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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4 FEET

生物实验室在行政楼一楼。

行政楼本来人就少,到了上晚自习的时候更是冷清。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回荡,走廊上的灯刚打开灯光微弱,还不抵今夜的月光。

边昼来时,柯拓正在实验室里用手机打游戏,手机连着充电器,他人躺在长椅上,要不是开门时候听见手机里的游戏音效,边昼进教室都看不见人。

柯拓听见开门声,从椅子上起身。他在注重仪容仪表的学校里顶着一头每天晚上睡觉都要夹着卷发器却自称是天生自然卷的卷毛发型。

“你不是说今天不来的吗?”

边昼把书包放在第一排:“被气的。”

柯拓看他生气反而想笑:“我今天去食堂吃饭,看见你和我们班男生在打篮球,因为输了所以生气?”

“没输。”边昼走到保温箱前隔着玻璃查看培养皿里的细菌情况,“你和你们班陈博扬熟吗?”

“陈博扬?”柯拓在嘴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摇了摇头,“好像是我们班体育委员,怎么了?”

“他和沈校予关系很好。”边昼从保温箱上方取下记录卡,填上时间后又签上自己的名字。

“那个你从高一开始就暗恋的女生有了喜欢的人?”柯拓游戏都不想玩了,实在是没有比边昼失恋更有趣的事情了,他幸灾乐祸,“边昼,你还说你没输?你输惨了。”

边昼家原本是一家四口。

爸爸、妈妈、比他大五岁的哥哥,还有他。

和哥哥被全家给予希望的出生不同,边昼的出生多少有些意外。

二胎是邬薇春意外怀孕,预约流产手术的第二天边昼的外婆生病了,因为去照顾外婆,邬薇春错过了人流预约时间后才决定生下他。

刚升入初中时,父亲因为工作调动去了国外,那时候哥哥在本市念高中,母亲带着他和哥哥留在了国内。

从父亲出国工作后邬薇春的性子就变了,她开始患得患失。

邬薇春是家里最年长的孩子,父亲早逝,小小年纪的她就要承担照顾弟弟妹妹的担子,繁重的家务没有让她落下成绩,那个年代她念了个中专的师范专业。

后来她经过朋友介绍认识了丈夫,走入婚姻,后来分隔两地,恩爱夫妻变怨偶。

父母感情大约也是那时候不好的,等他升入高中那一年,听说父亲爱上了他在国外的同事,正式和母亲提了离婚。

当时边昼刚升入高中住宿没有机会经常回家,他只记得有一次周末回去,撞见母亲歇斯底里地拿着手机在痛骂,电话并没有被接通,而是全部都进了语音信箱里。

母亲一度写邮件给父亲工作的实验室,举报他私生活有问题。

书桌的墙壁后面是父母的结婚照,结婚照上的两个人微笑地看着坐在书桌边崩溃的女人,一前一后的两个女人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边昼不喜欢母亲的控制欲,可他明白父亲在养育孩子中角色的缺失更不可原谅。心疼着母亲的付出又反感着母亲的控制,她总把“我这辈子没有别的指望了,我都是为你们兄弟两个而活的了”挂在嘴边。

她杀死了她自己的本我,然后将一个残缺扭曲的灵魂人格压在儿子的背上。

有一天夜里边昼刚睡下就听见外面一阵吵闹,他迷迷糊糊打开房门,看见哥哥背着浑身湿透的母亲跑下楼,母亲手腕上缠着毛巾,血混着水滴在地面上。

哥哥让他回卧室不要看,可他望着背着母亲跑下楼的哥哥的背影,又看了看半开着门的卫生间,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一浴缸的红。

妈妈并没有死,周一返校后,哥哥给他发来了消息,告诉他妈妈已经稳定下来了。

沈校予就是在那条短信后出现的。

他坐在生物实验室里,那天因为是全校大扫除,她们班级被分配到了行政楼,她拿着扫帚扫地扫得很不专心。

和旁边的女生一直在说话,一把扫帚让她从孙悟空扮演到哈利波特,四大名著到国外经典儿童读本一个不落,全部都照顾到了。

她笑得很开心。

明媚又可爱。

或许伊丽莎白吸引达西的那种“落落大方的调皮劲儿”就是这样的吧。他对她略有耳闻,因为迎新晚会上独奏钢琴,得到了不少的关注。她和高一七班的陈博扬关系很好,她父母在她小学时候就离异了,似乎是和他相似的原生家庭,可她为什么和自己、和哥哥那么不一样呢?

