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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唇语

寺内飞檐重楼,日色铺于琉璃尖塔。

跟在黑袍男人后面的官员们看向姜确,姜确风姿绝代,如天外之人。

官员们松口气,原来三皇子是在看佛子。

他们头疼于净因寺内出了命案的同时,也怕这位三皇子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

此前不久,二皇子晏琮无缘无故失踪、属下皆亡,二皇子尸骨无存,皇帝得知后勃然大怒。

对于二皇子晏琮的惨案,朝中人有着不同猜测。

有的认为是政党争斗,有的认为是山贼下手,京兆府查了多日,也没查出什么名堂。

且不提凶手踪迹神秘,皇子之死,背后涉及众多,譬如太子党羽都暗喜于二皇子晏琮的“意外死亡”,巴不得京兆府什么也查不出来,或者干脆就当作是被山贼杀死。

但也有不愿就此罢休的。

如三皇子晏承。

三皇子晏承母妃背后世家强大,掌握兵权,与二皇子势不两立。

但二皇子晏琮死后,三皇子晏承一反常态,要彻查凶手,还二皇子一个公道。

对此,朝中大臣们要是相信三皇子晏承真的如在圣上面前表现得兄弟情深才是傻。

他们心想,能有那么强的实力解决掉皇子的护卫,是不是三皇子晏承自导自演还说不定呢。

三皇子晏承最近借查探二皇子身死的事常常出现在京兆府。

今日净因寺的小沙弥报官,三皇子晏承正好在京兆府,于是带着官员们过来了。

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被挡住,晏承心中划过不愉。

若不是姜确在场,他就直接让人把那美人带过来了。

然而,姜确是父皇敬重的僧人。

在僧人面前,行事要收敛些。

“佛子。”晏承似笑非笑,勉强恭敬唤道。

什么圣僧,等他登基后,他要将这姜确杀死。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分走他的权势。

姜确容色淡然,慈悲道:“尸首已经保护起来了,请诸位去查探。”

佛子高高在上,漆色的眼瞳宛如能看透一切。

晏承暗暗啧了声,他带着身后官员们大步流星地前往尸首被发现的地方。

路上,遇到拦路的人,晏承身姿高挺,面庞深邃,拔出剑,剑光森寒,他气势威严,喝道:“京兆府办案,别挡路!滚开!”

晏承身后的官员们纷纷汗颜,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被看到面容。

被粗暴推开的人见晏承尊贵,敢怒不敢言。

实在是一个唯我独尊的皇子。

顾雪黛从姜确的背后瞥了眼晏承。

她攥紧袖角,心中不安。

无论哪一个女郎,被这样的男人用看猎物的眼神盯过,都不会觉得好受。

“表妹。”温和的嗓音唤道。

顾雪黛指尖轻颤,看向姜确。

姜确面容清雅,温缓道:“尸首模样恐怖,会吓到表妹,表妹不妨先回禅舍歇息,我让小沙弥送你。”

似月下清泉流动,温柔地淌进顾雪黛的心底。

顾雪黛匆匆道谢,转身离开。

她走了几步,兀地回首看姜确。

“佛子。”顾雪黛在众人中唤,不想让众人知晓她与姜确的关系。

她素雅裙裳的衣带随风晃动,揉过她纤细腰肢。

朦胧的日色落下金色剪影,镀在她的周身。

“嗯?”姜确声音随风。

“多谢你护我。”顾雪黛道,她的嗓音在人群中显得轻,被吞噬掉。

姜确看到她柔润的唇张张合合。

他读懂了她的唇语。

在顾雪黛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后,姜确唇角勾勒出一抹轻然弧度,柔和润雅,清冷疏离的眉眼沾染了人欲。

