。

一片死寂。

枪械上膛的“咔嗒”声在黎明的寂静中清晰可闻。

地面开始震颤。

起初只是细微的震动，很快演变成闷雷般的轰鸣。灰蒙蒙的晨雾中，一道道黑影逐渐清晰——

一辆。

两辆。

三辆。

……

整整十二辆装甲军车碾过废墟和河谷，如同钢铁巨兽般逼近。车顶的重机枪泛着冷光，炮口直指众人。

车队最前方，一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只黑天鹅，优雅地伸着长颈，傲然展开双翅。

是黑晶城！

扩音器突然炸响，刺耳的电子音撕裂空气：

“所有人立刻下车！四肢伏地接受检查！”

“抵抗者——格杀勿论！”

此地位于双方势力的交界处。

黑晶城多年来游走于白塔和堡垒这两大对立势力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它不属于任何一方，但若有一方对它施压，它就会倒向另一方，从而导致力量天平发生倾斜。

再加上它掌控着重要的黑晶资源，所以无论是白塔还是堡垒，都是一边对它恨的牙痒痒，另一边却又不得不拉拢。

夏伊趴在后座椅上，伸手往座位下面捞，捞了半天，终于找出一面白塔旗帜。她打开车窗，把旗帜探了出去。

蓝底白塔的旗帜在晨风中展开，犹如一道无言的宣告——

他们是白塔的人。

对方无权对他们进行任何检查和干涉，否则，将会引起外交纠纷。

对面军车的车门猛地打开，一名身穿迷彩野战服的军官跳了下来。

他朝这边走来，身后，黑漆漆的炮口锁定目标，没有丝毫松懈。

叶沉迎了上去，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话。

军官身材魁梧，面容凶悍，右眼装着义眼，但不知道是不是没调好焦距，那颗灰蒙蒙的眼珠子一直往斜上方瞟，活像在翻白眼。

他嘴里叼着烟，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口烟雾："白塔的人？"

叶沉神色沉静地回道：“是。”

“在这干嘛？”

“执行任务。”

“什么任务？”

“军事机密，不便透露。”

军官嗤笑一声，深吸一口烟，随手将烟蒂弹开，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劳驾各位跟我们走一趟吧。"

叶沉眼底泛过一丝寒芒：“扣押？”

“哪儿的话。”军官咧嘴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你们是来自白塔的贵客，我们自然要好好招待。听说你们队伍里有位S级向导？”

他的目光越过叶沉，直刺向车内的夏伊，“我们城主，很想见见她。”

"如果拒绝呢？"叶沉的声音冷了下来。

“拒绝？”军官夸张地耸耸肩，笑容越发嚣张：“没有人可以拒绝黑晶城主的邀请。”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后方军车的车门“哗啦”一声打开，两名全副武装的哨兵拖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跳下车。那是个女向导，双手被反铐在身后，脖子上戴着精神力抑制环，头上罩着黑色头套。

军官一把扯下头套——

洛月华苍白的脸暴露在晨光中。

她的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嘴唇因脱水而干裂，眼神倔强愤怒。看清眼前的情形后，她先是一怔，随即别过脸去，摆出一副落难公主的高傲姿态。

是洛月华。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军官慢条斯理地说，“要么自己开车跟我们进城，要么——”他猛地拽起洛月华的头发，“像她一样，戴着镣铐去做客。”

洛月华被迫仰着头，眼中喷出怒火，她从不像此刻这样屈辱过。

空气一时间凝滞。

沉默了几秒后，叶沉回道：“我们可以跟你走。”

他把目光落在洛月华身上，提出条件：“但必须先放了她，让她和我们一起。”

军官歪着头想了想，咧嘴一笑：“成交。”

他松开洛月华的头发，对手下挥挥手：“给向导小姐松绑。”

洛月华跟随叶沉归队，叶沉打开车门，她跳了上去，还没坐稳，一瓶水就扔了过来，她接住抬眼，见是夏伊。

夏伊神色如常，唇角仍挂着那副浅淡散漫的笑容，似乎没有身为俘虏的自觉。

不知为何，洛月华感到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她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打开瓶盖，仰头咕噜噜地喝下半瓶，一把抹过嘴角的水渍，问：“顾曜珩呢？”

“死了。”夏伊面不改色地撒谎。

什么？

洛月华手一抖，差点打翻水瓶，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夏伊：“顾曜珩死了？”

“嗯。”夏伊点头，“你不是说，这是他不要你的代价吗？现在他已经付出代价了。”

洛月华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她真的想让顾曜珩死吗？

不，不是这样的。

他虽然一心痴缠夏伊，但作为她的搭档哨兵，该做的事情一件都没少做。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灿若朝阳，是照进昏暗白塔的一束光……

他不应该死。

更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袖手旁观而死！

水雾在她眼底迅速积聚。

叶沉轻咳了一声，提醒夏伊适可而止。

夏伊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骗你的，他没死，自己扛过去了！”

洛月华猛然转头，盯着夏伊：“他真的没死？”

“还活着，就是情况不太好，卢原先送他回去了。幸好送他回去了，少了一个当俘虏的。”夏伊回道。

“夏！伊！”洛月华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眼中的泪水瞬间转化为恼怒成羞，“这种玩笑也能开？！”

夏伊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转了话题：“你是怎么落到他们手里的？”

洛月华深吸一口气以平复情绪：“我遇到了那个长翅膀的哨兵，不是他的对手，他把我打晕了，醒来后就发现落在黑晶城的手中。”

她顿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一定是他，是他把我卖给了黑晶城！”

“哦。”夏伊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正在开车的叶沉：“所以他现在也在车队里？”

洛月华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横眉冷对：“你不会还在惦记他吧？”

“已经兴趣转移了。我现在感兴趣的是黑晶城主。”

“你不是说你是翅膀控吗？”

“黑天鹅也有翅膀啊！”

夏伊浅笑盈盈地回道。

“朝三暮四！”洛月华一时气结，闷声说：“我真不明白，叶沉是怎么忍受你的？”

夏伊笑而不语，目光落在叶沉宽阔的肩背上。

就在这时，一辆明显高出普通军车一截的黑色装甲军车从旁驶过。

在交错而过的瞬间，夏伊敏锐地感知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单向透光的军用玻璃车窗后，男人端坐在后排，肩背上的漆黑羽翼无声展开，仿佛猛禽盯上了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