窗外飘来她说话的声音,声音像是仙乐。

他掀开窗帘的一条缝隙,看着她,那与解开生物难题的快乐是殊途同归。

那种感觉对那时的他来说是未知。

匡菁的话说得不无道理,但是怎么和边昼搞好关系是一件难事,她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学校的早饭敷衍难吃,沈校予想着下周回家一定要多准备一些面包和饼干,她再也不要吃这些像是泔水二次加工的产物了。

再坚持四天就要放周末了,沈校予今早起床全靠着这一点希望在支撑。

魏盼今天没来吃早饭,沈校予往嘴里塞着包子,一边吃一边想吐。陈博扬端着餐盘在沈校予对面坐下来,他环顾四周没看见魏盼的身影。

“怎么就你一个人?”陈博扬好奇。

沈校予看了眼他的餐盘,没比自己的丰盛多少:“魏盼说她不吃。”

陈博扬关心:“身体不舒服吗?”

沈校予早上问过她:“不是。”

陈博扬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好端端为什么不吃饭呢?”

“我们学校的早饭是什么很让人有食欲的食物吗?”沈校予不再细尝囫囵把最后一口包子吞下,“不爱吃才正常吧。”

陈博扬一哽:“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

沈校予吃好了,拿起豆浆准备先离开。

陈博扬叫住了要走的人:“我妈下午要给我送东西过来,有吃的,我到时候给你送点过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校予跟他挥手,一转身就看见教导主任,还有站在教导主任旁边的边昼。

难道他已经不满足于告到班主任那里,这次是要告到“中央”了?

沈校予猝不及防和边昼对视上了,她慌张收回视线小跑着离开了食堂。

教室里兵荒马乱,抄作业的收作业的各自为战,比过年不准亲戚给小孩塞红包的大人还会拉扯。

她和边昼前后脚一起进了教室。

沈校予在书包里翻找出自己的作业,耳边传来一道男声,那道男声在喊边昼的名字。

来找边昼的是一个顶着一头卷发的男生,沈校予觉得眼熟,隐隐记得他好像叫柯拓。两个人没有同班过,只在月考时候待在过同一考场。

“边昼边昼边昼,我想出来实验是什么步骤出现问题了。”卷毛男生语气兴奋地说着什么剂量问题和细胞培养,“这样说不定就能解决我们的离群值的问题。”

卷毛趴在窗框上和边昼说着实验里遇见的问题,对话有点高深,沈校予听不太懂。

但机会来了,沈校予看见了。

沈校予小心翼翼地趁着两个人对话的空挡插话进去:“要交作业了,我帮你一起交了吧。”

边昼一愣。

沈校予扯出一个礼貌友好的微笑:“顺手的事情。”

拿着边昼和自己的作业,沈校予都想给自己鼓个掌,自己这也算是迈出了当同桌从入门到精通的第一步。

柯拓看着拿走边昼作业的沈校予,下意识吹了个口哨,感觉自己像是看了一本删减版的小说,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用目光质问边昼什么时候点了加速键,之前不还“失恋”吗?

回以柯拓赤裸裸目光的是边昼略有些警告的眼神,让他别露馅。柯拓识趣地挥手告辞,边昼看着沈校予的身影,心里的喜悦慢慢滋长发芽,可嫉妒仿佛春日的第一场虫灾,虫子啃食着喜悦的嫩芽。

越是喜悦,虫子越是饱腹。

这样的太阳为什么独照陈博扬呢?

陈博扬到底给了她什么?

他自觉做不出夺人所好的事情,可心里总有一股执念叫嚣着不让他好受。

完成“新手任务”的沈校予把作业交给了第一排的小组长。

回到座位边时,柯拓已经不在了。

沈校予正想随便和边昼搭个话,完善一下后续,结果只看见一张冷面,那眸子里的神情有点复杂,复杂地沈校予居然理解出了掺杂在生气中的一丝难过和幽怨。

——靠,帮他交作业他怎么还生气了?

沈校予试探性地开口:“要不我拿回来你自己交?”

说完,铃声也响了。

他没说话。

新手任务已经完成,但任务奖励能否到账,沈校予并不清楚。

上午风平浪静,下午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换了课,又占用了两个课间给他们班考了一场试。

题目难度有点高,沈校予写得很慢,到了交卷的时候她最后一道题的最后一小问写了一半,心里没底估计那写的一半都是错的。

班级里不少人都开始对答案,直到下节课要上课的英语老师拿着课本走进教室里,教室里都是闹哄哄的。

英语老师板着脸将教案丢在讲台上:“都聊好了没有?没聊好就继续。”

开口就是老师惯用的反讽,教室内第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英语老师把今早收上来的作业发了下去。

考卷从最前面传了下来,到最后一桌是只有一张了,卷子上写着沈校予的名字。

沈校予抬头朝前面看去,看见前面没有人做出继续传递的动作后,她比边昼还心慌。

不是吧,她第一次帮边昼交作业就捅了篓子?

