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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迷屋 > 田岸热恋记 > 第3章 chapter.03

第3章 chapter.03

记忆恍惚被拉回到他们情侣身份时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湾月桥上的风格外凛冽,桥下的湖笼了层白白的蒙雾,动荡起伏的湖波隐在雾幕里,看不真切。

同样看不真切的还有那个眼眶红润的少年。

梁惟亨俯身紧锢许遂宜的后脑勺,强行撬开她的齿唇,力道猛烈又疯狠,撕绞她的舌头阵阵发麻。许遂宜用尽全力也没法挣脱他,便反击般巨重地啃咬他的唇舌,让他不得不将她松开。

“梁惟亨,你疯了?”

许遂宜毫不留情,扬起手就给他甩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荡在空中清脆响亮。

乌青浓云密布天空,暗沉的帷幕无声压下,世界淡却了饱和度,似覆了层薄膜般,窒闷到让人喘不过来气。

梁惟亨右颊顷刻浮现红肿的指印,唇角渗出的血迹刺眼的红,顺着下巴滴落在他黑色冲锋衣上。

长睫一片湿漉,眼底泛着惨红,昔日的骄傲肆意气浑然觅不着痕迹。

静静凝视着她,喉结上下滚动,轻声唤:“遂遂。”

“你真的不要我了么?”他倾力克制着情绪,但嗓音还是低哑的发颤。

许遂宜眼前的景物瞬息曲折模糊,仿佛一切都变得虚晃起来。

包括他。

……

她敛眸将手上的天价粉钻戒取下扔给他,冷冷抛下一个‘滚’字。

梁惟亨扯起自嘲的笑,“是不是在你心里,我特么连你养的王八都不如…”

她没答,转身就走,利落又决绝。

……

许遂宜记不清那天是怎么回的学校,只知道那一场倾盆暴雨下了整整一夜,她趴在宿舍连廊看了整整一夜。

可明明站在檐下,

怎么五脏六腑都湿透了。

她对他的喜欢从一开始就覆水难收,

她知道的。

因速度减缓,身后的中年大叔追了上来,那双鼠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许遂宜猛然回神,头皮发麻。

人怎么能水逆成这样…!!!

视线投到面前这个比她高出快一个头男生。

目测在186往上。

男生身着哑光黑色皮衣,深灰直筒宽松牛仔裤。

简约大众的穿搭,套上在他身上,却透着高级的矜冷清贵气息。

不过两年零九个月不见,

他身上洋溢的那股朝气蓬勃、恣意风发的少年气竟全然褪却,剩的只有矜冷清贵,还有淡淡沉寂的冷郁感。

许遂宜眼睫不自觉地颤抖。

她蜷了下手指,深吸一口气,用力甩开杂乱如麻的情绪,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将摆脱中年大叔清晰化。

顾不上那么多了…

本能般伸手紧紧攥住梁惟亨的手腕,像抓救命稻草那般。

梁惟亨很明显诧了一瞬,疑惑垂眸,视线放在她细白的手上顿了两秒,感受到她握力里的不安。

稍微偏头,掀起眼睫,朝她身后睨了眼,立即了然,不着痕迹将她护到自己内侧,气音说:“别怕。”

接着把目光递向后方,声腔充斥冷冽的不耐,“有事么?”

梁惟亨看过去的神色阴鸷,似淬满寒冰,冷峭而又横戾。无形中透着股迫人心神的威慑感。

许遂宜身后的中年大叔被他这么一凝,很明显有些发怵,呆滞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僵持几秒后,中年大叔败下了阵,畏畏怯怯别开了眼,踩着拖鞋“哒嚓哒嚓”转头离开。

冰凉的手心传来灼热暖意,节节攀升。

许遂宜心跳声愈发明显,似猛击擂鼓那般咚咚震响。

内心涌起的所有惊惶悚然,从这一刻开始逐渐转变。

有难捱的窒闷、有涩然的酸苦,还有丝丝轻盈的惊喜。

滋味杂陈到无法形容。

这是她和他分开后,

她第一次和他相逢。

许遂宜曾在心里设想过无数次与梁惟亨重聚时的情景;思考过无数遍该用什么语气、态度去面对他。可当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真真切切映进眸里时,连一句老套礼貌的寒暄词都哽在了喉间,道不出口。

竟会这样窘迫不堪。

她自嘲。

“走了他。”

淡漠疏离的声腔将她从这股乱绪里生生剥离了出来。许遂宜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手心还紧攥在他精瘦冷白的腕上,“不好意思。”迅速抽开,礼貌补了句:“谢谢。”

茫茫雾幕缭绕在风里,卷起潮湿黏稠的凉意,刺骨的凛。

褪却了些烈跑后的热量,再吹吹这潮黏的冷风。许遂宜身体制不住地直发颤。她摩擦了下刚握在他腕上的手掌。还留有余温。不由自已将另一只冰冰凉的手交叠上去,搓了搓。

出来着急,许遂宜没来得及更换衣服,穿得还是早上那件单薄的浅粉棉质连衣裙,完全不抵寒。

真是太草率…!

