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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喜欢

池绿不是第一次给沈序秋准备早餐。

对于下厨,她现在很得心应手。

自从妈妈去世后她经常给家里人做。

甚至婴幼儿的辅食都能做出花样,早年她要是在网络平台做辅食说不定也能起号赚钱。

‘16岁高中生凌晨4点给2岁宝宝做辅食!’

‘没有母乳,16岁高中生如何保证2岁宝宝的营养?’

只不过她不想把私生活曝光,不希望别人过度关注这种苦难,不想成为全网议论的苦瓜大队。

自尊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不值多少,对高中生的来说比天还高。在一没钱二没成就的高中,自尊也是她的财富。

她希望自己获得关注是因为学习,因为成绩,而不是因为家里有去世的妈妈,醉生梦死的爸,脆弱的爷爷,2岁的娃,破碎的她。

她想成为学校的励志学姐,不愿意当社会眼里的励志长姐。

家里白天也有请保姆照顾小孩,但到了晚上,池蓝总是很粘她,她当时高三,经常半夜带娃不够觉睡。

有一天早晨走路去学校,倒在绿化从里直接睡了过去。

后面路过的同学把她揪起来,惊恐地探了探她的颈动脉脉搏,面面相觑说:好像还有呼吸。

梅姨早就跟池绿说过沈序秋的口味。

碍于别墅那些从各国空运的牛肉,鲍鱼,竹蛏处理不好怕浪费,池绿并没有做。

而且谁家一大早吃那么硬的食谱。

池绿直接按照自己的习惯方式动手。沈序秋在这方面倒不会太苛责。

把山药芋头放进破壁机打成羹,煎了培根卷芦笋,煮了口蘑青菜面。

将山药芋头羹倒在青白釉葵花形台盏还多出一碗,池绿用调羹尝了一口多余的,听见有轻微的砰声。

似有似无的苦艾香气闯入鼻间,她做贼心虚地看向冰柜——沈序秋拿了冰块,倒入玻璃杯,仰头喝。

他刚洗完澡,干爽的白衬衫妥帖束进腰间,从侧面看身型线条蓬勃张力,挽起的一截衣袖暴露出青筋分明的力量手臂。

察觉到他要往这边看,池绿立马转头避开与他视线接触,假装很忙。

早餐端上餐桌。

沈序秋靠着高背皮革椅盯着这碗山药芋头羹,略有所思。

虽然池绿不喜欢他说话,但跟他单独相处又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不知他会突然蹦出什么难听的话。

盛羹的碗很上镜,盏是五瓣纤柔娇媚的葵花状,与滋润釉色浑然一气。淡紫羹8分满,配色清丽雅致,色香味俱全。

站在对面举着相机录视频的池绿都不想拍他那张臭脸了。

但想到8000块,哄自己坚持坚持。

“价值200万的南宋葵花盏,你用来盛羹?”

他语气平静极了,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悄无声息。

原本就低气压的空气瞬间如冰风过境,将她冻在原地。

她也不知道它是南宋的东西呀,只是觉得长得好看。既然是收藏品为什么会放在客厅餐桌?

这也不能怪池绿,前两天赵家的大少爷差人送了幅古画和一套葵花盏过来,梅姨收下后告知沈序秋。

沈序秋昨天很晚才回别墅,梅姨今早想起这事便拿出来放在客厅餐桌,想着他吃早餐的间隙可以看看实物。

之后就放收藏柜。

池绿路过以为是餐具,心想还挺别致,便用来装羹。

做错事鹌鹑似的低头,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抗议:“那用来装面也有点小……”

“橱柜里一堆碗没有你喜欢的?”

男人语气很不爽,并不是真正关心她是否喜欢。

池绿没听懂好歹,诚实道:“是比较喜欢这个。”

“?”

沈序秋不悦地朝她看去。她默默把脸挡在相机后,恰好遮住漂亮小巧的五官。

每次犯错就乌龟躲,看上去胆小害怕,其实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喜欢人民币,怎么不用人民币做衣服穿出去?”

池绿露出灵动的眼睛:“那是犯法的。”

对上那双深潭似的黑眸,又缩了回去。

本就静得可怕的屋子这会更是如冰洞,池绿不敢动弹之际听见陶瓷碰撞的声响,疑惑地往取景框看,沈序秋正用汤勺将羹往唇舌送。

不是能喝吗?

