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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捌

宋衔峥把头转了回来,两个人的视线交汇。

像是在空中炸出一道烟花,虽然闪耀的让人难以睁开眼,但又忍不住去看。

雨水顺着鬓角滑落,眉眼间有些不解,眼神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眼底流转着柔情,喉结上下滚了滚,柔声说道:

“只要你站在我面前,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只喜欢你。”

宋衔峥嘴笨,说不出什么漂亮话。

他的意思是:

你站在这里,就是千秋因果坍缩成的唯一解。

“轰隆隆”

打雷了。

柳昭盈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感到浑身发麻,脚底有些站不稳,扶到一旁的柱子上,冰凉的手指碰到了宋衔峥的手背,她下意识将手往下放了放。

宋衔峥皱了皱眉,在衣服上把另一只手上的雨水擦干净,搭在柳昭盈脑门上。

怪不得说胡话,原来是发烧了。

宋衔峥回握住柳昭盈的手,掌心传来一丝温热,柳昭盈身形一顿,又渐渐放松下来。

几滴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打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声音越来越小。

雨停了。

若非今日用了过多内力,就算是碰上龙卷风,柳昭盈也不一定会发烧。

一路无言,只能听见水滴从树叶上滑落的声音,雨水冲刷过得街道格外干净,大多商贩都收摊了,在一片静谧与黑暗中,听觉和触觉被无限放大。

本想着给小月牙小鱼干,看来今日是没机会了。

两人手指轻轻触碰,两根小指试探性缠绕着,宋衔峥将手攥的更紧,似是这样就能代替拥抱。

柳昭盈能感到一股暖流穿过自己的身体,走过每一处经络,她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像是在回击突如其来的暴雨。

她的心跳远比自己的主人更勇敢。

二人走到门口,宋衔峥一边推门边问道:

“怪了,今日小月牙怎么没跑出来迎我们?”

“啊!”

柳昭盈发出一声尖叫。

四周一片漆黑,柳昭盈又被拽入了三年前的窒息里。

这三年里,江湖风平浪静,少有打打杀杀,柳昭盈更是避世一般,从不出手。

小月牙的身体像是一座被风化的雕塑,嘴角淌出鲜血,她不忍再向下看,将头扭到一边去,眼泪止不住的流。

有人在警告他们。

柳昭盈心里清楚是愈安堂的人。

但她不会就此放弃,要做,就做绝。

两个人把小月牙埋在了后院的竹林下,宋衔峥拍了拍地上的泥土,双眼无神,似是在安慰自己,说道:

“我小时候看的书中写过,猫有九条命,它会有新的生命的。”

柳昭盈摸了摸上面的泥土,嘴角泛出一丝苦笑,心里想:

下一世,就不要来找我们了。

柳昭盈一病就是三天。

没人知道她还在襁褓的时候在寒冬里冻了多久,以致于身体底子差得不行,若非青山门的长老一直照顾着,又加上常年练功。

她很有可能活不过五岁。

青山门给了她第二次生命,但她没能照顾好小月牙。

这几日柳昭盈噩梦不断,梦到师父死在眼前,梦到青山门灭门那日,梦到小月牙的灵魂在拷问她:“那日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走。”

三日后,柳昭盈拖着虚弱的身子继续坐诊。

“大爷,您这就是老寒腿,平时多穿点儿就行,不是什么邪祟入体。”

“小姑娘你不懂不要乱说啊,怎么不是,我专门请人做过法事的!”

柳昭盈有些无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那您这腿为什么还疼啊?”

“诶你……”

“大爷,您就听我的,多穿点儿,再不济贴点儿膏药,省点儿做法事的钱给您孙子孙女买点儿好吃的。”

平时不光给人治病,还得会劝导。

柳昭盈被磨得没了脾气。

“咚!”

大门被人一脚踢开。

柳昭盈抬眼,门外站了七个彪形大汉,个个五大三粗,一身横肉,留着络腮胡,怒目圆睁,手里拿着不同的武器……

从老李家抢来的杀猪的屠刀。

从王家斧子铺拿的斧头。

不知道从哪捡的木棍。

……

正虎视眈眈看着柳昭盈。

柳昭盈勾了勾嘴角,似是早有预料,身体微微后倾靠在椅背上,挑了挑眉,拉长了声音,朝屋内喊到:

“师兄。”

“来了!”

宋衔峥双眼一亮,一路小跑,一脸惊喜地看着柳昭盈。

柳昭盈朝那些人抬了抬下巴。

宋衔峥将马尾一甩,眼角微微上扬,迈着轻盈而自信的步伐朝那群人走去。

“吱呀”

大门被关上。

宋衔峥将那七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幽幽道:

“就凭你们?”

