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原给林泽准备的院落紧挨着林家的府邸,此时给了尤家母女做暂居之所,小二进的院子,住三个人绰绰有余。
考虑到尤家都是女眷,林黛玉和赵陆生夫妻商议后,确定了人员配置。
两个小丫头负责尤二姐、尤三姐两位姑娘,四个婆子做日常打扫饭食,一个门房,另加两个小厮在外院待命。
赵陆生之妻,人称刘嫂子,带尤家三女进了院,先是让众人认人请安,后单独和尤老娘交代了几句府中众人情况,又唠了两句家常,看对方有了疲惫之态才留了话离开。
折腾一天,说不累不大可能,只是,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待刘嫂子没了人影,尤老娘关了门,将对方留下的蓝绸子荷包小心打开,仔细数了两遍。
九月份的月例银子,她们三个连带府中的丫鬟婆子小厮都在这儿了,二十九两二钱。
她每月和贾玫一样是十两,两个姑娘每月二两外加五两脂粉银子。
尤老娘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即便现今拮据,朝前推个几年,她也是金的银的都有几套的。
她们娘三个一个月二十四两银子,比起财大气粗的宁国府不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贾珍手指头缝里随便漏出来的,就远不止这二十多两,不提别的,就是她家二姐头上的簪子就抵得上几个月的月钱了。
但账不是这么算的。
自打老爷去了,她们三个在宁国府小住过几次,不说之前,就是后来和那儿的珍大爷熟悉了,她们三个哪儿有过这般妥贴的安排。
宁国府上下怎么看她们的,尤老娘不是傻子怎会不知,什么簪子吃食,一时的东西得不了长远,不过是当自己盲人聋人,图得一时快活便快活一时了。
不如此她还能如何?
宁国府的当家老爷,贾家的族长,这样的大人物对人起了心思,她们孤儿寡妇的,用什么护用什么保?
就是将女儿们都嫁出去,以贾珍的权势,一般人家谁又真能扛得住。难不成她就该带着两个女儿把自己吊死?
既舍不得吊死,就得想些别的法子,没有法子可想,就要想开些。
不过……
尤老娘将荷包系紧。
现今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把她们带出宁国府,正大光明地把她们当自己人安置,贾玫这样大的动作,明显是真上了心了。
存了什么心都好,总归是个女人,还是贾家的姑奶奶。避开了贾珍,又加上和贾玫这一层关系,还愁将来两个女儿没有好去处?
二姐那儿麻烦些,三姐清清白白的姑娘,当正经林家表姑娘养两年,难不成前途还差了?
。
“加上那边,咱们府里每月要从账上支三百两银子,太太以前给过三千两,除去买宅子仆人,账上还有不足一千两。”
刘嫂子安排好尤家母女,和赵陆生对过账后,拿着账本进了林黛玉院子。
贾玫不管事,府里大小一应事务都由林黛玉做主。
说来麻烦也不难,林家人口简单,能称得上主子的不过就四个人,贾玫、林让、林诤都是没要求的,下人们更是好说。
林家现有的下人分两拨,一是从姑苏林家带来的,二是赵陆生到京城后把当地买的。
从林家带来的人都是府里公认的老实人,京城卖地,不提本身性格,没有根基也翻不出来什么花样。
管家,一分管钱九分管人,不用考虑“人”,剩下的花费不了多少心思,林黛玉定了规矩,将其余事情交由赵陆生夫妻负责,李晴一旁辅助。
不是不相信赵陆生夫妻,只是靠己自觉遵从,不如靠人从外盯着,于人于己都不是坏事。
“嗯。”林黛玉随手翻了几页账本,银子不用愁,年底贾玫的庄子会有年租过来,比起一般人家,她们这儿着实宽裕得很。
“太太事忙,那边有什么短的缺的嫂子多看顾些。”
“好。”
看林黛玉没有其他话吩咐了,刘嫂子安静退出,小心关了门。
她从前听自家男人说,姑娘性子好又年纪小,公爹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照顾着,别让人给欺负了。照她看,她家姑娘可不是好糊弄的,别看弱不禁风跟个仙女似的,心里头什么都明白着呢!
。
尤家母女的事告一段落,贾玫开始琢磨另一件事。没等付诸行动,府里出了一桩大事,万能管家林姑娘病倒了。
林黛玉身子弱,每年春分秋分之后必犯咳疾,春日时贾玫看她身子不大强健,好生带着人走了几个月,看着有些效果,没想入了秋天气一凉,又成了老样子,甚至看着比以往还重了些。
生了病就治,吃的用的各方面都精细点儿,照顾病人嘛,总的来说也就那一套。可惜,贾玫懂得为数不多的法子都没用上。
林黛玉向来身娇体弱,身边人早就有了应对经验,贾玫还没说话,那边已经忙碌起来,贾玫一通空想,到了林黛玉身前儿才发现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小姑娘安静靠在软榻上,身上没什么力气脸上没什么血色,看见贾玫只道句姨妈便不再言语,饶是平时脑子不爱动的贾玫也能感觉到,她“女儿”跟她关系突然淡了。
也不能完全用“淡”形容,好像两个人关系一下子倒退了许多,似乎回到她刚来时的样子。
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但是对方心里对她一定有点儿不满意,直觉。
没什么道理,她两个一直合作愉快,有什么好不满意的?而且病前她们还叫来裁缝,一起定了秋冬衣服的样子,难道是病中多思?
琢磨了一圈贾玫也没想到办法,只能每日过去陪林黛玉坐小半个时辰以表关切。这一坐就是一个半月。
“怎么妹子,你这长吁短叹的,可是今儿林丫头身子又不好了?”
老话说得有理,攘外必先安内,家里人搞不定,贾玫没了做其他事的兴趣,每天一日三餐看黛玉外,就来荣国府邢夫人处坐坐半天。
老邢脑子不大好使,但确实能让人放松点儿。
“还是老样子,”贾玫道,犹豫片刻又摇摇头,“比上个月轻了些,我听着咳嗽次数少了些,只是吃得还是不太多。”
这贾玫人是真不错,一心想着林丫头,继母做到这份上也是难得,她可做不到。邢夫人心里感慨两句,接着道。
“既然林丫头无事,你还有什么可愁的?”
“唉,倒也说不上愁,”话前先叹气,贾玫失笑,“估摸着还是真有些愁,嫂子,你也是做人继母的,若是迎丫头突然不亲人了,你可有法子应对?”
贾迎春……突然亲人才是见鬼。不过,好容易有个说得上话的,她怎么能说没有。
邢夫人想了想,郑重点头。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