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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12 油画

那一晚钟誉凌晨回家,第二天盛明之起床的时候,阿姨仍然一脸担忧,说先生一大早就出门了。

阿姨毕竟跟了他们一年,对这对夫妻多多少少有些感情,盛小姐好不容易频繁回家,眼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要好起来,钟先生又早出晚归。

只要有一方不着家,一桩婚姻就要敲警钟了,阿姨如是关切说道。

盛明之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神情凝重:“我会想办法的。”

阿姨对她这样的态度很高兴,毕竟人人都爱看圆满结局:“不过您也不要太担心了,先生肯定只是工作忙。”

盛明之又点了点头,专心地喝面前的海鲜粥,心里想这海鲜粥味道真不错,她明天还要喝。

阿姨操心他们的事,盛明之并不对此感到生气,她还贴心地考虑到阿姨不一定理解她和钟誉的婚姻形式,所以毫无顾忌地扮演起贤妻角色。

她觉得时不时演一出戏,对她的生活而言,非常有趣。

她一连几天都住家里,但终于似乎很忙,两人都没怎么碰到面。

盛明之去泉城出差,和柏氏分公司的同事做业务尽职调查。

柏氏的大部分信息,在她手里早就是明牌,她大可以用点不那么光彩的手段,从背后给柏思勉一刀,当然这要背负法律风险,再不济也要另外找一只替罪羊。盛明之不会这么做的。

她自诩守法好公民。

分公司接待她的业务经理姓张,一个非常干练的中年女人。张经理向她大致介绍了一下业务部门,随后就进入会议室做尽职调查。

企发部除了盛明之亲自过来,还有另外两个同事随行。

所有的信息整合之后,交回总部的精算部门做估价。股东当然希望收购价格每一股卖的越高越好,但管理层和手下的员工只在乎收购前后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尤其是收购方和被收购方的代理权之争,一向让被收购公司的员工担忧。

但无论怎么说,企发部对收购一事只字不提,有利于稳定军心。

当然是一种蒙蔽手段。

午饭时候闲聊,有人问盛明之:“盛总,现在是什么风声啊?”

企业有动作,员工内部难免会有猜疑。盛明之没买柏氏的股,也不打算永远在柏氏干下去,所以她什么都不担心。

她微微笑,还是那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却扯了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出来,听上去像是在讲笑话:“今天没风吧,还蛮闷的。”

张经理给下属使了个眼色,附和道:“是的哦,这里九月份还这么热。”

盛明之问:“张经理不是本地人呀?”

“我老家青岛的,来这里上学工作。”

“我去过青岛,海很漂亮。”

张经理笑笑,说:“所以我也找了一个有海的地方上学。”

一顿午饭就这样闲聊过去,没有人再提所谓风声的事。总部那边每个季度都要来做一次尽职调查,在很多人眼里,这次的调查也跟往常的每一次一样。资本家博弈永远藏在一块遮羞布底下,遮羞布之上是被粉饰过的太平。

业务部门坐班的人很少,大都在外跑业务,有时候一天才能见几分钟的人影。

盛明之和另外两位同事在会议室里看报表,听见回来的人问:“里面谁啊?”

同事解释道:“总部来做尽职调查的。”

“之前不是刘总和她秘书来,这个没见过?”

同事压低了声音:“刚接手企划部的盛总,也负责管理业务报告这一块,新官上任三把火,亲自来做调查。你讲话小心一点,人家背景很硬的。”

“哪个盛总?”

“跟华安老总二儿子结婚的那个呀。”

“哦。不是讲说她跟我们小柏总是兄妹?”

“你记混了吧。”

张经理的助理过来送茶,干咳了一声:“老大最烦别人讲闲话。”

两个男人作悻悻然的表情,从走廊溜去茶水间。助理小姐端着茶进去,特地留意了一眼盛明之的表情,她没什么变化,大概报告看得很认真,没听见。

茶杯放下,盛明之看手机,前后收到两条短信。

一条来自钟誉。

【阿姨问你后天回不回家吃晚饭。看到回。】

【回来蛮晚的,不吃了。】

【几点,我去接你?】

【好。到时候跟你说。】

另外一条来自被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的柏思勉。

【在泉城?】

【管得太多了。】

盛明之关上手机,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看业务报表。盛明之其实挺喜欢自己的这份工作,让她回到上大学那几年为了一张学位证书而忙碌的状态,还具有更多挑战性。

