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三天,楚盛没再看到沈随,让他松一口气的是,他现在还能每天出门,并没有又被关起来。
但让他惆怅的是,他在公园门口等了三天,利亚一直没来,也没派人来给他传话。
第四天,天空飘起毛毛小雨,楚盛无视开始发疼的右腿,在管家不赞同的目光下找他拿了把伞,继续等在公园门口。
他打算等最后一天,如果还等不到利亚,他就不等了,继续像以前一样,天天去花墙背后的长椅上坐着。
然而天不遂人愿,天空越来越阴沉,雨也越下越大,楚盛无奈地拖着右腿,一瘸一拐站到公园旁的小食亭底下躲雨。
没有太阳的雾林星,一切都变得雾蒙蒙的,湿冷的寒气从脚板钻入身体里,一阵夹着雨点的风刮过,让人觉得又冷三分。
楚盛面色发白地缩在屋檐底下,将伞往下挡在双腿前面,希望这样能遮挡一些地上溅起的雨点。
做完这些,他又可怜巴巴地望向公园门口——
然而除了零星几个往来的保洁机器人,公园门口空荡荡的,半个人都没有。
右腿被打断过的地方绵延不绝传来难耐的疼,楚盛无力地往后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痛,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顺着墙壁坐在地上。
对他有印象的公园工作人员神情担忧地走到他身边:“这位先生,您要不要去我们办公室坐坐?”
楚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看向好心的工作人员,露出了点笑意,解释道:“谢谢你,不过我在等我的朋友,我怕等下她来看不到我,会以为我失约了。”
工作人员见他眼神坚定,无奈地叹口气,从小食亭机器人那儿打了杯热饮:“那你喝这个暖暖,今天天气这么差,听说傍晚还有大暴雨,你朋友估计不会来了,再等一会儿没看到人你就回去吧。”
楚盛眼眸微动,局促地接过热饮,感激道:“谢谢,你也快回去吧,外面很冷。”
等人走后,他没有立刻喝热饮,只是把热饮捧在手心里汲取热意。
等快凉了,才低下头,极为珍重地一小口一小口喝起来。
他喝一小口,就朝公园门口看一眼,发现还是没人后,又失落地垂下眼,重复这个动作。
没过多久,那场大暴雨比工作人员说的提前一小时砸下来。
霎时,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雨声。
见伞也遮不住被风刮过来的雨点,楚盛捂着更疼的腿,单手撑着地面起身,却反而因为活动右腿,传来一阵让他头晕目眩的剧痛。
恍惚间,他看到一辆线条流畅的银白色飞艇停在他跟前,飞艇打开防护罩隔绝雨滴之后,一人才从飞艇上下来,面色阴沉走到他面前。
“楚盛,你这是在干什么?”
楚盛疼得双眼发黑,勉强看清是沈随后,默默往后缩了缩,白着脸回答:“……我在等人,公爵你先回去吧。”
沈随深呼吸一口气,冷脸问:“等谁?”
“利亚,上次她说她后天才离开雾林星。”楚盛不敢看沈随的眼睛,吃力地把伞拿过来放在他和沈随中间后,才小声回答。
他的回答和动作无疑激怒了沈随,她一脚踢开挡在她面前的伞,走到离楚盛一步之远的地方停下,高高在上俯视瑟瑟发抖的楚盛:
“回家,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楚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往后躲得更深,声音怯弱却倔强地反驳沈随:“……还没到五点半,我可以不回去的。”
说着,他强提起一口气,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往公园门口走。
然而他才刚抬腿,天旋地转间,就被暴怒的沈随直接粗暴地拖拽着丢进飞艇,主驾驶位的驾驶员反应迅速地打开隔离墙,之后启动飞艇。
飞艇内,沈随俯下身,笑眯眯对他说:“还想和利亚旧情复燃呢,可惜人家早就回主星了,生怕因为你沾上半点麻烦。”
听到利亚已经回去了,楚盛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刚想回答沈随,就被她身上浓郁的水果软糖信息素呛到,一股恶心从胃直冲大脑,他下意识推开沈随,扭开头,捂着嘴干呕。
沈随面色难看,眼神森冷地注视楚盛。
好半天,楚盛才勉强平复下来,捂住鼻子,无力地开口:
“公爵,omega刚过完发情期也需要有alpha陪自己,安尼亚王子现在可能需要您的陪伴。”
沈随似笑非笑注视他:“看来你很大度,一点都不介意我标记其他omega。”
楚盛眼睫一颤,忽视心中升腾起的说不出来的酸涩感,木讷地回答沈随:“……大概是因为,我只是一个劣等omega,并不奢望公爵为我停下脚步吧。”
或许也如沈随上次在光脑里说的,他和她什么都不算,他只是沈随一时兴起占有的玩具。
果然,因为他的呆板,沈随意兴阑珊地直起身,坐到沙发上,看着缩在地上的他,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道:
“我还以为你会是一个耐玩的玩具,怎么现在也变得这么无趣了。”
“公爵,”楚盛放下手,强迫自己呼吸空气里其他omega的信息素,抚摸着脖子上的阻隔带,神情苍白,“已经七年了,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我,您也不用再期待我给您有趣的反应。”
两人的恩怨从见色起意开始,谁也没有想过,纠纠缠缠,居然已经过了七年。
沈随直勾勾盯着楚盛的眼睛,脖子上有一道暧昧的红痕:“怎么,想求我放过你,然后用你□□熟的身体去勾引其他alpha?”
