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许柠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接通电话，听到阿菜的声音，许柠才终于有了实感。
“这鬼地方，连个淋浴头都没有！”
“也没有电吹风，我这几天都湿着头睡觉的！”
“好不容易来镇上有信号了，你帮我买点东西，地址我稍后发给你哈！”
许柠无语，“环境那么差，你还不回来啊？”
“想给简历镀点金嘛！”阿菜摊手，“上次我面试一个项目，试写评分最高！结果他们选了一个拿过奖的。”
“简历背书很重要啊！这行没点获奖的项目，甲方都不会看你。”
许柠：“但你也不该一个人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太危险了！”
阿菜：“评委就喜欢这种苦难的调调，我看过这项目的策划书，获奖的概率很高，熬过这几个月就好了。”
许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知道编剧这行确实不容易，要不是阿菜喜欢写作，也不会掉进这个坑。
许柠：“你把清单发给我，我今天有空，买好了寄给你。”
“爱死你了！”手机那头传来阿菜“啵儿”的一声，“回村的车要出发啦，我挂了，回来请你吃大餐！”
许柠：“你先活着回来再说吧！”
挂断电话，阿菜把剧组地址和购物清单发给许柠，许柠扫了眼，东西太多，还是去超市统一买了寄给阿菜比较方便。
她换好衣服出门，才想起陆淮之的事情。
许柠又给阿菜打电话，阿菜接通了，对面全是滋啦滋啦的杂音，没两下挂断了，看来阿菜又回村里了。
算了，下次再说吧。
在超市，许柠按照清单一一购买，然后出门叫了个快递。
她怀疑这快递能不能送到那么偏僻的地方，但阿菜说可以让制片帮忙去驿站取，问题不大。
忙完了这一切，已经下午了。
陆淮之依旧没回许柠，许柠觉得奇怪。这种情况在两人刚面基时有发生，不过随着两人熟悉后，陆淮之回消息的速度也变快了，多数时候都能秒回。
今天这么忙吗？
微信铃声响起，许柠以为是陆淮之，立刻拿起手机。
是苏玥的消息。
【苏玥：宝！国庆快乐呀~】
【许柠：国庆快乐~】
【许柠：你回家了吗？】
苏玥是沪城人，节假日都会回家，只是昨晚苏玥有课，许柠拉着行李离开的时候，她还背着她的帆布包去上课。
【苏玥：上午回去了，还揣了两本你的专业书！】
【许柠：没被发现吧？】
【苏玥：没有！】
【苏玥：听说我继兄嫌我继父总去烦他，把他删了~】
【苏玥：我妈现在在教训我继父，说几百年没管的儿子，哪来的脸让人家来照顾我！】
【许柠：你继父停逗啊。】
【许柠：不过也好，你安全了。】
【苏玥：可不是，我回来时还很忐忑，这会儿都笑岔气了！】
许柠能感觉到苏玥的开心，因为她连发了十几个大笑的表情包，占据了整个屏幕。
笑够了，苏玥问许柠。
【苏玥：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许柠：不一定，怎么了？】
许柠家距离学校一个小时的车程，所以一般得到假期结束，许柠才会回学校。
【苏玥：有个快递忘了取，过七天要退回了。】
【苏玥：我等会儿要回老家，取不了。你有空帮我取一下？】
【许柠：一定要今天取吗？】
【苏玥：驿站都给我打电话啦！】
【苏玥：拜托拜托.jpg】
许柠也很懒的，学校和她家也不近。但陆淮之的龙景小区，距离驿站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许柠：我问问我男朋友吧！】
许柠打开和陆淮之的对话框，界面还留在她问陆淮之去不去看电影上，取快递的事情刚打了一半，陆淮之的语音信息跳出来。
“抱歉，今天有点忙，下次吧。”
他声音低沉，有点嘶哑，好像没睡好。
【许柠：你刚睡醒？】
陆淮之：“没，公司出了点事。”
许柠“哦”了一声。
这样不回消息也情有可原了。
【许柠：我舍友有个快递忘了取，你能帮忙取一下吗？】
陆淮之一直没回，过了几分钟，许柠才看到消息。
【陆淮之：好。】
……
陆淮之今天是挺忙的。
昨晚他身体不舒服，睡得比较早，今早起来，脑袋昏昏沉沉，手机铃声接连响起，是移动平台和各种软件给他发的生日祝福。
国庆节，也是他的生日。
他一条条看下来，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叶秋露。
陆淮之心情复杂。
他很多年没见过叶秋露了，当年他高三，被方旭阳赶出方家，从此再没回去过。
没想到六年后，叶秋露还会联系他。
陆淮之点开消息。
【叶秋露：小淮，听说你设计的游戏上线了，销量很不错。你也知道，你叔叔搞工程的，这两年行情不好，都是一家人，你能不能帮帮他……】
陆淮之自嘲地笑了声。
刚刚看到“叶秋露”三个字，他居然期待了一下。
他删除消息，也拉黑了电话号码。
之后的消息也不看了，估计都是广告商的节日祝福，陆淮之把手机揣进兜里，等换了衣服出来，又收到公司运营的电话，说服务器崩了。
今天是假期第一天，游戏出问题对公司的影响很大，而且很多员工是外地的，都放假回老家了。
陆淮之第一时间回公司抢修。
……
服务器的事情直到下午才解决。
