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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作话注解)

凌晨三点,楼下长巷又经过一阵车轮吵嚷。

踏踏碌碌的声,如同车马行过。

闫禀玉租住的城中村,私楼拥挤,三层的卧室因争阳光而将窗开成四扇,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那窗户之上,漂浮着一道黑影,静止不动,形却向外,仿佛被那阵声响吸引住了一般。

车轮声隐没在夜色中,黑影旋身掠坐于窗台上,斜倚一道,看着像是背靠窗,手臂搭在膝上那样的恣意姿势。面向床,又是许久未移。

“七杀格女命,孤煞入正官,亲缘薄弱,正印藏杀。所谓性野难驯,寡情刚强,幸机敏聪慧,世浊道而守心音……”

“此女一身凛然正气,并不是天生自带的命格所致,似乎是有什么在滋养她的命运势三火……”

城市的夜并不空静,风声呜呼,时有车流划过。

隐隐约约似有人声私语,风一吹,又都散了,仿佛幻觉。

第二天,闫禀玉脚步漂浮面容如鬼一样去上班。

陈婷吓坏了,这青白面色,死气沉沉,怀疑她会猝死。

“友女,牙蔚今天休息,要不让她给你顶个班。”

闫禀玉进休息室,头沉重地磕在墙上,千万斤重一般,抬也难抬。

“不用……我还能坚持……坚持……”

这声,更有气无力了,陈婷担忧道:“你别有负担,反正你也常帮她。”

“不是这个原因……”闫禀玉说着,套上工作服,一步步挪到工位,艰难地昂首微笑。

恰好308的客人经过,她温声打招呼,“早上好冯先生。”

听到声,冯渐微晃眼吓了一跳,猛然顿步。再细看,发现之前那三火鼎盛的前台顶着一张黑眼圈死白色的鬼脸,这很不对劲。

“活珠子,去办续住。”

“哦。”活珠子拿了身份正办理续住,仍旧不敢近闫禀玉。

冯渐微得了机会,在前台边上观看那女生操作电脑。前台工作服上别扣名牌,他看到名字:闫禀玉。

印堂有晦,身沾阴气,看来是碰到脏东西了,绕是如此,这闫禀玉额肩三火不见孱弱,活珠子也不敢太过靠近她。

无因果,片叶不沾身,冯渐微没打算多管闲事,凭闫禀玉身上那火势,寻常鬼奈她不何。就算一时被压制,鬼最终也是无功而返的结果。

办理好续住,活珠子拿上身份证,和冯渐微离开酒店。

闫禀玉随后驼背丧脸,眼皮耷拉地趴桌上。

陈婷啧啧摇头,“何必呢你?”

“没事没事,晚上下班就能休息了。”闫禀玉没好意思说她的工作宗旨:得全勤!得领整月工资!得存钱买公寓!

——

出了酒店,冯渐微在路边找了家粉店,进去吃早餐。

两份卷粉,两杯豆浆,冯渐微和活珠子吃起来。

活珠子别看瘦弱,但十分能吃,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三两口吃完卷粉,又点一份。等待期间,他询问今天的行程,“家主,今晚还去盯黄家宅子吗?”

“嗯。”冯渐微口有食物,囫囵点头,“今晚你将追息蛊带上,看看黄尔仙那恶女跟她太公黄登池彻夜在谈什么事。”

“追息蛊?”卷粉上得快,活珠子埋头继续吃,心中转念。

那晚在龙胤花园黄宅,黄家只有高寿120岁的太爷黄登池在,不见小爷黄尔爻。家主黄尔仙深夜才坐车回来,脚步沉重,面有忧思。黄尔仙和黄登池碰面,在二层议事厅点了彻夜的灯。

南宁府黄家本就积家于阳宅风水阴宅堪舆,这黄家宅内也暗藏奥妙。活珠子曾听家主解析过,黄宅背靠灵龟山,坐望邕江,明堂有照,是极好的阳宅风水。黄家几代靠风水术吸财纳富,截了不少天地之灵,怕行事招摇像钦州府刘家那样遭反噬人丁萧条,而在宅基化用了七星阵,藏魂退煞隐命,以保子孙天年。

但宅内入户地面灯带,却做成了五亮一灭的升卦,意含步步高升,更何况大厅的主灯,也是如此布置。可谓是有权有财成风气,既要又要还要,妄图千秋。

因为七星阵藏魂退煞,活珠子命有半阴,所以无法靠近,即使借敕令纸人行事也不可。也正因如此,家主才动了追息蛊的主意。

南宁之行始于午现幻日,除了监查黄家,活珠子心中还藏有一事。他将食物解决完,娓娓说道:“家主,我发现了与起阴卦那晚相同的阴气。”

冯渐微喝着豆浆,还剩最后一口顾不上解决,扔开忙道:“在哪?”

