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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送你的,我选你

上下五层密密麻麻的人,小二箩筐并不大,也并无除银子外更稀有的财物。既囊中羞涩,又有些小钱来听他唱曲,那就只有三层以下的人。

小二又说是看穿着像是今日放出宫的女官打赏。

宫女与女官神情天差地别,逃不过常年混迹于各式各样人群中他们的眼。

重金利诱……

她们见过宫中各种好东西,出宫时必是携带大量银钱。何况她们常年在贵人中周旋,能安全混到出宫的女官必定嘴严,情况颇为棘手。

威胁哄骗……

这招危险,半真半假的话更难分辨。

烟斗中的药丸忽明忽灭,直到被暗红火焰覆盖。

宋十玉抿着药烟,不仅在等外边台上的人唱完,还在等巫药药效发作。

“公子,不如把雪鸢……改为那名女子?”长随小声出着馊主意,试探他的态度,“这样名正言顺,她出宫第一日就肯花大价钱来听您唱曲,必定是花车游行时看上您了。不然怎么谁家都不去,就来您这?”

冰凉冷意滚入喉,他有刹那间的恍惚。

宋十玉想了想,点头:“好。”

正在此时,台上其他人唱完,宋十玉放下烟斗,慢慢抱起琴往外走去。

刚卖出门槛,眼前一阵眩晕。

主事人在另一端招呼他快上,还给身边长随使了个眼色。

宋十玉没有注意到,却发现自己身体似是有些发热。

他觉出不对劲,以往用了巫药都是浑身寒凉,怎么这次会发热。

“谁动过我的药?”宋十玉拉开层层叠叠的衣领,额上泌出细汗。

“没人啊,小的守着呢,可能今日是最后一日。巫药放久了有些变,您快上去吧。”长随说着,也朝远处主事人使眼色。

宋十玉不动声色,抱着古琴上场。

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之上。

他们无非算计的是从自己身上捞最后一笔,身处勾栏,他早已习惯。

巫药被做了手脚。

雪鸢,他买下的女使必定被调包。

三首歌内,他能找到那名女官吗?

身着暗红服饰的人抱琴上台,才露出一片衣角,掌声雷动。

金银绡帕流水般抛洒下台,却并没有那枚珠子。

她,走了吗?

二楼处,人群都在往中间挤去,只因他们知道三首歌唱完后有与花魁共度一夜的机会。

只有在这天,奇迹才有可能发声。

万一花魁瞎了眼觉着自己合眼缘看上他们了呢?

金九没心情跟他们挤,呆在木梯拐角处盯着墙上铜镜里的自己,心里还在盘算着刚刚金甲的话。

几天前金甲已备好马车,只等明日出城。

先去巫蛊山接金九那运气不好的姐夫,再一块回金家。

据金甲说,现如今金家主家大势已去,能继任家主的在那场战争逃亡中死的死,伤的伤。家中族老为谁能继任这事打了一架,又气瘫了俩老头。现下金家就是个烂摊子,谁沾谁倒霉,结果自己那不懂事的父亲还真当是好事,提了一嘴要不让家中女子继任。

继继继,继他个蛋。

金九烦躁地挠头,金甲半遮半掩不肯说出全部。她就光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连是否已定家主都不知道。

死小孩,嘴怎的这般严。

本想回家一趟后自己出来找个地方安身立命,远离金家内部纷争,结果金甲的出现打破金九的美好幻想。

金九摸了摸自己的脸,铜镜里的自己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她想起以前母亲对自己说,少时抓周就她抓了角落煤块似的家主印,家中算命先生那时就说她以后是个掌权的。

宫中当了十年女官。

难道回家还要当家主?

自己真是注定掌权的命。

以后爱情这种玩意算是远离她。

钱、权,都在自己手里。

终于可以说出画本子里那句:我不要钱!我要爱!

金九自恋地摸摸自己的小脸。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忽然嘹亮的歌声穿透墙壁,似支利箭破开混沌污浊的空气,直达人心。她蓦地记起自己花了上百两来这是为了听歌的!

钱花出去了,六首歌现在才听了几首?

简直血亏!

金九连忙往二楼走,恰好听到楼上也传来说话声。

"安排好了吗?确定换了药?他那是巫药,不会出事吧?"

"不会,我特意找的巫医开的药粉,又能给他止疼又能让他今晚服服帖帖服侍贵客。"

巫药?金九脚步顿住,往墙边贴去,避免上面的人望底下看时看到自己。

她看了看的拐角,当即决定矮身藏入花架后。

"雪鸢你支走了吗?"

"哎哟爷,都安排好了。雪鸢位置我们安排了人站着,连那名有墨玉金珠的女官都不在二楼,就算他指了别人又如何,我们直接……"风声响起一瞬,"宋十玉指谁都逃不掉,自有办法让他乖乖听话。"

宋十玉?台上那位?

墨玉金珠女官?不就是自己?

