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聿眼睫一颤,这句话像颗小石子丢进他如死水一般的心里,泛起圈圈涟漪。
他沉寂的心脏又开始重新跳动。
季西杳猜也能猜到他此刻在想什么,只是他的眼神过于幽深。
她怕再多看一眼就会被吸进去。
“这位小姐认识我?”他声音低沉,清润干净,听起来很舒服。
他表面镇定,季西杳却轻而易举察觉到他举着高脚杯的指尖收紧,微微泛白。
“怎么,原来你们认识?”陈瑜望讪讪道,笑容凝固在脸上。
“看来温总是真的不记得我了,西杳有点伤心呢。”季西杳耷拉着脑袋,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她向陈瑜望解释道:“温总和我高中是同一届,成绩特别优异,几乎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本以为温总会记得我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季小姐,对么?有点印象。”他还是不忍她难过。
他说完这话后,温聿能清楚看到她眼睛里的情绪变化,由失望变为开心。
这种情绪是因他而变化的么?
她终于抬头看向他,眸光闪闪,动人极了,“当初我总是来你们学霸班找人玩,温总可不要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哦,我还是很热爱学习的。”
“季小姐的英语口语很好,我记得经常在广播上听到你朗读英文诗。”他淡淡道,眼睫下压,覆上一层阴影。
她故作惊讶,笑意更浓了,“没想到温总真的记得我。”
哪能不记得呢,他当初可是偷偷记下她读的每首诗的名字,去图书馆找到诗集一首一首抄下,在每个难熬的深夜,一遍遍轻声诵读。
陈瑜望见两人聊得正欢,自己压根插不上嘴,心里很不是滋味,打断道:“温总我们还是聊聊正事吧,西杳她一个女人,说的话难免上不了台面,您不要介意啊。”
季西杳在心里翻了他一个大白眼,难以想象原主遭受了多少精神贬低,现在她只想狠狠碾过他的脚。
她万万没想到温聿会开口维护她:“季小姐很优秀,我十分欣赏。女性一样可以在任何行业做的很好,如果贵公司在这方面有什么误解的话,那我觉得合作也就没有必要了。”
季西杳一愣,悄悄抬眼看他。
温聿面色冷峻,看上去无比认真。
他真的生气了?
陈瑜望没想到这番话会惹得他不高兴,要是合作搞砸了,那他嫁到豪门的愿望就真泡汤了。
这时候他也不在乎什么男性的尊严了,装出一副十分羞愧的样子,牵起季西杳的手说:“宝贝,是我刚才说话欠考虑了,其实我和温总的见解是一样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千万不要怪我。”
他捏了捏季西杳的手,对她使了个眼色。
季西杳气到失语,为了利益人竟然可以没脸没皮到这种程度。
她挣脱掉他的手,微微一笑:“我当然不会怪你的。”
紧接着她又朝温聿点头示意:“你们先聊,我去别处看看。”
转身的一瞬,她嘴角扯过一抹嘲弄的笑。
先让陈瑜望得意一会,她等着看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她在宴会上逛了一会,到处都是生面孔,没什么意思。她就去了后面的庭院,走了没多久脚就开始痛了。
季西杳蹲下来揉了揉脚踝,心生抱怨,这双八公分的高跟鞋简直像个慢性自杀工具。
“需要帮忙么?”
她面前的视线暗了一块。
眼前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
鱼上钩了。
季西杳勾唇,换上一副令人疼惜的面孔,小脸有几分纠结:“你可以扶我去坐一下吗?”
还没等他开口,她就假装站起来的时候重心不稳,一下子摔进他怀里。
温聿下意识去接她,鼻息间萦绕着柑橘调的香水味道,更不容忽视的是,女孩柔软的身躯正紧紧贴着他。
像一滴水倒进沸腾的油锅里,汁水四溅,滋滋作响。
她故意搂住他的腰身,感受到他逐渐僵硬的身体,忍住想要捏一把的冲动,感叹他一定经常锻炼身体。
今天她特意喷了这款名为“尼罗河花园”的香水,就为了这一刻的亲密接触,看来效果还不错。
她想知道,在她一步步的引诱下,他会为了她做到什么地步,心甘情愿地同她沉沦下去。
季西杳急忙推开他,整理了下衣服,很是懊悔地开口:“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没站稳……”
“没关系。”温热的触感消失,他又恢复到原先冷淡的样子。
“你和我男朋友聊完事情了?”
