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惟亨的嗓音很清冷,带了独特的微磁,干净的少年感浑然自成。
语速不紧不慢,缓缓地牵动着她的情绪。
形容不上来,
大概是一种甘愿沉沦其中的魅力。
他分明具有着足以傲视所有人的超卓能力,却从未有过一分一毫傲慢的优越感。
自信又非常懂得收敛,让人在仰慕他的同时又能感受到鲜活的能量。
他完美的诠释了‘耀而不灼’这几个字。
在了解他之后她便觉得。
梁惟亨身上盛阔的谦逊、沉谧的自信,她想,她会永远为之着迷,无关关系。
“帮你换温的。”
许遂宜反射条件循声瞧过去。
梁惟亨撑着地毯站起了来,朝她伸出一只手,动作娴熟自然。
他又察觉到了。
许遂宜目光注在他的手上。精削修长,皮肤冷白细腻,指甲修整的干净利落,指骨节匀称分明。
像细心镌过的优雅艺术品,极具观赏性。
想要碰摸。
许遂宜被这猝不及防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她已经不止一次怀疑,当初和他谈恋爱,真不是因为馋.涎他的身子吗?
明晰察觉到自己的双颊温度在逐逐上升。
“谢谢。”赶紧低眉瞥开眼,吞吞地把水杯放到他手上,就在这时,生出了个小胆,用握杯身的小拇指指尖划了下他。
冰润的触感让她呼吸屏了一霎。
好在,还有点自控能力,只是轻轻的、微微的。
但梁惟亨敏锐的神经并没架住,一缕酥麻的电流一路往上,直入心房。他下意识一僵,掌心抑不住地颤了下,声音轻沉了几分,“还有想吃的么?我去拿。”
理智苏醒,许遂宜触电似的飞速缩回手。
在干什么!
真的是太魔怔了……
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还能有这样丢失边界的一面。
但已然,便只能洋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大大方方的揭过去。
抬眸,提唇,挤出一记招牌温笑,“我没有了,看你。”
梁惟亨那抹不自然敛得极快,重新瞟过来的神情平静又冷淡,“好。”
随后迈步朝厨房走。
坐了好一会儿,许遂宜腿脚均有点酸麻,她站起来活动了几下。
莫名…有点热?
抬手拍了拍后颈,又搓了搓发烫的脸颊。小心翼翼翘头瞄了眼厨房里的人,
梁惟亨正背着身在点按净饮机,许遂宜悄摸挪到空调调节面板处,先将除湿模式改成了制冷模式,而后把温度往下调了好几度。
她也不知道她在心虚什么……
轻手轻脚返回到沙发,弯腰捞起手机,摁亮屏幕扫了下时间,五点多了。但她现下清醒的很,无半分睡意,就连先前那丝倦怠感也冰消瓦解了。
真是神奇。
这样栩栩鲜动的情绪,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谢绝道谢。”
梁惟亨闲弛俯身,将大半杯温水轻轻置放在她电脑旁。
一股干净清爽的味道扑进鼻腔。
忽又拉远。
只有熟悉、好闻的浅淡清香,没有烟草气息。
各自重新坐了下来。
距离比之前近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他稍稍倾身,她的余光便能完整地看到他的侧脸。
许遂宜朝他漾起一抹温笑,秉持礼貌,还是说了声谢谢。捧过水杯,喝了一小口,温温的,暖暖的。
