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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斗转星移,又是一年秋。

转眼间,徐煜璟已经拜在郑逊门下数月,而徐煜璟也已经在郑逊的指导下,粗粗读过一遍四书五经,略通其中之义。

只是郑逊恐徐煜璟生出骄怠之心,没敢正大光明的夸奖,但暗地里却还是让他暗爽不已。

于是乎,远在寒州的王仓和他在京州养老的老父亲就遭了殃,三不五时就要接受郑逊暗戳戳的炫耀。

徐煜璟对此一无所知,不过,随着学习的深入,他原来为了赚福气值而读书的想法也渐渐有了转变。

“老师,今日我想请假半日,今日的课业我已经学完了,请老师考校。”

一袭鸭卵青棉衫的小童笑容清浅,仔细一看还能看到一个小小的梨涡,头上是两个用红绳扎出的小揪揪,素净淡雅的打扮反而让他更有几分朝气蓬勃。

郑逊看了他一眼,嗔道:

“你这猴儿,却也不是个安静性子。今个我若是没记错,怕是乡试的官差要来报喜了,你可是急着去见那钟千真?”

徐煜璟笑嘻嘻的应了一声:

“老师慧眼独具,什么都瞒不过您!我与钟兄有些缘分,今日是他的大日子,总要去陪着他。若是大吉,总是要恭贺一番的。”

若是落第,只怕会酿出惨剧,徐煜璟更少不得要看着了。

郑逊闻言,也不由颔首:

“你虽年幼,可心智不逊常人,同龄之人只怕与你为友并不妥当,倒是那钟千真与你投缘,也算一件好事。”

郑逊说完,随后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根紫竹羊毫笔:

“你既走这一趟,便替我赠他一笔,无论成败,以作勉励便是。”

“有老师这支笔,钟兄一定欢喜极了。”

徐煜璟闻言不由有些喜出望外,有老师这赠礼,他心里也能更踏实一些。

随后,徐煜璟道了谢,便离开了县衙。

钟千真家住县城,他也曾家境殷实,只是随着父亲的病逝,母亲病弱,家道中落。

如今,钟千真与寡母窝居在甜水巷的一家大杂院中,他们拿不出更多的银子,所以住的是最差的西厢,阴森潮湿,走到门口便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钟兄!”

徐煜璟上前叩门,没多久,钟千真便湿淋淋着两只手走了过来:

“徐弟你来了?快快请进!”

钟千真看到徐煜璟不由眼睛一亮,立刻邀徐煜璟进去坐。

屋子里不大,却被整理的很整齐。

而钟千真等徐煜璟坐定后,给徐煜璟上了茶水,这才继续清洗衣物:

“徐弟先坐,待我洗完了衣裳再陪你聊。上次你说的那本杂经的原稿便在桌上,我近来略有所感,故而订正了不少,徐弟不若先看看?”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徐煜璟一边说着,一边在钟千真堆放整齐的书堆最上面一看便看到了那本杂经。

而这也是徐煜璟后来与钟千真结缘的原因,老师的藏书固然多,可徐煜璟不愿思维太过固化,这便偶尔在县城的书局逛逛。

倒是没想到,他偶然看到的一本十分感兴趣的杂经,竟然是钟千真所书。

那杂经上的经义似乎大都是作者随手而为,其经义与老师所授略有出入,可却也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这让徐煜璟见猎心喜之余,倒是对钟千真也有了些好奇,这才与他结识。

这会儿,徐煜璟看书看的入了迷,钟千真则擦了一把汗水,面上却不由得浮起一层真切的笑容。

钟千真素来不与人深交,也是那日徐煜璟得知钟千真便是那本杂经的作者,二人很是投缘,聊了许多。

随后,钟千真见时候不早了,犹豫了片刻,方邀请徐煜璟回家用饭。

只是,钟母每每在外忙碌一整日给人浣衣,钟千真为钟母减轻负担,故而在家中总是事事亲力亲为,譬如做饭洗衣之类。

但这样的举动,若是被寻常学子所知,只怕也要暗讽钟千真行妇人之举。

可那天,徐煜璟连神色都没有变动,只是二人讨论学问的声音,伴随着钟千真“笃笃”的切菜声,新奇中又透着和谐。

钟千真很快便洗好了衣裳,他擦干了手,坐在徐煜璟身边:

“徐弟,你以为如何?”

钟千真还有些忐忑,徐煜璟这时才将目光从书上挪开,立刻道:

“钟兄此番修正过的经义较之此前,更为简洁明了,角度新奇。可称一句鞭辟入里!”

