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她就说这个世界上的欠儿登多到数都数不清。
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漂亮少年笑得欢快，戚简却没空去欣赏，环视一圈已经被拆得七七八八的食堂，她只觉得心惊。
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应该很有钱吧，这里的校长……不会哭吧？
想当年一只异种误闯入牛棚头中学，糟蹋了学校后院的菜地，小老头儿哭得那叫一个悲凉，亲自动手把校旗降了一半，以此缅怀这场令人悲痛的灾难。
这抠、勤俭节约的一幕在戚简心中至今余震犹存，看着眼前这幅混乱的景象，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不能走神哦，要好好看着我。”
略带埋怨的嗔怪在身后响起，如同情人之间最亲昵的耳语，不知什么时候，一道黑影出现在了戚简身后。
她没有回头，像是早就料到身后人的动作一般，利落地俯身屈膝，压低重心，险险避过那凌厉的一击。随即单手撑地，蓄力扭转腰胯，右腿如鞭子般向后横扫而去，既快又狠，甚至带着隐隐的破空声。
只可惜，却扫了个空。
一击不成，少年没有恋战，而是快速拉开身位，两颊因兴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
“真厉害，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愧是联赛第一。”
被对手夸了，戚简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纠结半晌还是决定说声谢谢，顺便也夸夸人家。
“谢谢，你也很……快。”
真有礼貌，不愧是她。
然而，漂亮少年却不是很喜欢这句夸奖，他面上笑得灿烂，笑意却并不达眼底，攻势反而愈发迅猛，轻盈刁钻得如一只山猫。
戚简在联赛上碰到过许多人，这种类型的对手她却是第一次见。
和那些大家族出身，经过系统化训练的子弟不同，面前这个少年的攻击方式和她更像，灵活且目的性强，却又多了一分诡谲。
如果非要说的话，倒有一点异种的神韵在里头。
戚简有些好奇起来了。
“你真的是袁澈的哥哥吗？”不管是长相还是进攻的路数，都不太像诶。
后半句话她没明着问，总要允许有钱人家复杂的婚姻关系和混乱的伦理纠纷吧，要是不小心说错话了，岂不是很伤人？
好在漂亮少年并不知道戚简在想些什么，听她这么问，他只是笑嘻嘻地说了一句“你猜”，紧接着又要发动下一轮进攻。
这样紧张的时刻，戚简却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蓦地顿在原地，转头望向食堂的大门。
视线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外界的骚动和噪音在一瞬间远去，沉沉的夜色之中，一个圆滚滚的丑萌机器人正站在食堂大门口。
尽管离得很远，可戚简竟神奇地听到了它在说什么。
“不要打架啦，不要打架啦，嘤嘤嘤，罗伯特不喜欢打架，罗伯特不喜欢打架……”
虽然不知道一个机器人为什么还有“嘤嘤嘤”这种反应程序，但显而易见的，已经打上头了的Alpha和Beta们，是不会听一个机器人在说什么的。
于是乎，罗伯特只好一边“嘤嘤嘤”，一边降下了胸前的白色金属片。
戚简不淡定了。
“小心。”
一把伸出手，摁住不知何时出现在左后方的人影，手腕微微一用力，直接摁着脑袋将人给强行压了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漂亮少年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挣扎时，却发现头顶的那只手仿佛有千钧之重，死死将他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方才发生在袁澈身上的事，又被戚简原封不动地复制到了他的身上。
“你……”
滋滋滋滋滋——
羞愤的质问被淹没在骤然响起的电流声中，同时出现的，还有数声痛到极致的惨叫和一阵隐隐约约的焦味。
空气有刹那的寂静，短暂的沉默过后，整个食堂沸腾了。
“我靠，这机器人疯了吧！”
“这不是学院服务型机器人吗，为什么会装电磁脉冲枪啊，用我交的学费打我？！”
“还好还好，电磁功率不算高，电不死人。”
“对，是电不死人，正正好三分熟吧。”
“好香啊，我有点饿了。”
……
星历3518年7月22日，联邦第一军事学院服务型机器人·哭泣的战神·学费燃烧者·移动炮台·拥有文创和周边无数的校长爱机·电磁暴君，以血和暴力终结了发生在食堂的叛乱，校史称——
食堂事变。
“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
天气有些闷热，食堂门口亮着盏明晃晃的大灯，把夜色照得泛白，顺带还引来了一片飞舞的虫蝇，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看得人浑身刺挠。
科技都发展到可以开发荒星了，竟然还能见到这种上辈子熟悉的场景，还有那句“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不愧是刻在教师DNA里的传承，戚简表示分外亲切。
有这种感觉的，还有刚刚赶到现场的秦时。
远远见到一群人蹲在路边，整齐地抱着脑袋，一个看着很老练的背影站在队伍之外边扫视边骂人，秦时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军队，正在押解死刑犯去荒星服刑。
而他们身后，是已成废墟的食堂。
“老赵。”
