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等须臾,符道殿外起符放榜,修士群聚,人头攒动,朝芊息混杂其中,目光移至榜上,
要想无恙,必先低调不可张扬。
刻意将符做的潦草些,果然意料之内,榜上排名正值中间。
就是这种位置,不易察觉。
此时,忽然一个修士走在她身边,
“你可是朝芊息?”
朝芊息回眸,原来是把她符水撞倒的凌吟剑宗弟子,
他面中含愧,低头细语:今天是我是不小心撞倒的你的做符材料,害的你符没有做好,你可愿意让我赔偿一份新的?
每次有陌生的人找她搭话,准没好事。
朝芊息睨着,宽宏大度:“不必了,我符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说完,她像避蛇蝎,火速离开。
“哎,等等。”
朝芊息再度被拦下,他掩饰不住焦急,结结巴巴对她发起邀请:“我已经准备好了赔礼,你要不、看看吧?”
听的她耐心全无,声音冷下来:“不去,滚。”
修士穷追不舍:“真的不去?”
朝芊息想了想,陡然转变了主意,大概猜出是到底是谁要见她,毕竟那人权势大,
如果她偏要走,也未必可以走。
朝芊息颔首:“好吧,我去,带路。”
凌吟剑宗弟子心下暗道:算你识趣。
避开路人,她被引到一出极偏僻的角隅,望见一袭紫衣者的背影,
忽然抓紧了垂落的衣袖,
朝辰逸上上下下打量朝芊息,睨着她迟疑开口:“你就是朝芊息?”
娘说他的阿姐是个混灵根废物,如今一见,却有和想象的不大一样,
这个阿姐,与他年纪相仿,五官清秀似一泓秋水,双目映月。
明明是一对我见犹怜的眸子,偏偏眼神凌厉,莫名而来的威压,让人不好靠近。
总之,丝毫找不出和娘相似之处。
朝辰逸这么问,应该不认识她这个阿姐,应该在确定她的身份。
她和朝辰逸不过是名义上的姐弟,幼时离开,互相早已不记得相貌,
既如此,不如装不认识吧,
朝芊息组织辞措,她凝着对方,明知故问:“你是……?”
朝辰逸没有表面自己的身份,而是对她道:“你不过是下天境修士,如何跑来的?”
闻声,她缓下一口气,还以为朝辰逸已经发现是那夜她在偷听了,
原来是发现下天境阿姐突然跑来,怕她不懂事传出去丢了自己的脸吧?
朝芊息:“自然是参加仙首令啊。”
朝辰逸嗤笑,语气含着戏谑:“一个下天境修士参加仙首令?”
“你我都同人修,你可以,我不可以吗?”
朝辰逸懒得和她废话,
“说,你又是怎么攀上倾斗宗的?”
“我于倾斗宗并无关系,只是偶然结识,借宿一段时日。”
她也是实话实说,但朝辰逸显然不相信。
“你们天玄宗宗主已经抵达中天境,现在去找他,回到你该回的地方。”
明衍之也来了?
她差点忘记,姜抱琴前段时间说过,明衍之会带着一批宗门弟子前来中天境参加仙首令。
再问下去,她真怕自己忍不住和朝辰逸动手,用倒脉术把自己灵根取回来。
她敛起眼下幽然杀意,敷衍道:“哦,那告辞。”
转身方迈半步,后身一阵怪异的声响,一条金色的绳子如蛇缠上她的双臂,绕着她的腰腹紧紧收缩,
她怒不可遏回首,朝辰逸袖袍挥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朝辰逸还是不放心她就这么走了,便对她解释:“你不是倾斗宗的弟子,叛逃宗门,还是由我将你交回天玄宗吧。”
叛逃?
朝辰逸可真会给人带莫须有的帽子。
这绳子非普通凡物,她挣扎催动灵力,绳子丝毫没有解开的反应,情急之下,重新运转灵力,掌心隐隐散出赤色火印。
昨夜与寒无庚吵架,但如今还是契约关系,他定不会坐视不管。
朝芊息气急,一句话脱口而出:“朝辰逸,要抓也是天玄宗抓,你凭什么抓我!”
他勾唇含笑:“呵,原来你知道我是谁,你在装?”
哦,她说漏嘴了。
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明示,
又能怎么样?
朝辰逸开始对她冷嘲热讽:“莫不是攀附上天境,就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天玄宗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当真晦气。”
朝芊息怒极反笑:“靠着自己阿姐的灵根在中天境捷足先登,你也配说我忘恩负义?”
闻言,朝辰逸凝滞一瞬,心下骇然:“你、你怎么知道……”
“朝辰逸,我是你阿姐,自我十岁离开天玄,我接连不断给你供了七年心血。你如今抓我,何尝不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一句话戳到他痛处,脸色愈加铁青,
“闭嘴!”
朝辰逸一个下天境的废物还敢成为他阿姐,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承认过你这个阿姐,朝芊息,你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
她留了后手净符,长袖下,不动声色催动,极浅的流萤如火芯,缓缓侵蚀捆住她的绳子。
她是打不过剑修,但情丝未必,若是等下趁机对他下情丝炼术,控制他的心智,说不定有办法取回灵脉。
她继续开口激怒:“贴金?朝辰逸那你用我的灵根可用的顺手?