每个朋友问起来,她都说自己志向不高,一份薪水还不错的工作,最好休息的时间再多一点,现在她已经实现了。

每次这样说,必定有人感叹她命好。

优渥的家境、帅气多金的丈夫、自由的时间,年纪轻轻就成为人生赢家了。

盛明之总是笑一笑说,那当然了。

所以即使外面的流言蜚语再难听,对于这样好命的盛明之来说,不过是幸福过头的人生中一点酸甜苦辣的调味剂而已。

盛明之出差三天,第三天上午,工作已经收尾。宁城和泉城离得不远,是其中一位同事开车过来,盛明之下午有个人安排,让另外两位同事先回去了。

盛明之是在泉城长大的。

从出生到十二岁,人生拥有记忆的开始和童年记忆最深刻的阶段,她在这座城市度过。跟着钟华安去宁城后,除了工作出差,她没有刻意回来过。

再走进一些街道,全然是阔别十多年的陌生感。

盛明之以前的家在南区,泉城教育资源顶尖的地段,泉城以轻工业和旅游业为主,有很多做外贸出口和开酒店的小老板,这些小老板自身文化水平不高,条件富裕起来,就格外重视子女的教育,大都选择定居在此,沈泓仪当时也住这里。

十几年来,地产以势不可挡之势高速发展,这一块老旧的老城房产也成为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学区房。

学区房周边设施完善,商圈、医院,还有一家慈和疗养院。

盛明之打车过去,径直去找院长。

院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微卷的短发,神采奕奕的目光很慈善。盛明之来得不勤,就以为院长可能忘记她。

院长同她开玩笑:“我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呢!”

盛明之说客套话:“我是怕您忙忘了呀。”

院长拍拍她的肩膀,推起老花镜:“你妈妈最近精神状态很好,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盛明之摇摇头:“我就是想来问问您,这几个月有什么人来看过她。”

“你不同她说说话吗?”

她拒绝得干脆:“不。”

院长叹了一口气,便叫护士过来,查了最近三个月的访客记录。

“盛小姐,您丈夫钟先生来过两次。沈小姐每个月都来。柏先生来过一次。其余的就没有了。”

盛明之向来不表情绪的面孔有一瞬失去控制,她眼神锋利地质问:“哪个柏先生?”

护士小姐又翻了翻记录,忙道歉道:“抱歉盛小姐,有两位柏先生都来过。但已经是两个月前了,当时值班的可能是实习生,没有做详细的信息录入。”

盛明之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的指甲陷进掌心脉络中,在掌纹的命运线中间留下一个鲜红色的月牙印。

她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不管姓柏的哪一个来,都让他去死。”

护士小姐被她吓了一下,职业性的目光连忙投向院长。院长一边拉住盛明之的手腕要她坐下来,一边安抚护士,让她出去。

院长的办公室在一楼,窗户朝着小花园,阳光透进来,刚好照在盛明之要落座的沙发上。

她坐下来,皮质沙发摩擦出来的涩感让人紧张。

像指甲划过黑板,锋利又刺耳的声音。

透过窗户,八月盛夏,泉城的花还是开得那么好,有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安安静静坐在花园椅上晒太阳,每一个人看上去都很宁静。

盛明之看了几秒便收回视线。

院长一直看着她,但她躲开那双眼睛,一味低着头。盛明之无言地坐了一会儿,作势要走,又被院长按回去。

院长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你妈妈最近精神状态很好,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我不要。”

院长温和地劝她:“明之,去看看她。”

从不退让的盛明之也退了一步:“我只站在门口看。”

院长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好,站在门口就门口。”

盛温的房间在二楼,一室一厅的小套间,带一个朝着花园的封闭大阳台,室内绿色的南洋风情装潢,玄关处有一盆巨大的龟背竹。

套间的门和普通医院的病房一样,细细长长的一块玻璃,客厅和阳台一览无遗。

盛明之跟院长过去的时候,盛温刚好在阳台画画。她的头发长长了,没有扎,垂落到腰际,但梳理得很干净,阳光之下,像绸缎一样柔顺。盛温穿了一条米白色的棉麻长裙,裙子上沾了很多油画的色彩,但不显凌乱,反而很有艺术气息。她很纤瘦,站在画板前端详这幅画了一半的作品,像一片风一吹就倒的叶子。