平静地跟同事打了一声招呼，秦时走到队伍前，不意外地发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我已经跟其他系的指导员联络过了，参与这场群架的，除了我们作战指挥系的人外，还有机甲单兵系、机械工程系和特种作战系的学生，他们一会儿就过来接人。”
“啧啧，一群最能拆家的凑一块儿了。”
满脸嫌弃地摇了摇头，余光瞥见还有小兔崽子敢偷瞄，老赵的语气立刻变得凶悍了起来。
“看什么看，蹲好，说你能拆家你还自豪上了是吧？！”
戚简跟方才那个漂亮少年蹲在一块儿，这家伙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两位教官还站在前头呢，他就敢嬉皮笑脸地和戚简搭话。
“喂，联赛第一，你叫什么名字？”
戚简……戚简不想理他。
见她不理自己，漂亮少年也不生气，反而凑得更近了些。
“我叫阿落布布，特种作战系的，这次没打过瘾，下次再约呀~啊！”
欢快的尾音骤然上扬，变为痛呼，名为阿落布布的少年捂住脑袋，对着头顶之人怒目而视。
秦时也没理他，干脆利落地将人摁下去后，他面不改色地看向了蹲在边上的戚简。
“挺厉害啊，第一天到学校就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戚简……
冤枉啊，她上哪儿说理去。
没有给眼前人辩解的机会，具体如何学校自然有办法查清楚，秦时抬头打量了几眼破破烂烂的食堂，在见到某些特殊的痕迹时，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怎么会有电磁脉冲枪的残留，有学生携带武器？”
听见这话，老赵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不，是罗伯特干的。你也知道，校长总喜欢在它身上装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意想不到的答案也让秦时沉默了。
“所以……那个长得很蠢的机器人制止学生们拆食堂的办法，就是自己先拆了食堂？”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刚刚落下，秦时猛地向后倒退数步，他身前的空气泛起了一阵涟漪，涟漪的最外层却恰恰好和他擦肩而过，最终消逝于夜色之中。
见到这一幕的学生人都麻了。
被这鬼东西整了一晚上，他们还能不知道这是啥吗……
“诶呀，抱歉，罗伯特手滑了。”
可可爱爱的电子音传进众人的耳朵，大概是受到电磁脉冲的影响，食堂门口那盏大灯有些不稳定地闪了闪，黑暗之中浮现出一个圆滚滚的身影，配上那恶意卖萌的电子音，莫名让人有些惊悚。
手滑？
你一个机器人用手滑当借口？
你敢不敢听一遍自己说了些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台暴君是在借机报复秦时说它长得蠢，但后者竟然还真的相信了，点了点头后就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单纯得令人难以置信。
时间一点点过去，陆陆续续有其他系的指导员赶到现场，连踹带骂地领回了他们的学生。
秦时则和老赵站在一旁，现场调起了食堂内部的监控。
成功找到万恶起源，顺手又标记了几个重点对象，复制转发给其他系的指导员，秦时转身看向作战指挥系的众人，一脸淡定地宣布了他们商量出来的处罚结果。
“有关食堂的损失，其中一半由参与斗殴之人均摊。挑衅并第一个动手的袁澈取消本学年所有评优和奖学金资格，其他人警告一次，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听到处罚结果的第一时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身无分文、一贫如洗且还又倒霉地背上了一笔债的戚简除外。
……不用等到分化期了，原来ABO早就分化了啊，她是一个穷b。
老赵还不知道戚简到底有多穷，一群不差钱的Alpha和Beta中，只有她一个脸色沉重地像是认识到了错误，不禁让他高看了一眼。
至于其他人，呵，别以为这么简单就能过去。
果然，下一秒，秦时发话了。
“上述是学校方面的处罚结果。既然早上的训练量不够，你们还有精力胡作非为，那从今天开始的一个月，训练结束后大家都别休息了，吃完饭就去打扫学校的教学楼，听懂了吗？”
其余一众人……
补！药！啊！
混战开始的时间段正好是作战指挥系结束训练后不久，几乎整个系的人都参与到了这场大乱斗之中，只有一个例外。
“指导员，我没有和人动手，是不是可以走了？”
不太习惯这样粗鲁地蹲在地上，袁谏皱了皱眉，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自己站了起来，不躲不避地迎上秦时的目光。
他说的没有错，可一整个系都要受罚，就他特殊，还是让某些人泛起了嘀咕。
“切，装货。”“袁家那个大少爷嘛，正常。”“所以袁澈和他是什么关系？”“堂兄弟啦堂兄弟，分属不同支脉，不过我听说，他们两支貌似不太对付……”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在耳边响起，即便极力隐藏情绪，可年纪不大的少年还是忍不住抿紧了嘴唇。
“噤声。”
冷漠的两个字让全场霎时安静了下来，秦时走到袁谏身前，一言不发地审视着他，良久才淡淡开口道：
“你和他们一样，也要接受惩罚。”
“为什……”
“绝对的理智和冷静是一位指挥官必备的素养，可在此之前，你还是一名战士。既然渴望战斗，为什么要忍？”
袁谏没声了。
另一边，老赵笑眯眯地凑了过来，拍了拍袁谏的肩膀后又顺手递过来一把扫帚。
“去吧，高冷哥，该打扫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