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手背的温热触感,陈远峥眉骨很轻地抬动,单薄眼皮似乎也跟着颤了下,像被风轻吹过的打火机火苗,连带着衬衫下的胸腔似乎也生出震颤。
察觉到她手指轻抖,他收敛眸底情绪,一贯八风不动,淡淡掀了下唇,“抱稳了。”
边说着边松开抚着宝珠脑袋的手。
闻岁之心虚地“哦”了声,抿了下唇,轻屏了屏呼吸,松了下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指,陈远峥手背骨节轻擦着她柔软掌心抽出来,她的手掌继而贴上宝珠毛茸茸的肚子。
宝珠伸着瘦短前爪往闻岁之手臂上踩了踩,圆脑袋左一下右一下歪着,探究又好奇地打量着她。
陈远峥长指理下西装下摆,淡笑看着她,“别怕,给它打过vaccine了,它的社会化做的还okay,小家伙也不怎么爱咬人。”
“嗯……”
闻岁之拖长音细声应着,细指在宝珠小巧脑袋上揉了揉,它微眯了眯眼睛,没有被陌生人抱着的应激,反而很乖地仰头去蹭她掌心,但她托着抱住肚子的手掌仍旧僵硬,抻指节的动作稍有些生硬。
看着它咧着微笑唇,探出粉舌,她心尖不自觉软化,周身的不自在也渐渐消弭。
车窗外天色渐暗,高楼霓虹亮起,斑驳光影稀疏透过茶色玻璃,明暗交替地映在闻岁之身上,浓长睫毛莹着光点,微高眉骨落下小片阴影,鼻骨上小驼峰亮起一小幅光斑。
微薄粉唇抿着一点浅笑,唇角也拎起浅浅弧度。
陈远峥长腿交叠,倚靠着深色皮质座椅,折臂撑在车窗边框上,长指微曲支着下颚。
浓眉舒展,视线远递,望向她的目光变柔,像春日暖化的溪涧薄冰。
闻岁之将宝珠搁在双膝上,一只手护着它,另一只手捏着它的肉垫,好奇地侧过颈,边看向陈远峥边问,“陈先生,宝珠几岁了?”
她抬眸便撞进他悠远眼眸,似撞破薄雾,击碎薄冰,不由愣神,雀跃尾音也渐渐轻落。
陈远峥望着她瞳底倒影,眼尾徐徐掀起笑弧,眉骨微抬了下说:“六岁。”
闻岁之眸光闪躲了下,眼皮垂下,目光在睫毛下左右晃着,喉咙缓慢地挤出一声“嗯”,抚着宝珠毛发的细指也生乱。
他目光落在她紧抿的唇上,眼尾笑意更深,笑弧一寸寸扬起。
支颚的长指不疾不徐地轻敲着下颔。
车子徐徐驶上丽铂缇门口软毯斜坡,双手交叠抵在身前的门童推开香槟金边的厚重玻璃门,两位门童走到车子两侧,打开车门,戴白手套的手挡在车框迎接两人下车。
闻岁之微俯身下车,往前走了几步才想起还抱着宝珠,她驻足侧身,看向绕车尾走来的陈远峥,“陈先生,我们带着宝珠一起吗?”
闻言,他唇角轻掀了掀,微垂眼看着她,“带着吧,找一家dog friendly的餐厅。”
她弯着唇,“好。”
一旁站着的门童察言观色,适时出声,“先生太太可以去四层,四层有几家pet friendly的餐厅。”
闻岁之双眸瞠目大,微张开唇想解释,却听到身侧站着的男人应了声,还礼貌地回了句多谢。
她惊讶抬眸,恰逢陈远峥垂下含笑眼眸。
他很轻地抬了下眉骨,嘴角微掀,抬起手臂虚抵着闻岁之后背,长指在她肩后力度很轻地拍了几下,“走了,岁之。”
她抿了抿唇,咽下要问的话,忍着无章心跳,提步往商场内走去。
丽铂缇整体深棕调,灯光也偏暗,脚下踩的木地板因年代久而轻微咯吱,电梯挨着楼梯口,金属包边圆形按钮,微微凸出,像老式电话键。
电梯徐徐上升,叮一声停在四层。
两人拐出电梯转角,迎面便是一家餐厅,门口三明治立牌上写着dog treats,闻岁之抬眸看向陈远峥,低声询问他的意见。
陈远峥缓步驻足,目光在立牌上扫了下,颔了下首,提步朝餐厅走去。
虽然没提前预订,好在不值用餐峰期,餐厅包间并未订满,立台后站着的服务生笑着展臂,领着他们往包间走去。
祁津将拎着的浅棕色宠物包搁在包间浅色地板上便先行离开。
包间灯光暖色调,下沉式榻榻米,浅棕色软皮座椅,闻岁之将宝珠搁在餐厅准备的软毛垫上,小博美没有对陌生环境,声音和人群的应激,而是很乖顺蹲坐着,用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人瞧。
此刻她觉得陈先生谦逊了,宝珠的社会化是做的非常好。
她小幅度抬了下唇角,绕道另一侧,抬手拉开一寸座椅,探脚坐下。
闻岁之将米棕色西装脱下,搭在一旁的皮质椅背上,只穿了件同色马甲,珍珠胸针将微深领口拢住,黑色长发拢在颈后,几缕发丝随着低头动作微落在颈侧。
她翻了翻桌上的宠物零食单,“陈先生,这上面的东西宝珠可以食吗?”
