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宝的二哥要过十八岁生日了,沈泓仪问她,要给钟誉送什么礼物。
钟小宝说不知道呀,她也不知道她的哥哥喜欢什么,因为她跟二哥关系很一般。
钟誉的成人礼和升学宴是一起办的,不比钟少惟那时候正式,恰逢钟少惟的父亲过世没满一年,钟华安觉得不宜张扬,就只是同宗族的长辈们开一面席,剩下的要他们小孩子自己安排。
钟小宝去吃席的时候,身边坐着一个叫不上名的远方表亲,点点她说:“小宝啊,你要多跟哥哥们亲近,学习他们的好习惯,两个哥哥都考上名牌大学了,接下来就等你了。”
小宝捣蒜一般点头,说一定一定。
席面结束后回家,是钟誉的几个朋友自发来为他庆生,柏思勉是为首的那个,特地从国外回来,还让钟少惟也一起回来。柏思勉是独生子,这一群人里,他是最讲手足情深和兄友弟恭的。
八点多准备切蛋糕,柏思勉四处望望,问小宝呢?
钟少惟被他提醒,也察觉妹妹不见了,便问沈泓仪,沈泓仪摇摇头说没看到,她等着吃蛋糕了。
钟少惟叫下人去找一圈,还给钟小宝打电话,但她似乎没带手机。
他和柏思勉在庄园里开车亲自去找,人影都不见,问了保安,也说没见三小姐出去,急到要查监控了,钟誉才说:“她说有点事,晚点回来。”
钟少惟狐疑地望他一眼:“她跟你说的?”
钟誉不紧不慢解释:“她出门时只有我在。”
钟少惟不再出声。
柏思勉说:“阿誉,等小宝回来一起切?”
钟誉默认了,于是一群人又开始玩桌游,还有人提议去湖边,便乘着游艇绕了一小圈。
钟小宝总算回来了。
归家时间对她来说有点晚,钟少惟不由得横眉,小宝笑嘻嘻哄道,大哥,下次不敢了。
柏思勉也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小宝,我们也很久没见了。”
钟小宝轻轻应了一声。
“有想我吗?”
陈隽廷在一旁打岔:“当着人家哥哥的面问撩拨人家妹妹算怎么回事?”
柏思勉和钟小宝同一时间低了低头,两位哥哥看到这个场景,谁都没有说话。
哄笑间切了蛋糕,又开了几瓶酒,钟小宝也可以喝一点,但只有一点点。
柏思勉和钟少惟是请假来的,第二天就要飞回去,一群人便都不留宿。
钟小宝也出来送客,沈泓仪坐进车里,醉醺醺地叫了她一声:“小宝。”
“嗯。”
沈泓仪勾唇一笑:“替我祝你二哥生日快乐哟。”
“好呀。”
高尔夫庄园的草地又大又广阔,湖风湿湿地吹,混杂青草的香。宁城的夏天可真长,好像永远都是夏天,永远都这样潮湿难耐。
钟小宝和钟誉从两个方向走,一个回了主楼,一个回了别墅。
管家说董事长出差了,吩咐要监督小姐早点休息。
钟小宝乖乖地说好,扶着栏杆上楼。
二十三点五十二分,钟誉的书房门被人推开。
上了年纪的楠木木门,厚重地发出一声猫叫般的吱呀声,好像爪子在心上划了一记。
钟誉还没有休息,他在整理一些资料,看见来人,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盛明之并不经常来找他,就像管家和家里所有佣人说的那样,三小姐和二公子来往并不密切,但总有疏漏的时候。比如今天这样一个微醺的晚上,书房的窗户开着,风把那棵楠树枝叶纠缠的声音吹进来,很轻,和着两个人的呼吸声。
天真热,空调好像都不起效了。
盛明之只穿了一条单薄的银色吊带睡裙,月光粼粼,汹涌翻腾。
钟誉说:“明之,回去睡觉。”
盛明之朝他走了几步,像猫科动物捕猎前的试探,她没头没尾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告诉你的秘密?”
那个时候她十三岁。
“今天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钟誉没有再阻止她的靠近,直到她一步一步,冰凉的指叩住他的手腕。盛明之试图拽他低头,她踮起脚,要贴近他的唇。
钟誉冷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像没有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有种令人神往的危险魔力,他是冷静自持的珀尔修斯,不受她蛊惑。
钟誉又看着她闭上眼。
盛明之没亲到他,唇堪堪擦过脸颊,钟誉就把脸别开了。
钟誉去捉她背在身后的另外一只手,一盒全新的避孕套。
盛明之姗姗来迟,就为了买这个。
钟誉觉得有点好笑:“明之,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
盛明之知道他要拒绝了,后退一步,表情苦恼。
她坐到那张椅子上,翘起腿,把玩了一会儿那个小盒子,旋即甩到桌上:“可是我今天有第二个秘密要跟你说啊,我的新发现。”
钟誉的身体挡住了天花板的吊灯,影子投在她身上,像一个亲昵的拥抱。
“什么呢?”