“在三火身上。”因为三火鼎盛,活珠子就这样给闫禀玉现取了代号。

“闫禀玉?”冯渐微算出她撞阴,未想撞的是这阴,这之中细枝末梢,定有关联。

原还愁‘起阴卦’一事如何进展呢,果然水到穷处,自然而然。冯渐微当即决定,“晚上跟着她!”

活珠子说:“那黄家那边?”

“哪还管他呢!”冯渐微一撂手。

广西八桂大地①风俗神秘各异,其中以八大流派②为势,在八个州府地界沿袭至今。因为母亲刘显致的缘故,冯渐微早前拜访过钦州府③,钦州府刘家一脉精通命理,擅避劫改命,多有逆天之为而遭反噬,家族已无能力过盛之人。

母亲早已身逝,刘家即便有意也助力不了冯渐微夺掌家之位。

而这南宁府黄家居高声远,确实有威望压制冯式微盘踞郁林州④多年的母家势力,但黄家也不定能推冯渐微重掌冯家,如能,那也是要付出比对等更高的代价。

因为如今声名富裕的黄家,这世上也没什么稀奇能让他们掌眼了,况且冯渐微也付不起如此酬劳。

现在,相对于去高攀黄家,冯渐微已有更适宜的打算,去筹谋家主之位。

对面活珠子询问: “那追息蛊呢?还放龙胤花园吗?”

“不放,我另有重要用处。”

活珠子明了。

——

靠着工作宗旨的信念,闫禀玉坚持到晚上七点。

也幸好另一位同事早了一个小时来接班,应该是陈婷张罗的,闫禀玉跟她们道谢,出酒店再次去了北宁路。

冯渐微和活珠子在闫禀玉后脚也出了酒店。

而闫禀玉身后,有一拃长纸片人,腾飞追随。

白事铺灯火朦胧,还在扎纸人。

铺里纸人落满地,闫禀玉瞧着连下脚地都没有,她在门口喊一声:“我来找道公。”

老板头一抬,视线对上,把手一点,言简意赅地说:“楼上。”

“哦好。”闫禀玉进了白事铺,从白到发惨的纸人跟前过。这些纸人皆未点睛,所以少了点活气,恐怖谷效应大大减低。

开后门,爬楼梯,上去见到道公醒着,盘腿坐在桌前,正用研钵研磨红色的朱砂。

闫禀玉急奔几步,向桌子扑过去,“道公救我!”

道公撩起眼皮,惊愕一秒,颤颤声:“鬼呀!”

他指尖速速结印,桌上黄符飘起,袭向已经到跟前的闫禀玉面门。符遮视线,闫禀玉只听到连连几声:

“退!退!退!”

闫禀玉伸手扯下符,心绪复杂。说道公没本事吧,却能威胁到鬼魂,说他有本事吧,却错拿她当鬼。

手顺道摸了把脸,闫禀玉寻思,还是自己脸色太差了,比鬼还鬼?

少顷,道公也意识到错眼,解印收符,“抱歉啦靓女,灯暗我眼神又不好……你这发生什么事了?脸色跟死人一样。”

唉~闫禀玉叹气,手臂压在桌面靠近,“那符和桃木剑都没用。”

“什么?可别乱说,那符和法器都是请示过天尊真神,有加持的……”

“符被烧了,还有桃木剑。”

道公神神叨叨,闻声惊愕,“什么烧了?什么?”

从闫禀玉凝重的眼神里,道公支支吾吾的确认,“是那鬼烧了符和桃木剑?”

闫禀玉点头。

“那不得了了!”道公激动拍桌,鬼能不惧真神加持灭了法器,这得是什么来路的鬼?

“不得了了!那鬼……那鬼没伤你吧?”