沈校予缩了缩脖子,第一时间都不敢去看边昼,可当“不粘锅”不是沈校予的风格。

但如果自己抢在边昼前面开口说他考卷不见了似乎也有点奇怪,内心挣扎着要不要开口时,英语老师一巴掌拍在讲台上,整张脸都黑着。

英语老师的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是谁完形填空十道题只写了九个选项的,给我站起来。”

那一巴掌拍得响,全班面面相觑。

在众人好奇又有点害怕的目光中张明焕站了起来。

英语老师抄起手边的粉笔头砸了过来:“你告诉我自己写题,一道道写下来怎么会把十道题目写出九个答案的?是脑子都没动直接瞎写的,还是抄作业的时候太着急太粗心?高三了还不认真,那你还念什么书?趁早收拾东西回家睡觉算了。”

沈校予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原本就不好开口,现在更不敢了。

心里不由地开始祈祷小组前面有人手里突然出现边昼的考卷,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后传下来。

然而,直到张明焕被英语老师叫去教室后面罚站,边昼的卷子都没有出现。

边昼缓缓举手:“老师,我的卷子不见了。”

沈校予在心里自我安慰,这样的话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出来的信服程度会超过他,他成绩这么好,老师肯定会相信他真的写了考卷,卷子是被弄丢的。

但英语老师今天生气的点肯定不止抄作业的张明焕,整张脸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她拿起贴在自己教案上的便利贴,那是她课代表收作业时记录的未交作业名字:“你早上就没交。”

这话就像是天雷一样朝着沈校予劈了下来,她明明把两个人的作业一起交上去的,怎么可能唯独少了边昼的呢?

英语老师从自己带来的卷子里抽了一张空白的卷子,边昼起身走过去拿。英语老师情绪很差,随手一挥,卷子在空中飘了两下,随后掉在了地上。

沈校予看见边昼弯腰从地上将那张考卷捡起来,心脏莫名有些难受。

英语老师:“你和张明焕一起站教室后面去听课。”

沈校予看着他拿着考卷一声不吭地走回来,总觉得他不应该被这样伤自尊地对待,深吸一口气,开了口:“狄老师,早上是我帮边昼交的作业,当时我把我和他的两份作业一起交给小组长的。他肯定写了。”

说完,班上的人都朝着自己看了过来,沈校予比校庆晚会当众表演钢琴还紧张。

她有些抱歉地看向边昼,可那道回应自己的视线并没有带着愠怒和埋怨。

好奇怪的一个人,早上自己好心帮忙交作业他有点生气,现在因为自己帮忙交作业弄丢了他的考卷害他被英语老师批评,他却没有生气。

坐在第一排的女生立刻翻找自己桌上的课本:“我这里没有。”

英语老师并不想浪费时间在“破案”上:“好了,开始讲考卷。”

这堂英语课沈校予听得有些不专心,这是下午最后一节课,虽然往常也会因为马上要吃晚饭和精力消耗过大而有些心不在焉,可沈校予敏锐地察觉到这两者并不一样。

偷瞄了英语老师一眼,沈校予不动神色地将手伸到旁边拿过自己的便利贴,提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对不起”,又画了一个哭脸。

想着一会儿如果他回座位了就传给他,可没有想到英语老师让他们站了一节课。

下课铃打响,英语老师拖堂讲完考卷最后两道题,隔壁班的学生已经冲出教室,不少人朝着教室里看,沈校予更觉得对不住站在后面的边昼。

他大概从来没有这样难堪的时刻吧。

“好了,下课吧。”英语老师说着将扩音的麦克风从脖子里取下来,沈校予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就和魏盼一起冲向食堂,她一反常态地开始整理课本耗时间,余光看见边昼回到座位边,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沈校予硬着头皮逼自己看着他的眼睛,显得自己很有诚意:“对不起。”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写着“对不起”的便利贴也没有勇气给他了。

边昼把考卷夹在课本里,闻声看向沈校予,也看见了她便利贴上写的那三个字,收回视线,藏住情绪:“上课别写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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