就非得指责她几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用餐厅只有陶瓷偶尔磕碰的声音,沈序秋吃东西很静,食不言。

池绿愈发窒息,她也有点饿了,刚刚只喝了一口羹。

“相机拿来。”

沈序秋放下汤勺,睨她。

池绿停下录制,乖巧将相机递给他。

桌上那碗口蘑清汤面一动未动,看见美食她肚子咕噜咕噜响得更厉害。沈序秋不可能大发慈悲主动喊她吃,为了不遭饿,她得自己主动。

小心翼翼打探:“小叔,你不吃面吗?”

她只有在犯错和求人的时候,才会用这种软甜的口吻喊他小叔。

沈序秋坐姿随意地靠着椅背,垂着的睫毛很长,眼皮那道清晰的褶弧线流畅,眼尾的凌厉冷傲因视线下视减了几分。

他身形骨架好,板正的衬衫扣子敞开两粒搭配阔腿直筒西裤,压低了商务感。

简单的白衬衫被他穿出一股雅痞味。

不说话时候很赏心悦目。

他盯着相机屏的视频,不紧不慢地说:“太清淡。”

“那这碗清淡的面,我配吃吗…”

她在说什么!

她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本来想问我能吃吗,开口莫名其妙变成我配吃吗。

怎么不配。她自己做的,这可太配了。

这番卑微的话令沈序秋不禁撩起眼皮,淡淡的目光浮着些许看不透,像在打量远古人猿。

顶着他高压的眼神,池绿补充:“不吃浪费了……”

他薄唇徐徐吐字:"你是故意煮清淡的,好留着自己吃是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那我去回锅一下,加点青红椒?”池绿把托盘端起,要往厨房走。

“不用。”

沈序秋漫不经心地说,低头沉默看视频。

池绿端着托盘,纠结几秒再次厚着脸皮问:“你不吃,那我吃了?”

时间仿佛静止。

沈序秋抬眸,所剩无几的耐心告罄,唇角弯起淡淡弧度,声音却很冷:“要我喂?”

他眼尾的褶,让池绿想到皮笑肉不笑,她猛地摇头,在他重新低头看视频后松了口气,坐在对面开吃。

口蘑汤明明很鲜美,不知道他口味怎么那么刁钻。

才安静吃了两口,余光里他放下相机,评价道:“拍得不行。”

离开时丢下一句:“10分钟后去停机坪。”

10分钟够她吃完早餐。

她吃得不多,细嚼慢咽吃了半碗喝了两口温热鲜美的汤,离开时随手抓了一把澳洲空运蓝莓和车厘子。

后花园有个停机坪。

梅姨说过沈序秋去其他城市出差会开直升飞机去。

她之前也在网上刷到有人拍到直升飞机经常停在云维集团的顶楼。大家都在调侃现实中真的有总裁开着直升飞机上班。

池绿过去的时候,舱内驾驶座位坐着沈序秋的专属司机秦朗。之前见他都是在轿车内,没想到他还会开直升飞机。

礼貌地喊:“秦叔早上好。您还会开飞机吗?您真是多才多艺。”

秦朗扭头冲她笑:“早上好,这不得与时俱进嘛。”

长辈都喜欢嘴甜的,他也不例外。

沈序秋正坐在舱内后座打电话,跟对面用粤语交谈。

第一次听他讲粤语,他发音很好听,低醇又有点嘶哑,像是玻璃壶里冒着泡的滚烫响在耳畔。

听得耳朵痒痒的。

他挂了电话,耳畔那阵冒泡的沸水声也戛然而止。

直升飞机在座位上跟轿车没多大区别,前后两个座位,池绿为了方便录视频,爬上了沈序秋旁边的位置。

她坐好后打开相机,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啊一声,扭头问:

“小叔,你刚刚是不是按错了格式化键?视频全部不见了……”

沈序秋从文件里抬起,瞥她,似觉得好笑:“你的意思是我不认识字,删掉了?”

“不是。”

池绿欲言又止,难道是她刚刚不注意删掉了吗?她又仔细回想了一下,相机最后是在沈序秋手里,自己刚刚来的路上没有碰到相机按钮,不可能是自己无意识删掉的。

“好啊,池绿,忙活一早上,一个能拿得出手的视频都没有,还想把自己格式化视频的罪名落在我头上。”

沈序秋一副要算账的口吻。

“我没有。”

池绿据理力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惆怅地看着相机,确定被格式化了,又想到什么,转而眉飞色舞欣喜地安慰:“没事,我都传输到手机里了,就是没有你吃早餐的那段。”

沈序秋虚眯着双眼瞧她。

狭窄的舱内徒然变冷。

池绿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沈序秋又在套她的话……薄凉的眼神宛如幽深洞谷里冰冷剧毒的蛇,盯得她浑身发麻,喉咙仿佛被黏糊糊地缠住无法呼吸。

她唇角的笑意凝固,他都不需要略施小计,就能让她全盘托出。

颤颤巍巍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悲痛万分地当面删掉了所有视频。

呐呐地口是心非:“我也觉得拍得不好,留着也没意义。”

心痛,耳朵痛,喉咙痛,浑身细胞都开始阵痛,即将到手的几万块又没了。

她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那她努力地找角度左拍右拍仰拍算什么?算她腰好吗?