忍不住用余光去偷瞟旁边的人,
他下颌的轮廓利落且流畅自然,长长的睫毛微微朝下垂着,在眼睑处落了一层浅影,增添了些深沉的冷感。
鼻梁线条直挺矜绝,唇弧线精美的恰到好处。
看及此,她脑海忽然浮游出高中课间,同、前桌拉着她谈讨梁惟亨:
“你们有观察过梁惟亨的嘴巴吗?他的唇瓣一看就特别好亲,肯定又甜又软,我根本不敢想象要是……”接下来的话过于露骨。
那时候,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确实,很好亲。
有关他的记忆片段不受控地闪现出来。
他们第一次接吻是大一军训后的第一个周末。
梁惟亨陪许遂宜看了一场她期待了超级久的音乐剧,音乐剧分上下半场,整体看完从场馆出来,已经接近傍晚十点。旁边有一个能抵达许遂宜学校的地铁站,两人便没打车,坐了地铁。
从地铁站出来还需步行十几分钟才到她的学校。
许遂宜捧着一束粉玫瑰,穿着米白裙子,被梁惟亨搂在怀里。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不管他是搂着她还是抱着她,她都喜欢将脑袋放到他的脖颈处,轻轻蹭他挨他。
梁惟亨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特别好闻,许遂宜很喜欢。
还是像往常那样,许遂宜把头斜靠在梁惟亨的颈窝,梁惟亨倾身迎合着她。
步幅悠闲一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从音乐剧的观后感聊到了特色美食,又莫名其妙聊起了稀里古怪的野史……
氛围轻盈惬意。
许遂宜温笑抬手给梁惟亨塞了一只蓝牙耳机,耳机里正很小声地播放着周杰伦的《园游会》,她稍稍加大了点音量——
“琥珀色黄昏像糖在很美的远方,”
“你的脸没有化妆我却疯狂爱上,”
“思念跟影子在傍晚一起被拉长,”
“我手中那张入场券陪我数羊,”
“薄荷色草地芬芳像风没有形状,”
“我却能够牢记你的气质跟脸庞,”
“冷空气跟琉璃在清晨很有透明感,”
“像我的喜欢被你看穿。”
……
“你慌乱的模样,”
“我微笑安静欣赏,”
……
“你靠在我肩膀,”
“深呼吸怕遗忘,”
“因为捞鱼的蠢游戏我们开始交谈,”
“多希望话题不断园游会永不打烊,”
……
“我牵着你瞎逛,”
“有话想对你讲,”
……
“园游会影片在播放,”
“这个世界约好一起逛。”
……
微凉的晚风轻拂脸庞,悦耳的旋律轻抚耳膜。
周身空气弥漫着沁蜜的浪漫气息,呼吸都仿佛变得清甜起来。
许遂宜视线垂落在地面两道穿交的影子上,玩闹般蹦蹦跳跳着去踩他的影子。
梁惟亨一边参与着她一边留神护着她,同时宠笑提醒:“抓我紧点,小心看路。”
许遂宜停下脚步,匀了会儿气,顺话仰头,抬睫看他,
晚风扬乱了他的发梢,柔和的光斑晕染在他大半边脸上。
他的唇角弯翘,呈圆弧括号,还能看到生在一侧的尖白小虎牙。
回视过来的眸眼,比漫天星辰还要璀璨,比炽焰骄阳还要炙热。
目光交汇间,
许遂宜听见了“咚咚”激昂澎湃的心跳声。
两道。
梁惟亨把她散在颊边的碎发轻轻撩到耳后,低头靠近她,神情里蕴含了浓烈爱意,喉结上下滚动,清磁的嗓音稍带了点克制的低沉,“遂遂,我想亲亲你,可以么?”