忽地,

有股融融的暖意从肩背部循序延伸至全身。

许遂宜身上多了件外套,带着主人温热的体温,一寸一寸占据着她。

清冽的淡香中沾染了层浅薄的烟草味,弥漫在鼻腔。

熟悉…陌生。

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许遂宜稍怔,抬起眼睫,

四目在空中相接。

周身皆是他的气息。

梁惟亨敛起了阴鸷狠戾,那双清邃的眸眼里只剩无半丝温度的冷漠生分。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清晰凌利的下颌棱角。

高挺的鼻梁、线条优越的脖颈、凸显有致的喉结均半隐在光里,影影绰绰。

晃人心神。

好看的更胜之前,

但瘦了好多好多。

许遂宜垂睫移开视线,摁下紊乱的思绪,轻拢了下身上的外套,挤出个礼貌温笑,“谢谢。”

“客气。”梁惟亨不动声色侧开一步,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句昔日情人再重逢,贯有的通俗客套开场白:‘好久不见,最近一切都还顺利吗?’

谁也没先开口。

各自心照不宣般扮演好素未谋面过的陌生人,有分有寸。

也或许,他只是不记得她了。

他不会想记得她的。

她不需要记得他。

“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就要报警,知道么?”

许遂宜摸不明梁惟亨这句话是否存在关心亦或指责,只知道他的声腔冷冽疏离至极,像寒雪般直击心房。

她循话仰起下颌,

两人视线再次隔空交汇。

他的神情更冷了,好似在看一个漠不搭界的陌生……带了仇意的人。

难以言喻的窒闷感扑罩许遂宜的心口,完全不受控制,怕情绪掩饰不住,她率先垂下眸,将视线挪开。

…厌她到这种程度了吗?

静默了几秒后,梁惟亨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过耳膜,“要是你今天遇到的不是我,而是一个束手旁观或直接置若罔闻者呢?你要怎么办有想过么?”

存有余悸的心头悄然爬上一缕委屈,裹挟着难言的酸涩。

许遂宜紧紧蜷了蜷身侧的手,努力藏好情绪,仰头辩解:“刚开始只觉得他是这里的居民,没想那么多,察觉到不对劲时他离我太近了,脑子一片混乱,完全来不及思考,只管一股脑的朝光线亮些的地方跑,跑远了些——”

说着举起手机递到他眼前,“你看,我没有不报警,跑远了些我就拿手机点开了紧急情况,都输1了,没你想得那么蠢,我有在计划自救的。”

稍稍冷静了点,便觉得他说的确实不错。

这会儿要是没遇到他,许遂宜全然料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许警.察来了,她被解救,也或许在报警的过程中就不幸落入那位中年大叔手里,那一场激烈的动拳格斗是无法避免的,可就她那半桶水的技巧…要是对面还有同伙的话……

天呐…她汗毛直立,完全不敢再往下想。

但她嘴硬,“就算今天没遇到你,我也能安全站在这。”

梁惟亨腹叹一口气,收好不该有的情绪,瞥了眼她的手机屏幕,紧急电话上方有个‘1’,撩眸往左上角的时间上挪,微不可察地拢了下眉,“下次这么晚出来记得带上防身工具,提高点警惕,”顿了顿,语气轻和些,“最好别这么晚。”

她也不想的……

她想着下飞机后就直接打车去民宿,哪成想……还是太大意了!

她发誓,之后再也不要贪图小便宜!

“去哪?送你吧。”

梁惟亨泰然自若地伸出一只手搭到许遂宜行李箱的拉杆上。

许遂宜愣神片刻,转回状态,想说点客套之类的话,到嘴边时,听到他说:“只是基本礼貌,别有心理负担。”

声音里没含半抹多余的情绪。

言里之意: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情况,他都会这么做的。

话咽了回去。

去哪?

许遂宜往周遭环视了一圈。

房屋叠绕,道路错综。

初来乍到,举目无亲的,时间又急,也没来得及做任何攻略,定的名宿距离五十多公里就算了,还打不上车。

救命,她现在还能去哪啊……?

内心倏然腾起一阵强烈的后怕。

目光下意识朝四周的角落处逡巡,直到完全确认视线范围内没有那位尾随叔的身影,才暗暗呼出一口气。

将视线转向梁惟亨,脑海划过‘找他求助吧’五个大字。兴许是自尊心作祟,下一秒,就开始权衡利弊。

苦苦挣扎好一番。

中年大叔那张猥琐可怖的嘴脸在脑中忽闪忽闪的…

她背脊不禁一寒。

风也愈发刺骨。

许遂宜不经意间瞟到梁惟亨单薄的纯白短袖T恤下,露出那大截冷白劲瘦的手臂,除了弯折起伏的淡青经脉外,还有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许遂宜眼睫颤了颤,扬起手准备将套在身上的外套脱下,“还给——”你吧。

“我挺热,用不上。”梁惟亨不咸不淡扫了她一眼,出言打断。

他的衣摆随风浮起又贴身,劲瘦的腰身若隐若现。

热得起鸡皮疙瘩?