钟千真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道:

“徐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也是上次与徐弟一番论经,我这才有了新的想法。”

“这我可不敢居功,我本就被钟兄的经义所吸引,钟兄此前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徐煜璟这话倒也不是虚的,钟千真那本杂经能得书局印售,便足以证明其内容的优秀。

二人就这么低声讨论着,时间缓缓流淌,几乎让徐煜璟都要忘记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了。

直到外头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钟千真捏着书页的手指重了几分,徐煜璟这才知道钟千真内心并不平静。

钟千真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徐煜璟:

“徐弟,我……”

“钟兄,我们不妨出去看看?”

徐煜璟提议着,钟千真抿了抿唇,轻点头,眼中却带着光。

他相信自己不会名落孙山!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西厢,大杂院的其他人这时也走了出来。

“哎呦,今个放榜了!也不知道真哥儿考的怎么样?”

“要是考的好,他怎么也得看了放榜才回来吧?”

“就是就是,可怜了钟嫂子,以后不知道要洗多少件衣裳才能再供真哥儿考一次试?”

钟千真听到这里,原本的自信渐渐暗淡下去,他低低道:

“徐弟,我没有等放榜,是为了省三百文的食宿费,我,我也想看放榜的……”

钟千真轻之又轻的说着,徐煜璟抬起手,握住他的两根手指:

“钟兄不必多言,我相信如钟兄这样可以在秀才时便写出这等佳作之人,不会轻易落榜。”

钟千真闻言,方定了心神:

“那便借徐弟吉言了!”

钟千真说完,冲着徐煜璟笑了笑,似乎是想要让他放下心来,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却被他攥的指节发白。

穷秀才,富举人。

若是他能得中举人,娘她以后就可以好好的歇歇了。

“钟兄!你听,那喜乐是不是更近了?”

还不等钟千真开始郁郁寡欢,徐煜璟直接打断了钟千真的思绪,钟千真忍不住侧耳倾听着。

那喜乐声越来越近,钟千真的心脏也在这一刻“砰砰砰”的跳动起来,跳的心烦意乱,跳的他心绪不宁。

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就连喉咙这时候也仿佛被黏住了似的,一抽一抽的,可连气声都发不出来。

下一刻,报喜官大步走了进来,手中鲜红的喜报在风中猎猎作响,报喜官大声道:

“喜报!喜报!恭喜贵府钟千真钟老爷高中景庆辛丑科阳州省乡试第三名经魁!”

“喜报!喜报!恭喜贵府钟千真钟老爷高中景庆辛丑科阳州省乡试第三名经魁!”

“喜报!喜报!恭喜贵府钟千真钟老爷高中景庆辛丑科阳州省乡试第三名经魁!”

报喜官一连说了三遍,钟千真只觉得耳边风呼呼过去,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我……”

钟千真只觉得自己嘴巴像是被胶黏住了似的,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徐煜璟随后不着痕迹的给钟千真手里塞了几块碎银,这才笑着道:

“钟兄这是高兴糊涂了?还是快请伯母回来同乐才是!”

“对!对对!”

想起母亲,钟千真立刻清醒过来,他连忙给了赏赐,就要出门去寻钟母,而这时钟母这才踉跄着从外头一猛子冲了进来,若非钟千真接住,她怕是要结结实实摔一跤。

“真哥儿,你,你中了?”

“娘!孩儿中了!本场乡试第三名经魁!”

钟母尤不敢相信,等看到钟千真点了头,她这才露出一丝欣慰的笑,随后便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撅了过去。

“快快快!快救人!”

“掐她人中!”

“钟嫂子的好日子这是要来了啊!”

众人七手八脚的忙碌着,这才让钟母醒了过来,钟母一醒,母子二人又抱在一起,泪流满面。

“我儿真争气!我儿真争气啊!中了好!中了好!”

钟千真这会儿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徐煜璟见状,连忙从袖中取出一支笔:

“贺钟兄高中之喜,这是老师为钟兄准备的贺礼。”

“什么,县令大人他……”

钟千真说完,又看向徐煜璟,他能得这份贺礼,只怕也与徐弟有关系。

但钟千真并未道明,反而起身珍之又珍的将这支笔收了起来:

“多谢徐弟,愚兄在此谢过。”

“我亦为钟兄高兴,今日一过,便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徐煜璟这话一出,钟千真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扶着钟母,笑容安恬:

“是啊,终见月明时。”

钟千真却也忘不掉那日县学之中,眼前的小童是如何痛骂庄教瑜,如何为他们等人开导的。

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外头突然闯进来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

“钟举人!有人告你谋杀同住学子马非白马秀才!巡抚大人派我等前来传你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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