然而生命力很强,她是浸在阳光里的。

许是感官敏锐,盛温察觉到外面有人在看她,扭过头来。

她最先看到的是院长,对着院长笑了笑。

盛明之在她回眸的一瞬躲到院长身后,她看见了一张有些苍白虚弱的脸,笑容倒是明媚。

盛明之没有跟着笑,她只是从院长身后走了出来。盛温已经将头别过去了,她还在看自己那幅画。光线太强,盛明之看不清画布上画的是什么。

院长问她:“真的不进去跟她说说话?”

盛明之摇摇头:“她不需要我跟她说话。”

院长终于不再劝了,转而说另外的事:“你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要不要看看她的画?”

盛明之这次没有再拒绝,院长带她去了楼层角落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没有人住,但规规整整地放了很多裱起来的艺术品。

有画,有书法,有陶瓷,还有点小手工。

疗养院时常会安排病人们做手工,有利于活跃大脑。

盛温不参与这种活动,但她绘画的产出很高,有一面墙上全部都是她的作品。盛明之看过一些,还有的她也很陌生。

盛温喜欢用很明亮的颜色,太阳一样的黄色、橙色,玫瑰一样的红色、粉色,还有天际一样的天蓝,初春时草坪的绿。

这些画里,有些只有抽象的色块,有些是自然界的动物和风景,总之大都跟人没什么关系。

院长说:“上一次钟先生来的时候,院里刚好在办慈善拍卖会,我们询问他这些画要不要参与拍卖,他说等你来了之后,自己做决定。”

盛明之还留神在这些画里,秾艳的色彩快要将她包围吞没了。

她状似无心地发问:“那他后来有买走什么东西吗?”

院长笑笑:“这我还真不知道,你回去自己问他。”

盛明之才不会问,她不过随口提一句。

院长说:“小温从前毕竟也是小有名气的画家,有几个收藏家特地来问过这些画,但按照钟先生的意思,得要问你呢。”

“怎么样,你说卖不卖?”

盛明之说不卖:“就留在这里吧,倒时候空了一面墙,反倒不好看了。”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你要带走,你妈妈总不会有意见。”

盛明之还是摇头:“不了。”

院长看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挑了别的话去说:“其实小温近两年来状态都很稳定,你要是想,可以把她接回原来的家里,家里的环境没有监视,也有助于她恢复。”

“不会的。她不会好的。”盛明之知道,盛温最好的状态就是这样了,“她喜欢这里,就让她留在这里吧。不然要找护工,您知道的,她如果受了什么刺激......”

盛明之低头笑了笑:“还挺吓人的。”

院长只能说这样也好。草率放一个病人回家,这样的建议太冒险了。

院长要留她吃晚饭,但她一心要走,就只好派车送她到高铁站。

钟誉在高铁站接到盛明之,察觉她神色有些恍惚。

他伸手贴上她的额头,没烧。

盛明之拂开他的手,懒懒散散的态度:“我是饿的。”

“阿姨给你准备了夜宵。”

盛明之坐进副驾,疲惫地点了点头:“好呀。”

夜宵是钟誉带过来的,保温盒就在后座,他拿过来给她,坐到驾驶座亲自开车。

阿姨给她准备了养胃的茶点和桃胶奶,按照她上次的提醒,少放了一点糖。

钟誉开得很慢,到家的时候盛明之刚好吃完那些夜宵。

她看上去很累。

盛明之在卧室里放了一首音乐,是客家小调的《天乌乌》。

“天黑黑,欲落雨,

阿公仔举锄头欲掘芋,

掘啊掘,掘啊掘

......

哇哈哈,哇哈哈。”

下一首是孙燕姿的《天黑黑》,根据这首童谣创作的音乐,于千禧年代来临时火遍大江南北。

歌单里只有这两首歌。

盛明之躺进浴缸里,盛满的水溢出来,连同玫瑰花瓣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

她听见敲门声,但是没有回应。

钟誉破门进来:“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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