只是冻她,倒没其他的,闫禀玉摇头。

道公可算松了口气,“这样吧,那鬼虽然本事大,但这几日并未伤人,想是只遵循天道法规的鬼。你就问他想要什么,好声好气满足了他,自然就走了。”

“为什么要好声好气,你道行不够他赶走吗?”闫禀玉执着地问。

道公见她这副模样,好心劝道:“不是道行够不够的原因,是不可无故杀生,只能驱赶。”

闫禀玉抓住言语漏洞,“可你也没驱啊,还有你不是说那剑可以杀鬼吗?怎么又不能杀生?”

“那鬼伤不到你,可不是起了驱赶作用吗?还有……”道公忙摆手,“我可没说过杀鬼啊!”

闫禀玉眼睛坚定,“你做劈砍的手势了。”

“一个无言的手势,我没那意思。”道公干脆扯皮。

闫禀玉咧咧嘴,没法子了,手在桌上慢慢收回。

道公再好声建议,“你去跟他交涉,看他想要什么,满足他,他就自行离去了。和平解决,彼此都好。”

从白事铺出来,闫禀玉胸口堵着一口气。

骑电瓶车回家,她想了很多。

真的只能和气地满足他,才能送走吗?可是这样闫禀玉的心气不顺!

要不要去弄点黑狗血?……不行,洒翻了,退房不干净要扣押金。那就柚子树枝叶?挑带刺的,能去秽也能打鬼吧,并且鲜枝条不易燃,但不知道能不能将其赶走。

再想想,还有什么可行的法子呢……

进入万秀村,路过一幢种有柚子树的楼房,鲜嫩的枝条伸出围墙。闫禀玉果断停车翻墙,去折了一支柚子树树枝。

柚子树树枝软而韧,末梢带尖刺,打不散鬼魂也能让鬼疼吧。

折完枝凌空站在墙上,闫禀玉擎枝条在空中比划两下,“咻咻”的破空声听起来十分带劲,搞得她跟使剑高手一样燃了起来。

不想楼房小屋突起狗吠:“汪汪!汪汪!”

就见一道矫捷的狗影朝闫禀玉狂奔过来!错眼功夫,狗子已追到墙根,龇牙咧嘴,前掌登墙,恨不能飞上去咬私闯民宅的贼。

闫禀玉位处高地,倒不惊慌,双手合掌地低语声“抱歉抱歉”,便咬住枝条,利落地爬下围墙。

路灯拓下的人影离开,狗子便也呜呜地转回屋檐下,蜷缩起身体,警惕地竖耳瞪眼,以防再有贼闯入。

骑车离开,回到租房门前,闫禀玉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再推开门进入。

屋里黑黢黢的,只有窗户投进的光亮。关上门,外面声源隔绝,房间彻底安静。

但闫禀玉清楚,租房的隔音并没有这么好,这个点正是夜间活跃时间,楼板之间也会传递动静。屋内的静谧,只能是鬼的特意为之。

没多会儿,她感觉到凉飕飕的阴冷。

他来了。

闫禀玉捉紧柚子枝,反手朝右侧劈下,再是后方,前方,上方……枝条虎虎生风,她听着也倍有力气。

可那阴气变幻极快,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闫禀玉胳膊都给抡圆了!忽下那一阵,她失误给自己小腿来了一鞭,夏衫薄,肯定刺皮透肉,出血了。

柚子叶抽散在房间各处,醒神的青气蔓延开来。

闫禀玉不动了。

黑影凝结在她正前方,似是在揣测她的下步动作。

跟一团不明物体较劲,偏偏形态飘忽,又不作声,闫禀玉现在就像疯子一般,独自群魔乱舞。

“啊——!”

闫禀玉突然暴吼一声,真是又气又怄!她扔掉柚子树枝条,赤手空拳挥击空气,“我看不见你,但是我知道你的存在,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出来吧你!”

“住我的房子,还要吓我,你有礼貌吗?经过我同意了吗?A我房租了吗?”

“快给我滚出来!”

这一吼,泄了闫禀玉所有心力,泪花也挤了出来。

猛然间,后背贴上一脉凉气,透衣入肤,游走时如一双保养得宜的秀手抚摸在闫禀玉背脊。寒意激发,她不忍战栗。

耳后气息渡来:“我不喜柚叶青气。”

声音压抑着,却能听其飞扬,犹如少年志满,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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