赵助理一直跟在陆淮之旁边，听到他咳嗽声，忍不住问了句，“老大，你是不是生病了？”
陆淮之摸着额头，有点烫。
“还行，”他说，“今天大家辛苦了，你去订个餐厅，犒劳一下大家。”
赵助理打开手机订餐厅，然后问陆淮之，“老大，公关部计划过两天请角色模特直播宣传，这样也能缓解一下今天服务器崩溃的事情，您看怎么样？”
陆淮之想了想，“先这么办吧。”
本来当初签署的合同里，有模特宣传这一项。不过这样的话，许柠大概要提前回学校，陆淮之记得她说过国庆节要回家的。
他掏出手机联系许柠，才看到许柠昨晚发的消息。
陆淮之手上没空，用语音回，“抱歉，今天有点忙，下次吧。”
【许柠：你刚睡醒？】
陆淮之：“没，公司出了点事。”
【许柠：我舍友有个快递忘了取，你能帮忙取一下吗？】
赵助理拿来公关部策划的新方案，陆淮之签署后才回许柠。
【陆淮之：好。】
他吩咐赵助理，“你带人去餐厅，我晚点再过去。”
赵助理：“好的。”
已经晚上六点，陆淮之去办公室拿车钥匙，额头烫得厉害，想去洗手间洗个脸，刚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小赵哥，等会儿聚餐，陆总也去吗？”
“肯定的，老大请客呢！”
“那算了，我不去了。”
“怎么啦？”
“和老板吃饭多不自在，我还不如回家吃外卖呢。”
陆淮之没出声。赵助理从洗手间出来，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陆淮之。
他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陆淮之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口型告诉赵助理，“等会儿聚餐我就不去了，结束了把账单给我。”
赵助理拘谨地说，“老大，他们不是这个意思的……”
陆淮之笑了笑，“我懂。”
下班时间，下属不想和老板待一起再正常不过，如果陆淮之是社畜，他也没兴趣节假日还和老板一起吃饭。
他挺累的，不去聚餐更好。回到办公室，陆淮之写了会儿论文，脑袋更加昏沉，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很久，还做了个梦。
梦里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汪洋，溺水的感觉吞噬着陆淮之。
明明他已经学会游泳，还是一次次被淹没在污浊的洪水中，无论怎么挣扎都浮不起来……
“叮咚~叮咚~”
铃声响起，陆淮之从梦中惊醒。
他今天穿的是T恤，后背已经全被浸湿了。
办公室一片黑暗，可能是赵助理走之前关的灯。
陆淮之拿起手机接通——
叶秋露：“小淮，是我！我知道你不想接我电话，但你叔叔真的需要你帮忙……”
陆淮之不胜其烦，“我没钱，帮不了他。”
叶秋露：“但你不是认识很多投资方吗？还有你那个合伙人，叫应什么的，听说他很有钱……”
还没等叶秋露说完，陆淮之挂断电话。
他背靠着座椅，闭上眼睛。
夜色浓浓，落地窗外碎星灿烂，川流不息的车灯组成城市流淌的脉络，而办公室里又黑又静，落针可闻。
陆淮之只想这样安安静静的。
直至手机再次响起，那清冷的铃声诱发出陆淮之漆黑眸色下的所有暴戾，他看都没看屏幕，脱口而出——
“我说了我帮不了他，你听不懂人话吗！”
手机那边一阵沉默，几秒后传来许柠委屈的声音，“你要是不想帮，一开始就别答应我啊！”
陆淮之愣了好半晌，眸光中的暴戾一点点消散。
额头还有些烫，他勉力支撑起身体，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自责，“抱歉，我不知道是你，我刚说的是别人。”
“好吧，”许柠的语气恢复了点，“那你什么时候帮我取快递？”
陆淮之看了眼时间，他睡了很久，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一定要今天吗？”
“你答应我的啊！”许柠耍着小性子，“干嘛？要出尔反尔吗？”
……
其实回家的路上取一下快递，顺便的事情，但陆淮之忘了驿站是有关门时间的。
等他驱车来到驿站门口，学校驿站的门已经关了。周围一片漆黑，连路灯都因为节能关闭。
手机响起，是许柠的电话。
陆淮之捏了捏鼻梁骨，答应的事情没有做到，是他的错。
他接起电话。
“抱歉，驿站关门，我来迟了。”
手机那头没有声音，寂静一片。
陆淮之：“你舍友买了什么东西？如果退回去了，我帮她再买一份……”
“不迟的，”许柠突然说，“今天还有几分钟，来得及。”
声音同时从手机和身后传来，陆淮之茫然地回头，看到黑暗中亮起一簇烛火，少女就站在那烛光摆出的圆圈中。
火苗在两人的瞳孔里摇曳，光影忽明忽灭，夏日的晚风带来许柠身上葡萄柚的香气。
陆淮之怔了怔。
“……你让我过来，不是取快递吗？”
许柠偏头笑道，“拜托，整个学校我又不是只认识你，请别人取就好啦！”
“本来想把蛋糕放快递柜给你一个惊喜的，不过这样也行吧！”
许柠走向前，把蛋糕捧到陆淮之面前。
“陆淮之，生日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