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孙慧等了等,等到所有同学都离开后,教室彻底安静下来,才从桌洞里掏出饭盒。
打开盖子,里头是玉米高粱多白米少的粗粮饭,蔬菜只有一点点,在饭盒里沤了一上午,有些发黄。
孙慧沉默且快速的吃完午饭,喝了口水,把饭盒装好,放进书包里,然后继续学习。
和本地学生比,她先天不足,想考上中专必须得付出十二倍的努力才行。
孙慧比较幸运的是,她能听懂扈城话。
她那对不负责任的爸妈,自下了乡,就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城。去了下乡地,也不愿意融入当地,更不学习当地的语言,不管是和老乡,还是知青交流都说扈城话。
孙慧跟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好歹学了点基础。
再后来政策放开后,那两口子麻溜地把她丢给了老乡,离婚,回扈。再然后复婚,去国外。就是没想过,还有个女儿被他们丢在了当地。
老家的养父去世后,养母改嫁了。她一个小孩无处可去,养母便想到她那不负责任的亲爹在扈城貌似还有个老父亲。
孙慧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爷爷寄了信。
没想到爷爷收到信,还真的愿意收留她。
只是爷爷日子也艰难,他没有正式工作,全靠捡垃圾为生。那对不负责任的狗东西,不赡养老父亲就算了,出国前还把老爷子的积蓄全都搜罗走了。
老爷子养自己一个人就已经很艰难了,如今还要养她,供她读书。孙慧如果不能顺利考上中专,分配工作,等到初中毕业,她就只能选择辍学打工,养活自己和爷爷。
想到这里,孙慧赶紧把注意力收了回来。
徐荷叶和孔小月吃完午饭回来,见孙慧一直专注地学习,便没有打扰她。
二人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然后拿出课本开始学习。学到十二点半,徐荷叶合上课本,趴到桌上开始午休。
下午有四节课,中午不休息一会儿,下午就容易犯困。徐荷叶趴着休息了大概有二十分钟,醒来时便见孙慧依然在学习。
真努力啊。
徐荷叶有主意到,孙慧上课犯困时,会狠狠掐自己的手臂。用的还是最狠毒的方式,两个指甲揪住一层皮,再狠狠地拧上一圈。
那种痛,徐荷叶亲生体会过,痛得扎心。但这种自残提神的方式,也不过能管那么三五分钟用。之后还会犯困,困了就只能再次掐自己。
到最后,手臂上全是青紫的印记。
徐荷叶不免有些佩服孙慧。
下午第一二节课是班主任的物理课,陈玉茹刚来,就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下周一学校将举行运动会。
为期三天,不用上课,教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下了课,体育委员拿着章表格,开始让班上的同学报名比赛项目。不过这一切和新来的三个转学生无关。
孙慧只想学习,不想做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徐荷叶则有其他想法。孔小月倒是想参加,但是身为扈城本地人的体育委员,直接把她们三忽略了,便连问都没有问上一句。
孔小月有些愤愤:“凭什么不问我们啊。我也会跑步啊,我还跑得挺快的呢!”
不过让她去和体委申请,孔小月又蔫吧了。
她看着徐荷叶,委屈巴巴:“我不敢。”
徐荷叶:“……”
她耸了耸肩:“那我就没办法了。”她愿意和孔小月交朋友,力所能及也会帮助她,却不会越俎代庖帮对方去争取她不敢争取的东西。
未来几十年的岁月总归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让她变得更加淡漠,不复年幼时的单纯与热情。
孔小月倒也不生气徐荷叶不帮她。
犹豫来犹豫去,到了周四,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孔小月还是忍不住想要参加运动会。在徐荷叶鼓励的眼神下,孔小月才一步三回头的找到了体委王建平。
没一会儿,孔小月便高兴地跑了回来。
“徐荷叶,我报上名了。三千米女子长跑。”
“挺好,加油。”徐荷叶举了大拇指。
身后的孙慧闻言,又暗暗骂了一句“傻子”。三千米女子长跑,怕是没几个女孩子愿意报的。孔小月这傻子,还主动跳了坑。
徐荷叶也知道这点,不过她觉得更值得鼓励的是孔小月能鼓起勇气争取去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她争取到的三千米女子长跑是别人都不想要的。
至于徐荷叶,她不想参加运动会,是因为她打算趁着运动会挣点小钱。
开运动会时,整个学校的师生都会集中在操场处,如果能贩些汽水、可乐、小零食什么的,在操场边贩卖,多少能挣点小钱。
她前世有阵子为了挣钱,晚上就拖着小拖车在广场边上卖水。
时间久了,也会认识一些同行,就听人家说,学校开运动会时最挣钱了,随便批点小零食小辣条什么的,都不愁卖。
徐荷叶已经找好了供货商——巷子口金谷杂货铺的柳玉梅柳姨,还找到了任劳任怨,指哪打哪的牛马——小舅舅董福运,以及他的几个狐朋狗友。
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周一的到来。
周一一大早,小舅舅董福运,便带着他的几个朋友黄旺成、刘同、程子军以及吕俊来到了出租屋。
徐荷叶没想到吕俊也来了。
“吕俊叔,你怎么也来了?吕奶奶身体怎么样了?”上次舅舅过来还说吕母的身体不是很乐观。
吕俊:“你吕奶奶,我妈,上周三走的,前天火化,已经下葬了。”
徐荷叶心里一咯噔:“这,怎么这么快?”
她又看向董福运:“舅舅,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知道了肯定要去送送的。”
吕俊笑了笑:“没关系,丧事一切从简。除了你小舅他们几个,也没请其他人。”
顿了顿,他道:“是我妈要求的。”
吕俊看着徐荷叶,眼里有感激有怅然。母亲病情发展地很快,到最后人都迷糊了。但她去世的那天晚上,吕母却突然醒了过来。
她说自己做了个梦。
一个噩梦。
想起来便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的噩梦。
她梦到自己为了给他娶个好媳妇,被骗子盯上,骗光了所有家产,她一口气接不上来,直接被气死了。
但更令她死不瞑目的是儿子吕俊为了给她报仇,独自一人追凶,最后误杀凶犯,进了监狱。
吕俊告诉她,他们家确实被骗子盯上了,还险些被骗走了所有家产。不过他们提前有了防备,所以不仅没有被骗,还辅助警察把骗子们全都抓了起来。
为此,他们几个不仅领了赏金,还得到了派出所给他们发的“见义勇为,乐于助人”的荣誉证书。
吕俊把荣誉证书拿给吕母看。
吕母抚摸着荣誉证书,最后是含笑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