表妹记挂的是她与姜明的婚约。

他不该接近表妹。

须臾,姜确收敛神情,与周身僧众前往尸首所在地。

“女施主莫要忧心,主持和京兆府定能查探清楚。”顾雪黛回了禅房,好心的小沙弥红着脸不敢直视顾雪黛的娇靥,笨拙安慰。

顾雪黛回以柔美的笑。

小沙弥脸更红,同手同脚退下。

片刻后,有人敲门。

“顾娘子,是我。”周栖梧的声音传来。

顾雪黛打开门。

周栖梧脸色依然惨白,还是受惊吓的状态。

她不好意思道:“我实在是害怕,不敢一个人待在房中,今日我能与你一起住吗。”

顾雪黛想了想,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她欣然答应。

周栖梧与顾雪黛闲聊半晌,紧张恐惧的氛围不知不觉消散。

“现在京兆府都来了,凶手定然不敢轻举妄,以后也不会犯下凶案了。”周栖梧缓过来,乐观道。

顾雪黛长睫敛目,“希望如此。”

“你可知死者是怎样的存在?”顾雪黛随口一提。

没想到周栖梧当真能回答,“是一个男人,及冠的年纪,大概是在大家参与观音赐福的时候,被凶手杀死的,凶手手段残忍,在他身上连砍数刀,他身上都是血。”

顾雪黛惊讶地看她一眼。

周栖梧语声颤抖,“我亲眼看到的。”

原来周栖梧看到了现场,怪不得这般害怕。

“在案子了结前,我们还是莫要乱走。”顾雪黛对周栖梧说。

净因寺内的处置暂时如此。

整个白日,所有在净因寺内的人都不能离开。

晏承带着官员盘问。

官员们口干舌燥,眼见日沉月升,天色已晚,还没有排查完毕,官员们请示晏承要如何做。

“自然是继续排查。”晏承不容置喙,冷冷道。

官员们、寺中的人们都叫苦连连。

“三皇子,天色已晚,可让众人记录在册后,离开佛寺。”姜确走过来,雪色的衣摆委地,温润提议道。

官员们见到佛子,如获救星。

慈悲心善的佛子定然不会为难大家。

晏承挑起眼睛,冷傲道:“说的轻巧,现在放走这些人,不就是把凶手放走了吗?”

姜确神色平静,颇有气度,不紧不慢道:“将所有人的名册记录在案,明日派小吏一一查探,若有人逃离或是捏造名字,那人便是可疑之人,之后再查起,便利许多。”

“徐徐图之。”着雪白袈裟的青年站在月色下,如年长人般劝慰道。

晏承脸色变化。

“殿下,再这样下去,要有民怨了。”有官员战战兢兢提醒。

晏承神色难看。

“对了,还请三皇子派仵作来验尸。”姜确道。

晏承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必。”

死者死于凶器,身上都是鲜血,尸首旁还有凶手匆忙遗落的刀刃。

“凶手就在寺中,何必多此一举验尸,早些抓到凶手才是要事。”

“三皇子,请仵作来。”姜确温缓重复道。

他漆色的眼瞳盛着锐利,盯着晏承。

半晌,晏承额上浮现冷汗。

佛子姜确,当真是不可小瞧,竟有这般充满威严的眸光。

但太过仁善了。

晏承不屑于争执,如果父皇知道他违背佛子的话,恐怕会对他产生不满。

晏承让官员们按照姜确的话做。

寺中的人一个一个将信息记录在名单上。

有小沙弥到顾雪黛的禅房,解释现在的情况,顾雪黛与周栖梧将名字记录在册子上。

“二位女郎,今晚已经无事了,可以歇息了。”小沙弥道。

门扉合拢,周栖梧主动将门栓锁上。

“顾娘子,还好有你在,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要该如何是好了。”周栖梧劫后余生道。

之后,顾雪黛与周栖梧熄灯就寝。

两人都是女郎,同卧一榻。

周栖梧睡着后,后半夜,顾雪黛还有些睡不着。

上次,她的梦中,佛子姜确不肯与她断开关系。

如果梦代表着她的念想,那现在姜确已经明确疏离表示与她无关了,她应当不会再做那样的梦了吧?

顾雪黛在忐忑的心情中渐渐入睡。

梦中的景色,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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