明明是他格式化了视频,她手机保存却成了过错的那方。

她很想问,既然不想留下视频,为什么一定要她丢下专业课来拍他的上班日常。

沈序秋锐利的黑眸刮着她低眉敛目的脸,不带情绪地问:“偷偷保存视频的坏习惯在哪学的?”

“TVB。”

即使心情不好,她依旧有问必答。

三个字母让沈序秋无话可说。

往她怀里丢了一支航空耳机。

池绿学着他的模样戴上耳机,问驾驶座的秦朗:“秦叔,我们去公司吗?”

原来霸总上班真的是坐飞机,她不能理解但尊重。

秦朗回答:“我们去江市,池绿,你系好安全带,飞机起飞风很大。”

“好的。”

跟坐飞机不同,戴上耳机也能听到直升机旋螺浆发出的轰鸣噪音。

起飞时旋螺浆上升带动强劲风力,舱内的池绿感觉自己要被吹飞,黑发全糊在脸上。

惊恐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闭上眼睛左手胡乱抓住沈序秋的手臂。

沈序秋抽空瞥她这副胆小女鬼的模样。

待飞到半空,巨大的风力骤减回归正常后,他问:“抓够了没?衣服都被你抓烂了。”

池绿勉强睁开眼睛,乖巧地松手,无措地整理自己傀儡般的头发。

他衬衫面料被抓得皱巴巴,她有些不好意思,一动不动调整呼吸。

似有似无的苦艾萦绕心头,是沈序秋身上的气息。

池绿皱鼻,刚才握了沈序秋手臂的左手放在腿上假装不经意地搓了搓。

想把那股味道搓走。

奈何他的气息太强大,舱内都是苦艾味。

直升机很稳,整个世界在迅速向后,从高空俯瞰城市,楼宇像玩具,中轴道川流不息。

江市离花城300公里,飞越山脉,穿越云层,池绿感觉自己置身于一幅巨大的画卷。

心情从害怕紧张到雀跃好奇,肉眼可见更放松。

池绿打开相机,将镜头对准沈序秋,他双腿交叠,稳稳妥妥地翻看文件。

象征性拍了几分钟,她想俯拍下面的风景,趴在玻璃窗时后领被人揪住。

她不得不顺着力道回到舱内。

“再乱动就把你踹下去。”

这说的是人话吗?

池绿捏着卡在脖颈上的衣领,不敢反驳,毕竟在天上。身后的人松开手,她才得以呼吸,坐直后立马握紧安全带。

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是宿舍群,室友问池绿怎么请假了。

池绿说亲戚生病了,要去医院照顾。

不是池绿故意撒谎,这种事情三言两语无法说清楚,沈序秋要是知道她满世界说,不知又会怎么惩罚她。

何况这不单单是她们两人的事情。

还关系到沈序秋一些不为人知的私事,关系到沈家。而他现在是沈家的继承人,叱咤商界无限风光。

池绿用余光偷偷瞅他,白衬衫西服裤,大背头额前留了小碎发,利落精壮的模样跟记忆里那个单薄落魄,眼里没有光的少年完全不一样。

财富养人。

以前冷漠阴鸷不好接近,现在财势滔天可怕不好接近。

一个眼神就让人想缩进壳里。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远离他,回到正常生活。

池绿捏着手机,黑屏里倒映出自己郁闷的脸,她微微叹息。

原本三个小时的车程,只用了40分钟直升飞机进入江市,在一栋40层高的大厦顶楼准备降落。

在半空中的池绿看见地面大写的字母H。

下飞机后她有点腿软。

想拍点视频,奈何沈序秋穿上西装外套后走得很快。

秦朗说他不进公司,去楼下转悠,有问题可以打他电话。

池绿有沈序秋身边人的联系方式,知道秦朗也是客气的社交说辞,礼貌回复后小碎步跟在沈序秋身后。

顶楼有电梯直达董事长办公室楼层。

电梯门合上。

沈序秋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池绿,她对着光可鉴人的门发呆。

他鼻尖溢出一丝哼笑。

“视频不拍,对着镜子自恋什么?”

“脑子丢在飞机上了?”

池绿刚坐完飞机,肢体和心脏软趴趴,还没恢复血条,看向声源,对上他压迫的眼神,心慌慌拿起相机:“现在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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