他想指她?还是在找她?

不会吧,那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做的藏金珠里的小秘密?

金九做东西都喜欢藏点小惊喜,藏金珠就是她八岁时闹着玩做出来的,逢人要赏赐时她都会给几颗,但至今为止,谁都没发现过它的奇妙之处。

今夜听这些人的意思是要算计宋十玉,往他巫药里下了药。

他身体这么差吗?需要靠巫药吊命?

金九姐夫就是巫医,从小听他说只有那些久病不愈先天不足的人需要巫药,若是能医好,十八之前就可断药。

宋十玉看着像二十往上,眼看是要终身服药。

结果这些人往他药里下药,这跟投毒没区别。

还想让人服侍贵客,服了巫药的人身子骨差,怕是容易死在床上。

金九想起花车上那惊鸿一瞥,听着外边里传来他的歌声,胸口没来由感到点不舒服。

算了,自己是见色起意也好,救风尘心态也罢,就帮他一次。

等到楼上没了说话声,金九确定他们已经离开,利落剥下外头罩着的纱衣,露出里边低调的银丝黑袍,又换了个泯然众人的发型,这才从角落里爬出去。

换了身衣服,小二总该认不住她了。

他又没看到她的脸。

金九略略放下心,往下走去,结果一层实在人多,她只好这么站在楼梯上听宋十玉唱完最后半首。

台上,连唱两首歌的宋十玉背上全是汗。

巫药发作,寒热交织,快将他撕成两半。

常年卧病在床,他的欲念比一般人还要深重。

但从小礼仪教条压制下,他决不允许自己未成婚就做出这种事。

他克制着转移注意,死死忍住冲击来的热浪,忍得他眼眶发红。

底下人被他最后一曲中透出的几许苍凉惹得掉泪。

有心人看他沉浸在乐声中的模样愈发怜爱。

形形色色的目光落下,宛如千斤巨石。

一曲终了,琴弦断线,割开他的指腹,带起的血珠随着细弦高高扬起,又如凋零的红梅溅在地上。

顿了一息,才从四面八方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宋十玉压着琴弦起身,微微躬身行礼,望着底下流水般涌来的金银,胸口发凉,没有……

没有……

怎么会没有……

自己没能留住她,她走了吗?

主事人上台,按先前说好的说辞说了大堆感人话语,每说一句,底下金银如浪潮拍打,噼里啪啦涌到台上。

底下负责洒扫的杂役低着头弯着腰,像在吞吃金银,所到之处只余光滑地面。

“最后,我们花魁节……”

才刚起了头,众人已经为占据中间的位置争破脑袋。

“……今夜能与之共度良宵的人。”

男男女女在中间挤成一团,挥着手想要宋十玉看过来。

宋十玉却抬头去望三楼原本安排给雪鸢的位子,被一名与雪鸢极其相似的人占领,若他视力再差些,兴许就指了。

雪鸢被换……

女官不在……

他指谁,都会指向,主事人内定好的人。

宋十玉胸口渐渐冷下去,如果是这样……

不如将计就计……

指尖蜷曲,摸上食指处的冰冷。

早就想过金玉楼的人不会放过自己这棵摇钱树,他不是只有雪鸢这一个办法,就是麻烦些。

他抬起手,正要顺着他们布下的计谋指向三楼。

一声细弱的破空声响起。

"叮呤"未开的金色花苞斜斜扎入桌案。

看到的众人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来的金器。

宋十玉却精准地望去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楼梯处。

金九笑了笑,提高嗓音:"送你的。"

话音刚落,那枝细长如针的花苞倏然往前窜出一寸,层层叠叠的金色花瓣绽放,烛光打在做了拉丝处理的金面上,宛如流光云锦,反射出灿灿金光。

花蕊中心,正是一枚烧过的藏金珠。只是这枚,是扎眼的红色,血般的红。

宋十玉望着她,盘桓于勾栏中太久,他已很久没见过这样的人。

第一眼只觉她样貌普通,不会让人生厌,温温和和的,却自有一股韧劲。望向他的目光,坦坦荡荡,只有对漂亮东西的欣赏。

是的,漂亮的东西。

她只把他当成物件。

不愧是宫里历练过的,看人都带着点高高在上。

宋十玉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

他低头,伸手摘下深深扎入檀木桌案的花针,上面与真花并无两样的金花瓣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只留下三瓣残花片,红色藏金珠与其相辅相成,如同刚在枝头采下的花枝。

众人这才看清,这像暗器的玩意竟是发簪。还未来得及感叹制造此物的人巧夺天工,就看到宋十玉微微弯曲嘴角,漫不经心地抬手,将藏金珠对准金九方向。

"我选你。"

金玉楼骤然死寂一片。

琉璃杯自三楼摔下,砸在底下人脑袋上。

主事人迅速与丢杯人交换了个眼神,正要做些什么,宋十玉却已跃下高台,往那女子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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