陈远峥摸了摸趴在他腿侧的小博美的脑袋,“不用,宠物袋里有它钟意食的snacks。”
似察觉到她疑惑目光,他也抬起眼皮,浅抬了下唇角,解释道,“它很挑食,零食都是根据它喜好做的。”
宝珠刚出生那会儿肠胃脆弱,从小便被金贵养着,后来好了,也变得爱挑食。
闻岁之闻言轻笑了声,含笑目光落在宝珠身上,比起陈远峥养狗,他养的是博美更让人惊讶,可此时她却莫名觉得没有比宝珠更适合陈远峥的了。
陈远峥手在宝珠小身子上轻拍了拍,它抬起小脑袋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便好似懂了般踩着软垫站起来跑到闻岁之身边,抬着短瘦前爪往她腿上趴。
他抬臂拎过一侧的棕色宠物包,拉开两侧拉链,露出橙红色内衬,从里面拿出一小袋牛肉粒递过去,“要喂它吗?”
闻岁之弯着唇点头,接过小袋,拉开封条,从里面捏出一小颗牛肉粒。
她从没喂过小狗,动作有些生疏的,试探着将手指凑近宝珠嘴边,它探着小翘鼻嗅嗅,张嘴咬住牛肉粒,小翘鼻因嚼得太卖力而微微皱起,瞧着有点凶。
喂了两粒后,服务生恰好敲响包厢门,捧着木盒送上十二贯寿司。
闻岁之捏起细木小刷子,在粉白鲷鱼上刷了层淡口酱油,她夹起来咬掉一半,鱼肉芳醇,带着淡淡腌渍味,好吃得微眯了下眼睛。
陈远峥视线略过她微鼓脸颊,唇角小幅度掀了掀,他端起桌上的清酒,扬颈喝掉一小杯,手指捏着小瓷杯徐徐转着,“岁之。”
“嗯?”闻岁之闻声抬眸。
他微垂着眼皮,表情平静,语气闲聊般问,“怎么又将头像换了回来,唔like吗?”
闻言,闻岁之微鼓着腮,忘记咀嚼,愣楞看着他,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她快速咀嚼了几下,将米饭咽下,“没有,好钟意的,只是很多人过来问,有些不好回答,所以就换返以前的头像了。”
不知为何,此刻她有种恋爱出轨被抓包的心虚,紧张地心跳都加快些许。
陈远峥眉骨微挑,抬眼看着她,目光探究,“不好回答?”
闻岁之掀起睫毛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视线,避开他那双悠远深邃的眼睛,落在面前浅色调精致寿司上,捏着筷子的细指蜷起几分,“宝珠毕竟是您的,很多问题我不好代您回答。”
闻言,陈远峥眸光柔和几分,气音轻笑,唇角明显地掀了掀。
“你可以。”
闻岁之惊讶瞠目,“什么?”
她捏筷子的力度加重,筷子尖陷进小团棕色米,戳出两个小洞,歪斜立在米上的半块鲷鱼肉“啪嗒”一声跌在瓷碟上。
陈远峥目光含着笑意,微长眼尾扬起弧度,散去冷肃,高挺眉骨反倒让他那双冷眸瞧着碧波温柔,他唇角轻掀了下,捏着瓷杯的手腕抬了抬,“没事,先食饭。”
闻岁之刚想要再讲些什么,包厢门却被敲响,服务生端着餐盘上菜,白甘鲷松笠烧,障泥乌贼,还有一小碗鸡白汤竹笋拉面。
错失开口时机,她便没再多言,将疑惑压下,真如陈远峥讲得那样先吃饭。
餐后甜品是一份香草焦糖布丁,搁在粗陶高脚盏里。
闻岁之捏着木质勺子挖了一小块,“陈先生,您是来这边出差吗?”
“不是。”
闻言,她咬了下木勺边缘,捏着勺柄的指尖紧了紧,问了个自认越界的问题,“是有私事吗?”
陈远峥淡笑着“嗯”了声,长指搭在木桌上很轻地敲击着,似在等下文,但对面姑娘低“哦”了声后,便专心挖着布丁,瞧着没有再继续问的想法。
他半垂睫毛,无声失笑着摇了摇头。
“不好奇是什么personal的事?”
闻岁之挖布丁的动作顿住,指甲在勺柄上刮了刮,诚实地“嗯”了声,除了好奇,她心底也隐隐浮出某种猜测,想求证却又觉他们关系未到继续询问的地步。
陈远峥眉心微扬,身子朝前倾了倾,“那怎么不问?”
她实话实说,“不好问。”
不好问,不好回答,话术出奇一致,陈远峥这次直接淡笑出了声。
他唇变含笑,学着她的话,“好问,好回答。”
“所以岁之,下次记得问,也记得答。”
闻岁之依旧垂着眼睫,浓密睫毛飞翅般颤了颤,目光紧张地盯着挖掉一半的布丁,捏着勺柄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闻言颔首应了一声“嗯”。
虽然没抬眼,却莫名知道陈远峥此刻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像燃烧的火苗,风吹火苗烘得周围空气温热。
她捏着木勺轻轻戳了戳软嫩的布丁,丝毫不敢抬眸,有些怕去看他那双过分深邃的眼睛。
像带引力的浓雾林间,只瞧一眼,一秒,便深陷其中,再难自拔。
陈远峥视线扫过闻岁之紧抿的唇,唇角不禁轻挑,“今次过来确实是因为私事。”
抬指端着青花酒壶,给两个小瓷杯添满,酒哗声像涓流淅淅流进她的心脏。
他淡笑着重复,“是挺紧要的私事。”
闻岁之略显仓皇地捏住杯壁,指节弯曲,将瓷杯握进掌心,似猜到下文走向那般寻到一个支撑,以免等下丑态百出。
陈远颈搁下细颈圆肚的酒壶,长指握着青瓷杯子徐徐转着,在木质桌面上摩擦出细微声响,高挺鼻梁下,薄唇很轻地抿着。
过了会儿,薄唇松开,唇角微掀,带着浅淡笑腔。
“系同你食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