她无比流畅地说出那三个字,彻底打破他仅存的一丝幻想。
如她所愿,他脸色紧绷了一瞬,被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
季西杳差点忍不住发笑,逗他还是很有意思的。
“还有点细节需要进一步商讨。”
“工作上的事我也不懂——阿嚏!”
她突然打了个喷嚏,身体微微颤抖下。
温聿脱下外套给她披上,随即移开视线。
“谢谢你。”上面还留有他的体温,她裹紧衣服,看上去冻得不轻。
在里面的时候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出来后反而穿戴整齐,她很难不怀疑温聿是故意出来找她的,这件衣服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也许是他的这一举动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她的戒备心渐渐放下,说话也轻松许多。
季西杳慢慢走过去,靠在白色栏杆上,仰头看着星空,叹了一口气,“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其实我也想为公司出一份力,这样整天无所事事的挺没意思的。可是我男朋友总说女人不用这么辛苦,在家相夫教子就行了,不允许我在外面抛头露面。”
她突然下来,凑近他,鼻尖小巧可爱,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脖颈上。
他喉结微滑,感到口干舌燥。
“你说,我要不要听他的,待在家里就好,以后为他生个一儿一女,他主外我主内,操持好我们的家?”
她不再盯着他看,像是想到了很久以后,轻笑一声,“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温聿的眸色彻底暗下去了,静静听着她憧憬未来与另一个男人的生活。
院子里只有几盏暖黄色的蜡灯,风一吹蜡烛就忽闪忽灭,映照在他脸上越发显得失魂落魄。
季西杳压住唇角,不再刺激他:“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就和你说了这么多。”
“没关系。”
她看了眼手机,连忙站定,取下衣服递给她,神色匆匆:“不好意思啊,我该走了,男朋友在外面等我。”
他没穿,垂眸将外套搭在手臂上,无声点了点头。
季西杳走得很快,完全忘记了脚上的伤,在他眼里,就是个急切奔向恋人怀里的小姑娘。
倏然,她像是想到什么事,停下脚步,转过身歪头对温聿粲然一笑:“温总,好歹我们同学一场,总是这么称呼你的话也太生疏了,我以后叫你温聿好不好?”
他眼睫颤动,呼吸一滞,浑身的血液像凝固了一样。
这一刻,过去的记忆与现在有了交汇点,她回头,终于看到了他。
一阵风吹来,他喉咙一哽,说:“好。”
“礼尚往来,你也可以叫我西杳。”
她的声音渐行渐远,消失在风中。
出来后,她发现温度更低了,冷的直搓手。
陈瑜望站在车边抽烟,见她过来了,也没有掐灭的意思。
“宝宝去哪了,我找了半天都没看到你。”
季西杳闻见他身上浓烈的烟酒味,忍住想吐的冲动,离他一寸远,不耐烦地说:“去花园转了会儿。”
陈瑜望伸手想抱她,被她躲开了。
季西杳随便找了个借口:“外面太冷了,先回去吧。”
因为陈瑜望喝了酒,所以季西杳让季家司机来接她。
季西杳手撑着头,看向窗外。
陈瑜望有些微醺,突然拉过她的手,脸红扑扑的:“宝宝啊,不是我说你,你今天有点太过了。”
“你是我的女伴,结果你还和温聿聊得热火朝天的。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男朋友,你和他走得这么近,不是把我的脸往地上踩吗?”
“我也就是太爱你,太惯着你了,你才能这么伤我的心。”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他演得极好,甚至因为怕失去她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她不禁感叹,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
哦,季西杳差点忘了,他就是靠这么点手段赢得原主的心的。
两人是大学同学,像她这样长得好、家境好、一辈子吃穿不愁的人,自然不乏人追。
可她也被保护的太好,没吃过一点苦,没见识过人心险恶。
陈瑜望什么都没有,偏偏毅力惊人,靠着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替原主买早饭,接送她放学,偶尔再送她几束劣质假花。
接着放低姿态,让她看到自己兼职赚钱有多累,只为了给她买一条项链。
哪怕这点钱只是她零花钱的零头,也足以让她感动到不行。
陈瑜望很懂这种富家小姐的心,轻轻松松就拿捏了她。
季西杳抽出手,在他身上擦了擦,开口道:“你就是太敏感,想得太多了。我知道,像我这种条件的人,难免会让你患得患失。”
“可我爱的始终只有你呀。你想想,你除了对我好以外还能为我做什么,你能给我的,我都有。”
“就算我们差距这么大,我也没有抛弃你,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对你的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