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宁看热闹不嫌事大,无意间倒成了周晓梅的嘴替。
陆野注视着她含笑的眉眼,喉结滚动,毫无表情的脸如同一面坚冰突然出现了裂痕,细微的情绪从裂缝中悄然渗出:“组织已经批准了我们的事,我革命路上的伴侣,只能是你!”
组织批准了?!江穗宁傻眼了,这么快!
周晓梅心急如焚,扑跪在青石板上:“陆同志!江穗宁她根本不想嫁给你!强扭的瓜不甜,你救我时都…都碰到我身子了……你要是不娶我,那,那就是逼着我去死!”
啧啧,死绿茶,果然知道怎么拿捏人,她倒是要看看陆野怎么破局,谁知一抬头,正对上陆野探究的眸子,她默默后退两步:你丫看我干嘛?人又不是我救的。
陆野收回目光,再看向周晓梅时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破坏军婚,陷害军人,构成侮辱罪,诽谤罪,按情节严重程度,判三年到十年,你考虑清楚,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周晓梅瞬间面如死灰。
果然钢铁直男专克绿茶,江穗宁默默给陆野点了个赞,不过原书中可没这段情节,莫非她的穿书改变了剧情?
“都是她撺掇的!要抓也该抓她!”周晓梅爬起来指向江穗宁,见指头上粘着河里的黑泥,又迅速收回手背于身后。
陆野的目光扫过来时,江穗宁湿漉漉的杏眼直直望进他眼底:“你信吗?”
“缺乏事实依据,”陆野瞳色渐暗,双唇微抿,提醒自己要理智,“作为当事人,你可以自辩。”
逻辑清晰,没毛病,可这一板一眼的,怎么就让人听着不爽呢?算了,钢铁直男不解风情,原谅他吧!
江穗宁一脚踢开脚边的鹅卵石:“周晓梅说海风会吹烂我的脸,阳光会把我晒成黑炭,岛上连雪花霜都买不着,我这人最宝贝这张脸,这才想着退亲,可我娘没同意。”
她语速飞快,周晓梅几次想插嘴,都被她截住话头:“所以我确实想退亲,但算计你的法子都是她想出来的,”她特意弱化自己在这次事件中的作用,果断转移话题,“她也确实是真心想嫁给你,倒不是因为喜欢你。”
“你血口喷人!”周晓梅急红了眼,叫声变了调,惊得柳树上的知了都噤了声。
“我怎么血口喷人?是这法子并非你出?还是你当真喜欢陆同志?你敢发誓吗?若是你说谎,便要嫁给村霸换彩礼!”江穗宁踱到周晓梅身前,弓腰逼近,目不转睛看着她。
周晓梅面色铁青,双唇开阖,到底没敢发誓。
“昨儿晌午,你爹是不是收了隔壁村霸两斤红糖,若不是彩礼没谈妥,你的亲事怕是已经定下,听说那混子打跑了他前头的媳妇?你不是还抱怨过,说你爹狠心,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吗。”江穗宁见周晓梅瞳孔瞬间收缩,知道自己说中了,这可是原书剧情,错不了。
“你…你咋知道!”周晓梅踉跄着后退,脚下一崴,瘫坐在地,涕不成声。
看周晓梅的反应,陆野还有什么不明白。
江穗宁歪头看向他,阳光将她睫毛的影子投在脸颊:“现在信了?”
“不是的,陆同志你甭听她胡说!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过日子,你带我去海岛,我保证跟你好好过日子,洗衣做饭样样都行,绝不给组织上添麻烦!”周晓梅急了,去抓陆野胳膊,却被陆野无情地躲开。
“海岛海风是大,可也不至于吹破脸,海岛阳光也确实强烈,但外出可以戴草帽做防晒。”陆野一步步走向江穗宁,“海岛景色优美,物产丰富,有供销社,不光能买到雪花膏,日常用品都能买到,岛上的渔民善良热情,乐于助人,很好相处,江同志,我陆野承诺一辈子对你负责,跟我去海岛随军吧。”
他这是…在求婚?!
江穗宁怔住,心跳蓦然加快。
她目光不由落在陆野的脸上,才发现这人生的极好,眉骨至下颌线如刀雕琢,星子似的眼,眸色原本冷得像冻在刀锋上的霜,此时却燃着两团火,烤的她双颊发烫。
嫁不嫁?穿书前倒是谈过一次恋爱,因为工作忙聚少离多分了,倒也没受什么情伤,后来不找单纯觉着即便再谈大约还会因为忙分手,干脆别折腾。
如果对象是陆野,那也不是不行——她瞥见他湿透的海魂衫紧紧贴着的身躯,那勾勒出轮廓饱满的胸肌,每一块肌肉都似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线条刚硬且流畅,顺着紧实的腹部向下延伸——
呼吸一窒,江穗宁慌忙收回目光,这样的脸再配上这样的身材,很难让人不动心,她轻咬下唇,心脏扑通扑通直往嗓子眼钻。
陆野默默站在旁边,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上扬,背脊挺得越发笔直。
周晓梅见两人之间氛围暧昧气得浑身发抖,原想踩着江穗宁上位,怎么就成了两人关系的催化剂。
她恨得牙痒痒,呼吸急促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扑通”一声重重晕倒在地。
这是气晕了?江穗宁和陆野对视一眼,上前为周晓梅检查,还好头没磕破,她稍稍松了口气,食指缓缓用力按压她的人中穴。
陆野蹲在江穗宁身边,少女独有的清甜气息似有若无,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周围的空气都好似变得黏稠起来。
他的目光不由自由地落在江穗宁身上,她冷静的神情,有条不紊的动作,都让他心中涌起阵阵异样。
终于,周晓梅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满是迷茫。
江穗宁立刻察觉不对,正要询问,却见周晓梅猛地坐起身,目光扫视周围,又低头打量自己,双手紧紧揪住衣衫,待瞧见她和陆野后满眼都是惶然震惊与不可置信,她嘴唇颤抖着嗫嚅:“这…… 这怎么可能?我居然……又回来了!”