骗子!许遂宜暗骂。

见许遂宜手上的动作没停,梁惟亨又增补了句:“我洁癖强迫症,从不穿别人穿过的,一秒也不行。”

“……”

蠢狗,还是那样。

许遂宜没想和他继续在这冷风里怼扯,把脱了一半的衣服重新套上,闷声认命:“我被无良司机给坑了,这离我先前订的名宿好几十公里远,打不上车,我好像……”也不知道还能去哪。

她发誓,

这辈子就没这么凄惨过。

梁惟亨顺言,抬起眼睑去看她。

骨架纤瘦,皮肤很白。

脱俗的美感于她似与生俱来。

男士黑哑光皮衣套上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却莫名和谐。黑长发散在腰间,被霏霏细雨染了层水雾,略微凌乱。脸廓小巧,五官精美的恰到好处。

额角沁了层细密的虚汗,眼睫湿漉,脸色苍白,只有眼下皮肤和鼻尖泛着红晕。

微喘着急气,神情写满无措不安。

虽有些狼狈,但她身上纯净矜雅的气质丝毫不受其影响。

记得么?

今天是你提分手后的第1000天。

在想什么?她需要记得什么…

他有一瞬间失神,意识到即刻不动声色撇开视线,掩下不明乱绪。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摁亮屏幕,点进订酒店民宿的app,划拉搜寻了会儿,退出来熄灭。

抬睫扫了眼她,思量片刻,声音不自觉放轻:“那,和我回家么?”

“?”许遂宜诧了下,在判断自己是否存在幻听问题。

梁惟亨知道她的顾虑,启唇解释:“我刚刚看了下,附近能入住的地方要么打烊,要么满店,这个点在这边也不好打车。”顿了下,打了个很轻的呵欠,“那我开车送你去你订的民宿?”

五十多公里,道路蜿蜒不平开不快,而且现在已经凌晨了。许遂宜大致估量了下,一来一回天应该都亮了,光想就累。

他看着虽冷淡无温,但眼底那抹疲怠并未因此掩住。

他状态、情绪都不大好。

余光瞅到他冷白劲瘦的胳膊上那层鸡皮疙瘩明显了好些。

许遂宜知晓这不太稳当,但此刻她好像没得选。

而况,她知道,他不是“混”那类人。

不再纠结,“去你家费用怎么算?”

她最不喜欢白占便宜。

对象还是他。

梁惟亨漫不经心轻“嗯?”了声,反应过来后无谓坦言:“没想过。”

许遂宜抿了抿唇,忖量须臾,“那我按照民宿的价格给你吧。”

梁惟亨不太在意这些,但没反驳,轻颔首表同意。

绵细霏霏雨已停,浓墨涂洒天际,道路两旁的树木枝梢在风里翻覆不定,发出沙簌声响,夹杂行李箱滚轮碾地声。

许遂宜走在梁惟亨内侧。

梁惟亨配合着她的步调,始终与她保持一致。

两个影子投在昏黄的路灯下,随着脚步晃动,时长时短。

许遂宜头微垂着,目光时不时落在上面。

莫名有些可爱,还有些安心。

唇角不自觉漾起了高高的弧度。

两人中间隔着该有的分寸,缄口默默走了好一会儿。

许遂宜不太习惯这样拘谨的氛围,她主动找话题:“你怎么会在这呀?”

虽然在这遇见他她并没那么出乎意料,使得她这句话略显刻意。

梁惟亨言简意赅答:“找狗。”

许遂宜目光下意识往他周身寻,瞧了一圈,还朝后望了好几眼,也没见着半只狗影子,眼眸微凝,

“不找了吗?”

“找到了。”

“那狗呢?”

“回了。”

还真是半个字都不想多说…

许遂宜抿了下唇,意识到她根本就不是想问他这个,“你在这边,”想到他说的‘回家’,斟酌用词,“定居了?”

“看外婆。”他直言。

许遂宜下意识问:“你外婆回国啦?”还回老家了。

她之前有听他提过,这些年他外婆一直在纽约养身体。他只要一有空就会飞纽约陪他外婆,具体情况她没细问。

梁惟亨轻嗯了声。

无论关系如何,有长辈在,空着手去别人家总归是不礼貌的行为。

许遂宜视线环扫了下四面,“这边现在还有没有店铺可以买吃的?我这样空手也太不好了点。”

“我一个人住。”梁惟亨僵了下,嗓音低沉了些,“外婆已经不在了。”

“啊?”许遂宜诧异又茫然,眨巴了几下眼睫,立马道歉:“不好意思。”

“没关系,不用道歉。”他的语气又恢复到平淡无常。

梁惟亨外婆在他生命里占据的位置,数字无法衡量。在没和他谈恋爱之前,她便知道。

戳及到难免悲伤。

许遂宜是一个理科生,在言语表达上实在笨嘴拙舌,没法精准道出暖心的安慰话。

而况,他们的现在关系也不合适。

她只说:“哀思绵长,你珍重。”

话落,空气陷入凝结模式。

这样的气氛许遂宜浑身别扭,她在脑子里设想了好几个幽趣的话题,整理好语言准备抛出口时,梁惟亨清磁的声音忽然响起,

“一个人来的?”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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