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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沈鹮在候诊大厅的长椅前站起,远远看见柏原穿着一件黑色呢绒大衣站在门外。

大衣立领将他锋利的下颌线隐去大半,只剩下一双幽深的眼轻柔地落在沈鹮身上。

对视不过三秒,是柏原率先垂下长睫。

他从身旁蒋钦年手中接过一提购物袋,转身加快脚步向着沈鹮的方向走来,站在距离她面前还剩一米的位置停下。

“……阿鹮,”话语中有过短暂的停顿,他从购物袋里取出两只已经拆开包装的暖身贴递向沈鹮手边,“冷不冷?用这个暖和一点。”

等待她回答的几秒间,柏原下意识绷紧了全身肌肉,屏住呼吸几乎窒息,连同指尖都微不可查地正在颤抖。

“……谢谢。”

她身上实在太冷,沈鹮此刻无法拒绝任何可以汲取到些许温暖的热源,撕掉包装的暖身贴攥在掌心不过分秒,就已经开始微微发热。

沈鹮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坐回长椅,把头默默埋进外套领子的毛绒里,耳旁若有似无传来一声舒息,青白的指节握住一瓶牛奶凑到她眼前。

“要喝点东西吗?……热的。”

在酒店昏睡了足足一天,除了中午囫囵吞下的两口素面外,沈鹮再没吃下过任何东西。

手指在外衣口袋里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在那人快要放弃之前接下。

牛奶隔着一层锡纸包装竟然有些烫手,是她最喜欢的那个牛奶品牌。

沈鹮插入吸管,温热的牛奶顺着食管快速滑进胃脘,从体内驱散开裹在她周身的隐约寒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沈鹮恢复了些力气,才反应过来吴敏璇说是去取药,十几分钟过去还不见人影,“璇姐跟你说的?”

“……”

沈鹮等了片刻也没听到回应,抬起头看见柏原紧抿薄唇,眼神探究地扫过她面无表情的脸。

细看之下,沈鹮才发现柏原满脸倦色比起自己也强不到哪里,眼下的乌青这些天似乎就从未消减过一分,本就发白的唇此刻更是被他用力咬到不见血色。

“……璇姐说了就说了,”沈鹮撇过头移开视线,正好落在柏原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上,她轻叹一声接着说:“我没介意,就是问问。”

拳头瞬间松开,血液立刻回到骨节分明的手指尖。

柏原垂下的眼睫轻颤两下,剧烈跳动的心脏好像才渐渐平复回到胸腔,斟酌着措辞向沈鹮解释,“……是我在阳台看见你被扶上车,才主动联系她。”

“嗯,我知道。”

沈鹮点点头,举起牛奶又吸了两口,看见柏原还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一动不动,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她身旁的那只座椅,“站那干嘛,坐着歇会儿。”

“……哦,哦。”

柏原怔愣两秒,才终于有了动作在她身边坐下。

弯曲的长腿带着西装裤脚稍稍向上缩短,沈鹮瞥见柏原踝骨处露出的一截皮肤,朝向她的那侧正好能看见两年前骨折手术后留下的一道疤痕。

车祸造成的螺旋骨折在所有骨折损伤中不算最严重的,但也免不了开刀手术,在柏原脚踝外侧还是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线印。

方才出门时太过着急,他顾不上穿好袜子,挂断吴敏璇的电话就跟蒋钦年驱车赶到了医院。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沈鹮身上,感觉到她的视线便连忙拉长裤腿,将裸露在外的脚腕遮盖严实,又用手里的购物袋挡住那块伤疤,心脏收缩像是被高高吊起,“我不是……不是故意露出来的。”

柏原的声音不大,但沈鹮的座位与他相邻,将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瞬间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跟柏原分开的那天控诉过那人“总是装可怜卖惨”,指着鼻子骂他就是个“骗子”。

可是她今天没这么想,柏原却不知道。

“……嗯。”

沈鹮点点头没再说话,垂头看向脚尖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沈鹮跟着柏原坐上车的时候,黑夜的墨色已经逐渐被日光晕开。

蒋钦年走在他们前面提前将后排的车门打开,柏原步履微顿,让出位置示意吴敏璇和沈鹮一起上车,“你们俩坐后排吧,我去前面。”

说着就要伸手拉开副驾驶座旁的车门,却被吴敏璇眼疾手快地拦下。

“哪里有让柏总坐副驾驶的道理?我坐前面就行了!”