他温热的气息像羽毛般喷洒在她的脸、颈肌肤上,带起一层绯色红晕。
许遂宜心跳愈发突突,害羞、紧张裹挟而来。她有点手足无措,眨着长睫愣愣看他,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自己“嗯嗯”了一声。
话音落,梁惟亨伸手扶着她的侧颈,手指掠过她的耳朵,穿进了她的发丝里,缓缓靠近,视线往上,在她额上轻轻落了一个吻。
她扫到他的耳廓、脸庞、脖颈均似火烧云那般,一片通红。
有点可爱。
“亨亨,你好像一只修狗狗呀。”许遂宜情不自禁地抬起一只手圈住他的脖颈,贴了贴他脸,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声音说:“帅帅的修狗。”
“你的修狗。”梁惟亨揽过她的腰,将她拥向他,在她唇角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须臾,换到中间,轻覆上去,而后连绵不断地描绘、吸.吮着她的嘴唇。
许遂宜晕乎乎地僵在原地,紧绷着身体,怀里的花被她攥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很紧张,却又忍不住期待可以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梁惟亨微喘着气,黏黏糊糊贴着她耳畔低语:“宝宝,张嘴。”
许遂宜心尖一颤,懵懵的、笨拙的配合着张开唇回应他。
他的唇舌冰润又柔软,很舒服。
气息是清爽的薄荷香,甜甜的。
路上行人寥寥稀稀,银白的月光穿透黯黑夜色,与渗进道路旁悬铃木枝叶罅隙的亮橙路灯相融结,形成潋滟细碎的光斑,倾洒在他们身上。
那个吻温柔又绵长缱绻。
他们感受着晚风、感受着音乐、感受着彼此。
好似周围万物都成了他们爱情的见证者。
两人均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章法,很青涩不熟练。
但许遂宜的感受里,只有享受、幸福、喜欢还有很多很多的爱。
她记得,梁惟亨那次的动作巨温柔克制,生怕她会不舒服,生怕她会不喜欢。
只有她知道,她有多喜欢、有多眷恋和他接吻。
傍晚、吹风、散步、音乐、路灯、热吻,
和他。
实在太美好了,
以至于现在她还记忆犹新。
看着旁边这个浑身充斥着不易靠近的冷郁沉寂气息的人,许遂宜不禁感慨,
原来,他们还可以是这样的关系。
好像,也只能是这样的关系。
对于她那时的恶语相向、干脆决绝,他是否会耿耿于怀、是否会切齿怨恨,又是否……压根就不在意呢?
许遂宜无从知晓。
那道无形的隔阂横在两人之间,如屏障,如蒙雾。
从站在湾月桥上那一刻,开始。
空调里沁凉的风徐徐地吹过来。
开太低了,又有点冷…
许遂宜小幅度的拢了下自己,低头划拉了会手机屏幕,“你收款码给我一下吧,我把餐食费用一并结算给你。”指尖在蓝色图标和绿色图标间顿了顿,“微信……还是支付宝吧。”
梁惟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转移,投向她,“找到房了么?”
许遂宜犹豫片刻,“还在找。”
“那等找到。”
“太给你添麻烦了。”也不合适。
梁惟亨收回视线,说:“不会。”
话音短暂停顿。
许遂宜忽然想到院子里那只漂亮可爱的蝴蝶犬,没忍住问了句:“怎么之后没见着我刚来时看到的那只小狗狗?”
“你喜欢?”梁惟亨漫不经心睇了她一眼。
“挺可爱的。”许遂宜如实答。
她喜欢小动物,它们没有令她厌恶的虚与委蛇、阳奉阴违、自私自利、弯弯绕绕的名利场面。
尤其是狗狗。
她喜欢它们的真诚、热烈,飞扑过来蹭她时全然不吝啬的表达爱意,是那样的简单纯粹。
不会被各种掂度、各种权衡利弊、各种算计价值……
小狗永远都是忠厚赤诚的,永远不用担心被背叛,被伤害。
梁惟亨说:“不是我的,别人的,已经接走了。”
许遂宜那天在摸狗狗时,无意间触到了它前脚上的腿圈,浅紫色的,精致纤小。蝴蝶犬的毛发丰裕,飘逸,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哦哦,”许遂宜点头,保持泰然自若的语气,“女生朋友?”
梁惟亨沉默了一会儿,忽尔扯起唇,目光投向她,语气意味不明,“这很重要么?”
许遂宜似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稍稍一愣,而后,挤出丝微笑回视他,“随便问问。”
她在心里自嘲一笑,关她什么事。
别说女生朋友了,就算是女朋友…未婚妻…合法妻子也不关她的事。
虽然他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空气进入寂静模式。
好冷。
许遂宜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总觉得哪里怪怪。
她把果盘拖了过来,垂着眸将里边所剩余的圣女果全部塞进嘴里,一共十二颗。
鼓腮麻溜收整自己的东西,准备回房间。
梁惟亨合上了电脑,站起身,一边往空调调节面板走,一边凉凉说:“想感冒别带上我。”
“………”
许遂宜满嘴圣女果,没法出腔。
也没想搭理他,抱着电脑、草稿本、笔回了房间。把小松饼和空果盘留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