她啧声,摇摇头说,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了。
钟誉的表情还是很冷静,他用置身之外的漠然对待盛明之突如其来的无理取闹:“明之,你今年只有十七岁。”
“十八岁就可以了?那么这个秘密,十八岁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来找我?”
盛明之摊摊手,她的嘴很硬,任何人都撬不出什么东西。
钟誉坐到椅子正对面的沙发上,他的眼神很温和,没有训诫,没有审视,真要说有什么情感和态度,只有事不关己。
盛明之盯着那双眼看了一会儿,依然不讲话。
“明之,我有必要坦诚你我的关系。”
盛明之站起来,语气轻蔑:“没有必要。不就是名义上的兄妹吗?噢,还有一点另外的关系。”
“但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
钟誉知道盛明之这句话在强调什么,她根本不在乎所谓兄妹,她只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她说的就是另外的关系。
但他不觉得这另外的关系里需要添加剂,否则只会更加难以脱身。
他也不觉得,盛明之来找他是因为任何感情因素,她的基因里好像就不存在这种东西。
哪怕真的有,也没有给他。
盛明之为难地说:“我只是想让彼此都轻松一点。”
“是彼此,还是你自己?”
她露出了被戳穿后爱莫能助的表情:“好吧。”
她最近刚刚性启蒙呢。
“秘密?”
盛明之眨眨眼睛:“我说了,等我十八岁了告诉你。”
事情没办成,盛明之不愿意在这里耗着。只是人还没走出书房,听见楼下传来保安巡逻的声音。这个家里不存在她这个时间还没有休息的自由,盛明之有一阵突如其来的无措。
但钟誉在这个时候失去了一个盟友的自觉,他依旧坐在皮质单人沙发上,指尖转着那只小盒子。
他好像故意想看她焦急的样子。
盛明之想了半天,下达命令:“给我一套你的衣服。”
他这才朝衣帽间扭了扭头,盛明之立刻进去找衣服。长袖长裤在这时候穿谈不上多怪异,但也不算太正常,盛明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只能出此下策。
只要打扮的像钟誉就好了,这样就没人管了。
盛明之在他的卧室里褪下那条裙子。
卧室一墙之隔,有布料摩擦的声音。
天气很热,热得人口干舌燥。
盛明之换上一身灰色卫衣卫裤,头发是用他书桌上的夹书用的长夹夹起来的,带上帽子,熟悉的人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更何况身形相差太大,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
好在夜深。
她匆匆下楼,从暗处朝主楼走。
有一只花盆落到地上碎了的声音,保安跑到钟誉的阳台下面,说今夜这阵风可真大。
盛明之回到自己的卧室,先回了沈泓仪的消息。
【帮我跟你二哥说生日快乐了吗?】
【没有哦。】
沈泓仪发来一个遗憾的表情:【哎呀。】
几分钟后,盛明之给钟誉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回卧室了。
钟誉拉开书桌的抽屉,把那只小盒子扔进里面。进卧室,盛明之的睡裙就摊在他的床上,柔软得好像会倾泻一地的水,即将滑下来,被他伸手捞住,蜷进掌心,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团。
他去冲了个澡。
钟誉从来不以道德高尚自我标榜,只是在一些行动之前,他需要确认一些事。
那些隐藏在暗处悄悄滋生的菌种,总会在不为人知的时刻繁殖、蔓延,光明对于这些喜欢阴暗潮湿生长环境的菌种来说,太讨厌了。
第二个秘密是什么呢?
柏思勉又去多伦多出差了,和宁城隔了有十三个小时的时差,盛明之因此清净了几天。至于那一天为什么像疯子一样给她打电话,他没说,她也懒得管,一如既往把他归为神经质。
她不是没见过柏思勉神经质的样子,这让她偶尔会觉得,他们还真是一路人。
华安集团在潭城的工业基地启动,钟誉作为项目主理人参加启动仪式剪彩,这是他和盛明之婚后第一次公开亮相。
尽管圈子里人人都觉得他们之间的结合和感情毫无关系,但面向公众,自然拿出演练过无数次的熟练演技。
“钟先生,盛小姐,看镜头。”
刀刃交接,红绸落地,靠海的工业基地背后放出彩色的烟雾礼炮。
钟誉揽着盛明之的腰,两人的笑容定格在礼炮盛放的那一刻。
摄影师拍过很多商业作品,其中不乏新婚夫妇的婚纱照,白纱配白色西装,背景也是这样灿烂盛大的彩色礼炮。
摄影师自然而然地赞叹一句郎才女貌,这对夫妇坦然接受地笑了一瞬。
闪光灯停下,钟誉松开揽在盛明之腰际的手。
基地负责人一袭灰色西装,朝他们走来,对钟誉伸出一只手:“钟总,合作愉快。”
钟誉看向柏清麦,说合作愉快。
柏清麦随即又朝盛明之伸出手:“盛总,好久不见。”
盛明之笑盈盈握上那只手:“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