可惜不是你的就永远不是你的,你需要我的心血,不然又该怎么破境界?
万一凌吟剑宗都知道原来自己栽培的天之骄子原本是个混灵根,还是靠阿姐才有现在的风光,你今后在中天境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朝辰逸是个极其爱面子的人,若是真把这件事捅出去,那就是在索他的命,果不其然,朝辰逸赤红的脸上扭曲,大概是破防了。
就在此时,她终于把绳子磨断,撵起离明火符对着他的脸首袭来,于此同时灵海抽出情丝,火符爆破瞬间,情丝游离,
术成。
“朝辰逸,我是你阿姐。”
说罢,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言不发脸色阴沉,
朝芊息错愕之余,马上反应过来,用符强行格挡他手上积蓄的灵击,
修为悬殊,是她高看自己的符,
半跪于地,捂着胸口,四肢皆激烈震痛,喉间一股腥甜,吐出鲜血,
可她怎么都想不出情丝怎么会……失效。
眼见爆炸动静引来其他人,
她被强拽入一间小黑屋。
原来朝辰逸不仅破防,甚至动起杀心:“你什么修为?谁给你的胆子,还想妄想夺走我的灵根?”
“你的?”她眯着眸,二字从口中几乎是撵出来:“灵根是我的朝芊息的。”
他掐住她的脖子,力道渐渐加强,
“你为什么不呢好好待在下天境呢?非要在此碍着我的眼。”她费力的以手掌支起身,奋力呼吸,咧嘴一笑:“你杀了我,你这辈子都无法破境。”
朝辰逸看着朝芊息,力道又加重一分。
心中权衡片刻,确实还需要噬神珠以吸收灵根原主精气,
是啊,她还有用。
就在朝芊息以为自己真的要归西的时候,颈脖松开,
他蓦然站起,居高临下垂视,眼神尽是轻蔑,似垂视着渺小的蝼蚁,
莞尔心生一计,
“你的眼睛在瞪着我吗?”
她是不能杀,但让她闭嘴,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手中忽然积蓄着灵力,缓缓地移至到她的后颈,
灵力穿梭在四肢筋脉,她紧咬着牙,痛苦附加,就是没有叫喊。
朝辰逸冷笑:“你还真有骨气,宁折不弯。”
这样甚好,一声不吭,没有人会知道,他此处理一个废物,也让他省了不少烦心事。
殷红粘稠的血,染尽后背,他轻松地把的灵根剜了出来,
灵根浑浊不堪,仅有微弱的灵力残存,
朝辰逸眼底闪过嫌弃,
这才是他原来的灵根?不敢想象,如果他有这样的废灵根,会被多少修士取笑,他宁可死,也不能有这样的灵根,
好在,他们互换了灵根,
眸里尽是厌恶,毫不在意瞥了一眼,单手合掌,灵根化作烟灰飘散,星星点点的残余的灵力,是他撵成了齑粉,
眼见灵根被毁,仿佛从朝芊息那得来的灵根已名正言顺,归于自己。
他缓和下来,瞥见奄奄一息的女人,凑于她耳畔:“阿姐你这辈子就呆在天玄宗,乖乖听话,便不会死。”
朝芊息许是被疼痛麻痹,像是刀刃挑入脊骨没有什么感觉,脸上神情未变分毫,直到朝辰逸离开,她才回过神,
她缓缓抬起双手,在脸上挥动,窗口苍白的光线打在脸上,
木讷空洞。
古籍曾记载,灵根被废,言为修士自断修途,永不能在修炼破境,且形同废人,轻则五感尽失,生活不能自理,重则当场毙命,
想来她算是幸,至少耳闻风呼,嗅得身体散发的铁锈般的腥味,
只是眼盲罢了,嘴唇翕动,终究疲力晕倒。
——
寒无庚正跟着宴归舟同行取炼丹灵草,猝然脚下发软,跪伏于地,咳出血,
宴归舟:“喂,狐狸你怎么回事……”不过让他抗几袋灵草就咳血,要不要这么弱不禁风?!
寒无庚垂头,看着手心发颤,契印明明灭灭,因为昨天朝芊息态度不好,寒无庚切断了和契主的感知。
如今强大的反噬,契印的光芒微弱,无不暗示着朝芊息肯定遇到什么大事了。
寒无庚心事重重,对着宴归舟道:“不好了,是契印要灭了。”
契印将灭,契主将亡,他妖力强大,死不至于,但从未体验过如此强大的反噬。
宴归舟啊了一声,难以置信:“怎么回事?真的假的?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发现?!”
一遇到危险,这个死狐狸不会第一时间发现吗?宴归舟怒瞪着他,
可看着狐狸如今这个反应,这不可能还在开玩笑,
他冷静下来,“先不收拾你,快带我找人!”
天幕尽头似一片火烧,残阳惶惶然颓落,骤冥风啸。
宴归舟在灵网查看,也未得朝芊息传信,一路跟着寒无庚,感知力直到符道殿外消失。
“朝芊息是契主,她遇到凶险的事,我也会灵力不支,”他们正愁着什么找人,符道殿门外,朝辰逸气定神闲走出来,寒无庚敏锐察觉出异样,肯定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