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清寒,学舍内早已熄灯。
苏悦遥却辗转难眠,在书院这几日好不容易能睡得安稳些,原以为那个梦已经过去,今夜却又被梦魇缠身。
她被惊醒,短时间内再难入眠,索性穿上衣服出了房门,去院中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夜风拂过,苏悦遥沿着林间小径缓步而行,不经意一抬眼,发现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往侧门这边来。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黑色长袍,身形挺拔,步子不急不缓,透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散漫。
这除了季澈还能是谁?
苏悦遥忽地起了些玩心,她轻手轻脚地绕到侧门旁的大树后,屏住呼吸,等他过来。
季澈走到侧门旁,扫了眼四周确认无人后,抬脚踩上墙边的石墩,手也搭上墙沿。
苏悦遥见他全神贯注,猛地从树后跳出,低喝一声:“季小二,站住!”
猝不及防的,季澈身子一僵,差点踩空摔下去。他猛地回头,瞧见是她,瞬间松了口气:“苏悦遥,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他轻巧地从墙上跳回地面,拍了拍手上的灰,低声问:“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干嘛?”
苏悦遥双手环胸:“你好意思说我?”月光下,她的眼底闪着促狭的光,仿佛抓住了他的小辫子。
季澈挠了挠头:“我有急事得出去一趟,你可别嚷嚷。”
“什么事非得现在出去?捉贼啊……”苏悦遥疑惑不已,随着“捉贼”二字出口,忽地意识到什么,心头一紧,脱口而出,“莫不是朱雀……”
“嘘。”季澈猛地伸手捂住她的嘴,掌心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心跳微滞。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只见树影在月光下摇曳,他眯起眼,语气稍沉:“别乱猜。”
苏悦遥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摇曳不停的树影,这才意识到周围或许有人盯着,她配合地轻哼一声,推开他的手,语气揶揄:“急事?我看是偷跑出去玩吧。”
季澈一愣,顺着她的话头道咧嘴一笑:“还是你了解我。”
苏悦遥斜他一眼,忽地话锋一转,低声道说:“我不告发你,回来时帮我带份桂花糕吧,我想吃。”
季澈明显一怔,随即挑眉笑道:“郡主这是拿我当跑腿的?桂花糕是吧,行!”他拱了拱手,笑得肆意,露出一抹少年气的灿烂。他转身,手搭墙沿,脚尖轻点石墩,身形一跃,翻墙而出,动作轻捷如风,眨眼间只剩黑袍一角在月光下晃了晃,便隐没在夜色中。
苏悦遥抬头望着墙沿,唇角微扬,低声道:“这家伙,真是闲不住。”
月光映在她脸上,照出她眼底掠过的一抹深思。
她的梦、朱雀大街的刺杀、季澈的夜行,这一切是否真有关联?她垂下眼,手指在袖中缓缓收紧,心绪难宁。
——
白鹭山下的酒肆内。
季澈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大步走到角落那一桌,冲着坐在那里的人低声骂道:“大晚上的,非要我出来跑这一趟。”
季昭搁下酒杯,抬眼瞥他,语气带点揶揄:“也没有非要,我不是写在信中了?”
“三皇子殿下,您这信写得跟鬼画符似的,我不来一趟,怕是睡不着觉。”季澈抖了抖袍角的灰,懒洋洋地在他对面坐下。
他有些口渴了,随手抓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液溅出几滴,他也不在意,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季昭见他喝完,拿起酒壶亲自给他添满。
季澈又喝完一杯,才解了渴,于是催促道:“快说吧,你到底查到什么了?”
季昭身子微微前倾,声音低得几乎被酒肆内其他酒客的喧嚣声掩去:“长风城里最近混进了几个北疆人,行迹诡秘。”
季澈目光微凝,眯起眼看向他:“你怀疑朱雀大街的事和北疆人有关?”他顿了顿,低头沉思片刻,声音低沉,“也是,黑风寨原在我们大宴与北疆接壤处,北疆人伪装成黑风寨的土匪不无可能。”
“至于,长风城守卫森严,他们如何入城?入城后又为何要杀我?只能是……”季昭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蘸了点酒,在粗糙的木桌上书写。
酒液在昏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笔画沉重而迟缓,赫然勾勒出一个“吴”字。
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北疆?他手伸得真长。”季澈低头抿了口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低声道:“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季昭抬眼看他,低声道:“你在书院中可有发现?”
季澈靠着椅背,手指轻敲桌面:“你说太子在书院安插了人接近苏悦遥,我暂时还没看出来是谁。不过,”他顿了顿,眼中笑意更深,“我发现有暗卫盯着吴缃。”
季昭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意外,随即冷笑一声:“明明是一伙的,太子还要派人盯着吴添的宝贝孙女,看来这两人也暗暗较着劲呢。”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手中的酒杯被他缓缓转动,目光沉沉地落在杯中晃动的酒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