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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久违的瑞香让他放松了一些。

他无力地抵在裴淮义的胸口,贪恋着她身上的香气。

只要闻一闻,九月就能安静一些,不会在他的腹中翻江倒海了。

但裴淮义的话打破了暂时的平静。

王郎中对裴淮义撒了谎,若是被其他医师把出喜脉,楚临星想不到自己将面临怎样的困境。

裴淮义不会放过他的。

怀中的身子剧烈地挣扎,似乎要用这种形式来表达反抗。

裴淮义蹙眉,掐着他腰身的手用了几分力:“安静。”

“楚公子,讳疾忌医可不对。”

她的声音不大,因着身子紧紧相贴,气流经过耳尖也会带来痒意。

裴淮义垂眸看他,就见怀中人露出几分冷漠与抗拒来,这是他无声的抗议。

楚临星抗拒她的安排。

“主子。”

雪竹低声道:“人抓到了,却是死士,属下赶过去时那人便服毒自尽了。肖大人与原大人正于正厅,要您过去一趟。”

裴淮义看着怀里警惕看着她的人,平静地道:“你先过去。”

见她没有要放下他、离开这里的意思,楚临星身子还有些发抖。

“这么怕我,怎么还要舍身相救,”她揽着那截细瘦的软腰,眼眸冰冷,将人放了下来,“你真以为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下凡?”

他摇了摇头:“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人出事。”

“楚公子,少管闲事,命才会长。”

留下这句话,她将人放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楚临星看不看医师,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该在这些事上费心。

同成恩有关的这些人,她都不该再费心神。

裴淮义早就看出,他从不喜欢欠谁的人情,这让他有压力。

他想用命来还人情吗,但她还没有玩够,不打算放过楚临星。

雪竹并没有离去,在一旁等候她,裴淮义神色如常,不像是方才经历过生死的模样:“没有卸她的下巴?”

死士口中惯藏有砒霜,被抓住便服毒自尽,但她的人从来不会犯这样的错。

凡是她属下所抓的余孽,都会先一步卸了她们的下巴,以免出现死士服毒,线索中断的情况。

她是御史,更是刑部的人,最清楚怎么磋磨这些硬骨头,从她们嘴里撬出有用的信息。

但雪竹道:“楚公子惊动了死士,没有来得及。”

她们早就接到了死士前来刺杀的消息。

至于死士背后的主子,她早就查清楚是谁了。

伏刻炎要对付她,楚临星是为伏刻炎做事的,此举无异于背主。

所以她清楚,他必然也知晓这件事,此事甚至是她有意泄露给楚临星听的。

她想要看看,这人究竟是站在了哪边,是否会将这件事告知她,却不曾想,楚临星会直直扑上来,用自己的命救她。

裴淮义望了一眼天边夕阳:“告诉他,后面几日不必来御史府抚琴了。”

主子的事她不会过问,雪竹只应声道:“是。”

裴淮义在原府遇刺的事很快便传得满城皆知。

楚琴师舍命为她挡箭,裴大人亲自将人抱回内室,派医师为其诊治。

因着她这一举动,京城有关楚临星的说法也变了几变,甚至有人猜测,是否这位楚琴师真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叫裴大人为之倾心了。

楚临星腹痛了两日。

为裴淮义挡箭时受了惊吓,后又差点被她发现身份,当日动了胎气,这一胎险些就保不住了,幸而王娘子来得及时。

“楚公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王娘子眉头紧紧皱着,“再这样下去,只怕一尸两命……”

他需要稳定下来。

一个稳定的环境,让他不再担惊受怕,安心养胎。

楚临星偏头掩唇,低低地咳了几声:“多谢。”

他明明为裴淮义挡了一箭,如今裴淮义于府上养伤的事人尽皆知。

难道是中了暗箭,他终究是没有防住刺客吗。

思及此,他不由得掐紧了掌心。

“来京城讨生活,没有哪个是容易的,我也只能这样来帮公子了。”

王娘子收起银针,让蒹葭为他擦去渗出的血迹:“公子打定主意了吗?”

“可京城那些大人各个道貌岸然,在她们手下讨生活,真的会好吗?”

王娘子的话也是他所担忧的。

谁又是表里如一的呢,裴淮义不要他,他也只能赌了。

“我也不知道,”楚临星深深吸了一口气,木然地看向窗外,“过些时日还要去肖府抚琴,届时再说吧……”

他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裴淮义。

她一定知道,自己为了活下去,曾为那些大人们做过事,知道他并非面上这般,做了许多不好的、助纣为虐的事。

耳边忽而响起宴上侍人对他说的话。

“裴大人对你青眼相待,你只需好好效仿她的心上人,届时什么好处都是你的。”

效仿裴淮义的心上人。

腹中九月不安地闹他,楚临星掌心贴着拢起的小腹。

他知道自己不该奢求什么,可听到这些的时候,心脏还是会抽痛。

裴淮义身边的人说了,这些时他不必再来了。

蒹葭安慰他,说是裴大人体恤,可楚临星知晓,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想看到他了。

初春微暖的风将柳枝吹得荡起,一如在颍川时,被她推着荡个不停的秋千。

裴淮义收回眸光,没在管那边晃着的柳条,抿了口酒道:“义母那边先前说的,你考虑的如何了?”