吴敏璇不动声色拽了拽沈鹮的衣袖,她原本只是想安抚一下沈鹮的脾气,未曾想沈鹮居然抬头面向柏原,顺着吴敏璇的话继续往下接着说:“你坐后面吧,让璇姐坐前面。”

当场除了沈鹮自己以外,其他三人皆是有些诧异。

落在沈鹮身上的几束目光让她突然倍感压力,逃一般率先坐上汽车后座,转头看向车窗外微亮的天色。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记得柏原不喜欢坐在汽车前排的习惯,两年前医院发给她的检查报告虽然揭发了柏原不少“罪状”,却也白纸黑字记录着那场车祸带给他的心理障碍。

站在车外的三人看着沈鹮的后脑勺面面相觑,柏原微微蹙起眉头还是没有违背她的意思,乖乖跟在沈鹮身后在汽车后排坐下。

汽车缓缓向酒店方向行驶,饶是蒋钦年开得再稳,来回晃动的座椅还是让沈鹮本就没有彻底降下的体温再度回升。

刚从医院开出不过两分钟,沈鹮就已经闭上双眼,仰头紧紧贴上座椅靠背试图强忍过这阵反胃。

撕扯塑料袋滋滋啦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吴敏璇从医院药房提回来的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了柏原手上。

沈鹮眯着眼睛稍稍打开一条缝隙,两旁的路灯还没熄灭,柏原瘦削的侧脸在车内忽明忽暗。

沈鹮的病历本被他翻到了处方那一页,按照医生开出的药量把几种不同的药片从铝板上依次剥下,接着小声叫起沈鹮的名字,“阿鹮,阿鹮,睁眼喝点药再睡吧。”

矿泉水瓶的瓶盖被他提前拧开,沈鹮接过把几枚药片顺水吞下。

矿泉水触手没有意料之中的冰凉,沈鹮握住塑料瓶身时还能感觉得到一层尚未散去的体温。

她想起她去便利店时从没在保温柜里见过矿泉水,把水瓶给回柏原时她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水是热的。”

“嗯,”沈鹮后仰再次眯起双眼,看见柏原在一片微光中轻轻点了点头,“……是热的。”

车内再无人声。

从前那个最会卖乖的人终是没有再多说一句邀功的话。

沈鹮脑海里车程后半段的记忆十分模糊,只记得自己被带回了酒店房间,耳边有人断断续续交谈的声音,可她已经疲乏地阖上双眼,将一切嘈杂隔绝在外。

昏沉睡梦中她好像被叫起来过两、三次,迷迷糊糊有人把水杯和药片凑近她唇边,周身的气息有种熟悉的味道,沈鹮没有抗拒顺着对方的动作把药尽数喝下。

连续十多个小时过去,沈鹮才明白医生口中那句“全凭自身抵抗力”到底是什么意思。

落地窗外的阳光从透亮再次恢复到暗昧,退烧和消炎药的作用起起伏伏,混沌的大脑几乎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

即便这样,沈鹮依旧记得原计划第二天应当重启的拍摄日程,心底有个声音不断暗自祈祷,“快点退烧吧,我求求你,别掉链子。”

可直到凌晨她第四次被叫醒测量体温时,沈鹮还是听到了比预期更高的数字,吴敏璇站在床边压低声音和她商量。

“还是快三十九度,我们跟节目组商量一下,把拍摄往后推推吧。”

沈鹮沉默片刻,还是窝在被褥里点了点头。

吴敏璇轻声叹了口气,帮她把卧室的夜灯亮度调暗,接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沈鹮听见自己卧室的房门被人慢慢关上。

昏暗中她悄悄变换了睡姿,背对着房门静静蜷起双腿将自己抱成一圈。

沈鹮自认她并不爱哭,可生病的人也许难免脆弱,无数陌生的情绪接二连三地从脑海中蹦出。

她突然记起自己刚刚入圈时那段跑龙套的那些日子,为了演好一个配角冬天下水夏天暴晒,吴敏璇跟她说过很多次在这个圈子没有背景的人就只能比别人更拼命,不然很多机会根本就轮不到她的头上。

这次节目沈鹮也想要好好表现,她真的很想要努力争取。

可是身体的状况偏偏不随个人意志而转变。

铺天盖地的委屈一股接着一股撞上沈鹮发烫的眼眶,为什么她就没有璇姐那样的抵抗力,为什么流感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四处蔓延……

发烫的泪水将白色的枕布染得透明,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声。

“阿鹮。”

恍惚中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沈鹮没有听见卧室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只觉得应是高烧引起的幻听。

“……别哭了。”

柔软的手帕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沈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大概不是错觉。

泪眼朦胧的双眸中倒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还穿着那件黑色呢绒大衣未曾换下。

柏原……

冰凉的手掌覆盖在她脸上缓解了高烧带来的不适,坠在两颊的泪水和额头渗出的热汗都被他一点一点耐心地拭去。

“阿鹮不怕,药马上就送来了,明天就不会难受了。”

“……我保证。”

低沉的语调缓缓落在她心上,陌生又熟悉的安全感让沈鹮终于松开脑袋里最后紧绷的几根神经。

她渐渐沉睡。

好像一只困倦的鸟儿终于找到安栖的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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