宋衔峥扬起一脚,直直蹬上人的胸口,那人被踹出去十几米远,倒在地上呻吟着爬不起身。

其中一人挥着棍子劈来,宋衔峥侧身一闪,抓住人的棍子,反手一拧,卸了人的胳膊。

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他在为小月牙报仇。

门外尘土飞扬,门内其乐融融。

等到门外安静下来,柳昭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神狠厉。

将钱袋子扔到离她最近的人身上,骂道:

“这钱,拿回去给你们主子,叫他别有命挣钱,没命花。”

围观的群众见状纷纷拍手叫好。

“呸,什么东西!”

“就是活该!”

只见那几人爬起来,踉踉跄跄跑的不见踪影。

第二日,京城的医馆多了起来,愈安堂因为百姓积怨已久,门前一位客人都没有。

柳昭盈为了不扰乱其他人家的生意,自己也没有官府的认可,便打算不再义诊,在门口贴了公告,不料还是排起了洋洋洒洒的长队。

她看着人群,莫名有些感动,但还是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们,我不是什么专业的医师,大家若是真的病了,还是去正经医馆看吧。”

排在第一个的大娘拉着柳昭盈的手说道:

“小姑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大娘家里穷,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现在坟头都要长草喽。”

柳昭盈记得她,得的是肺痨,日夜咳个不停,老人家本来打算自己躺在路边等死,却被柳昭盈好心接到宅子里。

“大娘您别说这不吉利的,您现在不是站在这儿好好的吗?”

身后几个人也都说着自己的经历,大多都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又得了重病,多亏遇到了柳昭盈,才捡回一条命。

这世上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柳昭盈内心蔓延起一股酸涩,重新把大门敞开。

宋衔峥提笔,将公告改为:凡京城鳏、寡、孤、独、贫困病患,方可接受义诊。

三指悬命处,何曾问青蚨。

太阳照旧东升西落,池塘里的青蛙依旧叫个不停,京城的医馆仿佛没有经历过愈安堂那一遭般,生活照就。

“叶公子?”

宋衔峥有些意外,自打贴了这告示以后,他见到的大多都是年长者。

“宋公子?”

两人对看到彼此这件事都有些疑惑。

“我听闻有人在这里做善事,今日前来意见,原来是宋兄。”

宋衔峥连连摆手,却又有些骄傲,说道:

“做善事的并非是我,而是我师妹。”

叶宁生挑了挑眉,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收上,问道:

“可否为在下引荐?”

“请。”

叶宁生一身白衣,腰间挂着几件玉佩,头发用玉冠盘着,手中的折扇转了几转,跟在宋衔峥身后,整个人眼里闪过一丝阴险。

柳昭盈正忙得不可开交,只闻到一股不知名的香味,她抬头便看到二人正朝她走来。

“这位是?”

叶宁生抿唇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说道:

“叶宁生,家父是户部侍郎。”

柳昭盈眼珠一转,心下了然。

“原来是叶公子,久仰大名。”

“在下夕暗。”

柳昭盈手腕纤细,腕上的檀木手串随着动作滑落了下来,她抖了抖手腕,让手串摆在合适的位置。

只见叶宁生正盯着她手腕上的檀木手串看,柳昭盈想起宋衔峥还不知道这手串的主人,下意识捂了上去。

“姑娘认识都察院的杨副宪?”

柳昭盈捋了捋碎发,含糊的说道:

“不熟,算是朋友。”

二人一坐一立,暗潮涌动。

柳昭盈先开口,打破了一片死寂:

“叶公子府上的医师能医好百晓生,总不能今日是来偷师的吧。”

叶宁生似笑非笑地说道:

“夕暗姑娘说笑了,家里府上的医师只会医病,但不懂什么叫医者仁心,真是该叫他们来学上一番。”

宋衔峥和叶宁生寒暄了一会儿,柳昭盈无心参与,只觉得叶宁生身上的异香冲得她头有些晕,不由得问了一句:

“叶公子用的什么香,我从来都没闻到过?”

叶宁生身形一顿,犹豫了片刻,说道:

“家里的药师配的,姑娘若是喜欢,改日让府上送来。”

“多谢叶公子美意,但我没有用香的习惯,只是对不熟悉的东西比较感兴趣。”

待叶宁生离开,柳昭盈对面的大娘说道:

“你可不知道,他们府上最近老飘来一股怪味。”

“怪味?”

大娘警惕的看了看周围,接着说道:

“我家就住那附近,每天晚上都能闻到,说不上来在烧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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