月色稀薄,繁星明亮。

裴淮义捏着杯盏,酒液微晃,明月的倒影仍旧明亮。

肖柏没什么好脸色:“你不必操心,我母亲自然是先同我说的,不必你再三重复。”

这是嫌她提起肖承忠,特来声明她才是亲生的嫡女了。

裴淮义莞尔:“幸而此番肖大人及时撤离。”

若非她带着肖柏的手下撤出,只怕此刻这群人都已成了孤魂野鬼了。

一旁琴声响起,熟悉的手法与音调令裴淮义微顿,她自然知晓那是谁的琴音,有同僚笑道:“裴大人既喜欢,何不纳回府做侍?”

裴淮义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肖柏不等她说完,笑着接话:“我打算买下他了。”

裴淮义扬了扬眉头,转头看向她有些得意的模样。

她了解肖柏的为人,她并非真的好琴,但总是喜欢与她一较高下。

“哎呀,那就恭喜肖大人了,这可是个难得的妙人。”

裴淮义唇角依旧带着淡笑,只不过没看向肖柏,而是落在凉亭里,抚琴的素衣琴师身上:“能让肖大人一掷千金的,自然是妙人。”

那边的大人们似乎有些醉了,她们说什么,楚临星根本没心思去听。

他知道裴淮义不想看见他。

一曲毕,趁着大人们商谈政事,他快步走到一处无人的竹林,掩着心口,不断顺着自己的小腹。

九月从来没有这样过,像是要突破他柔软的小腹,五脏六腑都被搅得难受:“唔、咳咳……”

他扶着青竹的手缓缓下滑。

胎动得厉害,只有裴淮义的香气才能短暂安抚。

额间渗出冷汗,楚临星唇角低低地溢出呻.吟。

他怀着九月颠沛流离,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这一胎本就不稳,它需要母亲的安抚,才能暂时安静下来。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裴淮义按捺下腹中剧烈胎动带来的难耐,侧眸便见裴淮义立于他身后,笑望着他。

只是这笑令他血液倒流:“大人……”

“这是怎么了。”她温声上前。

“无事,我出来透透气。”楚临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脊背紧紧贴着冰冷的竹节,“您是喝醉了吗?”

他做了个缓缓摇头的动作。

这并非哑郎们常做的手语,只是方便她看懂。

裴淮义被他这幅模样取悦到了,轻笑一声:“或许吧。”

今夜月明星稀,还算明亮,竹林里的光亮有些微弱,也足以她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楚临星垂着眼睫,月光透过睫羽,在他面颊上映出浅淡的阴影。

听到裴淮义模棱两可的回答,楚临星看着她:“吹吹风能好一些。”

“听说楚公子打算入肖府,”裴淮义拉近同他的距离,“我当恭喜楚公子。”

随着与她距离的缩短,那股清浅的香气将要将人溺毙,女人的面容也被清晰的映照。

她说,恭喜。

这有什么可恭喜的。

明明他鼓起勇气,想进御史府,留在她身边的。

明明眼前人才是他的心上人,可这些复杂的朝政横在两人之间,宛若天堑,让他不能对她坦白、不能与她相认,只能与爱人互相试探。

柔软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拢住,缓缓施力,攥紧,让他痛却不能发出声音来,只能独自承受着这份痛苦。

楚临星抬眼看着她。

她的祝福似乎诚心实意,至少他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他不想接受这份祝福,但楚临星挤出一点开心的模样:“多谢……”

裴淮义应当是不在乎他说了什么的。

她身上带着一点酒气,混着瑞香,闻的他也跟着有一些醉了。

“多谢?”她笑了一声,“看来楚公子也为此高兴。”

他对危险一向敏感,楚临星没有反应的时间,脊背紧紧贴着冰冷的竹子。

“大人,您醉了。”他吓得手都在颤。

一只手抵在他的腰间,为他隔离冷硬的院墙与竹节。

“你就这么怕我。”

她嗓音低柔,动作却称不上温和:“楚公子,我上次问过你,你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心音急切,楚临星喉头滚了滚,拭着推开她。

但她没有放开的意思:“安分些,回答我。”

楚临星想要摇头,却被她的指节迫使着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裴淮义的眼睛被月光映得格外明亮,一度让他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真的醉了。

他渴望长久注视的面容就在眼前,但楚临星不敢再看她。

他害怕自己的心思无处遁形,被女人锋锐的眸光剖开、看穿,只好垂着眼睫:“我、我没有……”

他没有心思去猜,被紧紧禁锢在女人的怀中。

昔日渴望的味道也随之将他裹紧,不容楚临星有任何逃离的意思。

下一刻,面纱随着她的动作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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