“又回来了?”江穗宁听得真切,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什么回来?”
周晓梅像受了惊的鸟雀,目光躲闪,不敢正视江穗宁,可看向陆野时,却迸射出强烈的厌恶。
咦,这人方才还一门心思嫁给陆野,又是装柔弱又是扮绿茶,这会儿不装了?
不对啊,即便不装也不应该是厌恶吧。
江穗宁总觉着哪里不对。
“你这是干嘛?”她见周晓梅身子微微颤抖,双手握拳,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又气晕了,“明明是你冤枉我,怎么搞得跟你受了多大委屈,我告诉你可别再晕啊,再晕我把你扔河里喂鱼。”
周晓梅似乎没听见江穗宁的警告,眼底划过一丝锐利,瞳孔猛地一缩,像是黑暗中骤然捕捉到了一丝曙光,原本混沌的目光瞬间聚焦,再打量江穗宁和陆野时就带着些怜悯和得意的优越感,看得江穗宁莫名其妙。
“陆同志…今天这事都怪我……算了,都是我自己不小心落水,和穗穗没关系。”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话锋一转,“穗穗是个好姑娘,也老大不小了,你俩的亲事又是双方父母早都定下的,就是为了你爹也不能辜负她,趁着这次回来就把喜事办了吧。”她说完转身往村里去。
这话说的,怎么跟教训晚辈似的!还撮合她和陆野?江穗宁错愕,这是磕坏了脑袋不想嫁给陆野了?
等等!江穗宁猛然想起来,原书中有提到过,周晓梅虽然如愿以偿嫁给陆野,但婚后生活并不幸福。
不会吧!再联想方才听到周晓梅说“又回来了”的话,莫非——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江穗宁简直不敢相信,但转念又一想,她都能穿书,为啥周晓梅不能重生呢?
她重生了,上辈子婚姻不幸福让她厌恶陆野,因为知道未来发生的事,看向他们时,眼神中才会出现怜悯和得意的优越感。
她不想嫁给陆野,那她想嫁谁?肯定不是村霸,难道是男主?是了,一定是男主!
原书中她曾不止一次羡慕嫉妒女主,甚至觉着女主性格不好,根本配不上男主,甚至还曾幻想她才是男主的妻子。
可为何要撮合她和陆野呢?江穗宁一头雾水,不行,她要跟过去试探一二,或许还有她不知道的隐藏剧情。
“江同志!”
江穗宁刚挎出两步便被陆野叫住,她只得停住脚步,心道他不会要继续方才革命伴侣的话题吧,好尴尬,千万不要啊。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陆野绕到她身前,目光灼灼,双手握拳:“和我结成革命伴侣,我保证工资上交,家务全包,不让你吃一点儿苦,一辈子对你好。”
掷地有声的誓言,敲击着江穗宁的心房,她垂下头,目光落在碎花布鞋尖上沾着的淤泥。
盛夏炎热,又吹着东南风,在岸边耽搁这许久,身上的湿衣服都快被吹干了,就是双脚套着湿乎乎的鞋子十分不舒服。
江穗宁头脑发晕,无意识地扣动脚趾,陆野朴实的告白让她好心动!
细想原书中的陆野,人品倒是没问题,却是个事业狂,一心工作不近女色,更别说搞浪漫提供情绪价值,简直就是不会心疼人的直男,连那事儿都没兴趣,搞得周晓梅一度以为他体虚不行,各种补药变着法子骗着他吃,不但闹出不少笑话,还影响夫妻感情。
不过工作狂有工作狂的好处,一心事业不回家,她拿着老公的钱过着单身贵族的日子,就一个字爽啊,何况还有海滩落日,海鲜大餐,至于晒黑,根本不是事儿,捣鼓防晒霜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况且她毕竟不是真的江穗宁,若继续待在村里,保不准被有心人发现端疑,尤其是周晓梅,说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去海岛省事。但也不能就这么嫁了,她得好好盘算盘算。
陆野见江穗宁来回踱步,耐心等待她的回应,表面镇定,内心慌得一批,就怕她说出不行二字,想问又不敢问,双手摩挲着裤缝,只觉着时间过得太慢。
岸边的垂柳叶子被晒得发蔫,树上的蝉像是被这高温逼疯了,声嘶力竭地鸣叫着,一声接着一声,叫的陆野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