她此时不见人前的优雅高贵,冷漠又刻薄道:“再巴巴打开你的生殖腔,哭着求那个alpha艹你,让你生下她的孩子?”
她显然还在记恨前几晚楚盛不肯打开生殖腔的事,楚盛眼睫轻颤,不再说话,安静地缩进飞艇的角落里,伸出手轻轻按摩自己右腿。
飞艇内陷入沉默,只有安尼亚的信息素张牙舞爪到处宣扬自己的存在感。
没过多久,飞艇停下,沈随扫了眼角落里安静蜷缩着的楚盛,冷哼一声,大步走下飞艇。
飞艇的门刚合上的一刻,安尼亚就穿着件堪堪遮住大腿的衬衫,从别墅里跑出来,赤脚踩在湿润的地面上,飞扑到沈随身上。
沈随一顿,单手抱住冲上来的他。
素来尊贵的小王子此刻眼圈泛红,委屈巴巴地瞪着大眼睛:“姐姐我一觉睡醒你就不见了,我好害怕,你不要离开我,多陪陪我好不好?”
沈随怜惜地抚摸他红肿的眼尾,温声道:“这次是我不对,我们先进屋。”
安尼亚搂着她的脖子,仗着她的纵容撒娇:“不要嘛,我现在不想进去,最好来一个人把我们现在的样子发到星网上,这样那些狐狸精就都知道姐姐是我的了!”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些无厘头的话沈随大概会觉得无趣,甚至叫人把说这话的omega拖走,但对待未婚夫,她到底还是多了几分耐心:
“别胡闹,你玩开心了,陛下和姑姑到时候只会怪我由着你乱来。”
安尼亚吻了吻她的嘴角,悬在半空中的小腿满意地晃了晃,甜腻腻道:“好吧,好吧,这次就原谅姐姐你不陪我,姐姐抱我回去吧。”
沈随状似无奈地叹口气,抱着安尼亚回到屋子里,并未再看身后还停在原地的飞艇一眼。
飞艇内,楚盛呆呆地靠在单面窗边,眼神麻木地看着早就没有人影的小院,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刚才含情脉脉的画面。
他突然觉得好不公平,同样是过完发情期,他的依恋期只能靠衣柜里淡的不能再淡的信息素挨过去,安尼亚却可以正大光明请求沈随留下。
可是,他好像确实没有资格奢求沈随对他也好。
楚盛捂着莫名胀痛的心脏,像蜗牛一样把自己抱得更紧,他的脸枕在湿漉漉的袖子上,声音飘渺对已经把隔离墙放下来的驾驶员道:
“先生,我们走吧。”
驾驶员应了声,启动飞艇,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一回到别墅,楚盛就被管家急匆匆推进浴室。
换下湿漉漉的衣服,洗了个热水澡,又喝了一杯热腾腾的姜茶后,楚盛无奈地看着紧张兮兮的管家:“我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你不用这么担心。”
管家不置可否,将室内的温度又调高几度:“楚先生,您对自己的身体太自信了。”
好吧,这样也挺舒服,楚盛沉默地缩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如管家说的,他确实太高估自己现在的身体了,大半夜的时候,他突然发起高烧,等管家带着家庭医生赶过来的时候,他在床上已经烧得昏迷过去。
第二天,楚盛迷迷糊糊睁开眼,神情恍惚地看向床边一直守着他的管家,抿了抿干枯的唇,突然轻声问:“……公爵她来吗?”
管家替他倒水的手一顿,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他:“没有,大概是在忙其他公务。”
楚盛艰难地将水咽下,又声音嘶哑问:“那你说……她会来吗……”
管家用一种楚盛无法理解的怜悯的眼神注视着他,微微摇头:“楚先生,很抱歉,我无法揣摩公爵的打算。”
“好吧。”楚盛疲惫地闭上眼,在沉沉睡过去之前,问了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要是我突然死了,她会来看我吗?”
“不知道,但楚先生您的烧已经退下来了。”管家替他盖好被子,“再养几天您就能康复。”
好吧,楚盛在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半个月后,楚盛才有下床的力气。
他拿着早就空了的胶囊盒去找管家,大病初愈后,他的面色还有些苍白:“能不能转告公爵,信息素补充胶囊没有了。”
管家点头:“好的,其实楚先生可以自己联系公爵,公爵应该很乐意您能向她提出请求。”
楚盛有些局促地摇头,只说:“麻烦你了。”
第二天,他又去找管家,放下捂着小腹的手,神情比昨天更苍白:“胶囊还有多久能送到?”
管家的手一顿,遗憾地对楚盛道:“公爵说她不会再给您提供任何补充胶囊,很抱歉,楚先生。”
听到管家的话,楚盛愣在原地,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好半天,才耷拉着肩膀点头。
他转身离开,觉得从身体内部透出一股疲惫感,让他又想回房间睡觉了。
他如往日一样一步一顿走上楼梯,然而在上最后一层阶梯时,生殖腔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楚盛疼得眼前发黑,双腿陡然失力,直直往后仰倒。
“——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