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没这个计划。”叶滔韬笑着推开会议室的门。
“我和我爱人都想过几年再讨论这个问题。”
用陆得淼的话来说，他自己都是个小孩，小孩怎么能养小孩呢？
想到对方的语气，叶滔韬的笑容真切了许多。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确实是现阶段的她所不能承受的。
齐敏长舒一口气，“那蛮好的，你们英语组这两年请产假的也不少。”
期中之后，各项任务接踵而至。
这天放学后，叶滔韬的手机被各路家长打爆了，到家了都不得闲。
不少甩手掌柜们对孩子的日常表现不闻不问，成绩下来一个个都着急了。
陆得淼看着她坐在沙发上接起一个又一个电话，认命得将冷掉的饭菜回炉。
晚上九点，叶滔韬终于和家长们沟通完毕，坐在了饭桌前。
“抱歉，今天期中成绩下来了，家长们都比较关心。”
她嗓音沙哑，陆得淼听得心疼。
他也说不出“辞了工作，我养你”之类的话，只能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关心，给对方盛了碗菌菇汤。
“工作上的事，道什么歉。”
“最后那个家长是谁，懑能说了。”
叶滔韬喝了口汤，润润喉，摸着碗沿笑道：“味道很好，我真是有福气，回家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我朋友都很羡慕我，她们很多人到家了还要自己做饭。”
对陆得淼这样没有自信的大孩子，鼓励是最有效的办法。
见对方不好意思地挠头，她继续道：“刚刚那个是刘若廷家长，他家孩子这次退了50名，家长一下急了。”
“对了，那个李云浩考得怎么样？”陆得淼没忘记打听死党他弟。
据说，这位是老李家的骄傲，聪明的不像是李长瑞的一母同胞。
“考了班级第2，年纪第6，人都快膨胀成气球了。”
如果不是物理瘸腿，云浩同学拿下第一都不是问题。
“不错啊，你知不知道，他是李长瑞的弟弟。”
“知道啊，兄弟俩长得很像，订婚宴他爸还专门过来给我打招呼了，当时你不也在吗？”
因为这层关系，李云浩更觉得自己了不得了，神气十足宛如大公鸡。
“有这事吗？”陆得淼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可能是当时敬酒的太多，我没印象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急促的铃声响了起来。
陆得淼忍不住吐槽：“这都九点多了，怎么还来啊。”
叶滔韬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
“不是家长，是同事，这么晚来电话，估计是出什么事了。”
她接通电话，问道：“佳宁，怎么了？”
电话里传来有些疲惫的女声。
“叶老师，李云浩是不是你们班学生？”
“是的。”叶滔韬心里一沉，“那小子又惹事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你们班李云浩之前暑假给我们班韩梓诺买了部苹果手机，现在手机被韩梓诺妈妈发现了，那边家长情绪挺激动的，觉得李云浩带坏了她家小孩，明早要过来一趟......说实话，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叶滔韬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
“好，明天我早点到，我们一块处理这件事，李云浩真是......天天捅娄子！”
“韩梓诺妈妈也很难搞，我和她刚刚通了一个小时的电话，太窒息了，说我们学校老师忽视她家小孩，我真是无语了，买手机这件事是暑假发生的，两个人网上聊天也是回家聊的，要我们老师怎么管，24小时跟在她家孩子后面随时待命吗？”
“消消气，我之前带过韩梓诺，她妈就这幅样子。”
记忆里的韩梓诺是个沉默寡言的乖乖女，总成绩中等偏上，但理科较弱，自从和李云浩谈了恋爱才在班上多了些存在感。而韩梓诺的母亲则恰恰相反，是个咋咋呼呼的中年妇女，遇事急躁，曾经因为韩梓诺被数学老师留堂，在班级群里大发牢骚，嚷嚷着老师不近人情，耽误了她接二宝的时间等等。
叶滔韬胸口发闷，关了电话，拳头缓缓握紧，思索着对策。
陆得淼跟着撂了筷子，心里将死党连同他的便宜弟弟骂个半死。
良久，叶滔韬缓缓道：“我问你件事，李云浩家庭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要来我们学校读书呢？”
能不能早日转学，去霍霍其他老师！
华臻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陆得淼老老实实道：“他家是前几年做房地产发家的，以前没这么有钱。”
有钱人的世界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李家在更大的豪门眼中就是底蕴不足的暴发户。
“他......又犯什么事了？”
叶滔韬冷冷一笑，“这小子不得了，暑假给小女友买了部手机，还是苹果最新款，两个人天天线上聊天，今天手机被女方家长缴获了，人家家长明天要来学校，亲自还手机。”
陆得淼沉默不语，脑中发出尖锐爆鸣声。
“完全被家长惯坏了，拎不清的。”
她边吐槽边给李云浩妈妈打电话，响铃后被对方光速挂断。
叶滔韬一口气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
“家长也是拎不清的。”
陆得淼：......
交友不慎啊！
死党弟弟犯错，累得他也大气都不敢出。
“要不我问问李长瑞？”
“不用。明天我再处理，我今天要分析成绩，做几份表，估计要熬到很晚，你先睡好不好。”
“不行，我陪你一起。”陆得淼道。
现在他们家的分工完全是反着来的，叶滔韬上班赚钱，时不时熬夜赶工，陆得淼在家，力所能及的承担家务劳动。家庭煮夫做久了，是个男人都会臊得慌。甚至他们纨绔圈子里，他们这样的，也是独一桩。
叶滔韬见他态度坚决，也不拒绝。
“会excel吗？”
“会。”
“这是八年级九个班的成绩和平均分，这是成绩分析表的模版，你能不能根据这次的成绩单和平均分，做一张成绩分析表。”
“好，这个我会。”
陆得淼看着两张表信心大增，无非就是按成绩高低，给各班总均分和学科均分排个名，这种简单的表格他信手捏来。
“那你做这张表，我去做各班学困率和培优补差表，我们两个人一起做，很快就能做完。”
陆得淼连连点头，翻出了大学时购置的笔记本，搬了椅子，和叶滔韬一块进了书房，半小时的功夫就做好了表格，拿给叶滔韬看。
“这么快就弄好啦，我要搞一个小时呢。”
陆得淼立刻道：“我以前留学的时候练出来的，这种活以后你都可以交给我！”
“好啊，多亏你了，今晚我能早点休息了。”
陆得淼自觉表现不错，话也多了起来，趴在桌子上眨巴着眼睛和妻子闲聊，“那个叫夏欢的物理老师业务能力不大行啊。”
“她是新老师，刚到我们学校，还需要历练。”
“是这样啊。”陆得淼看着妻子专注的样子，移不开眼。
“你以前留学，学的是设计专业吗？”
叶滔韬对陆得淼越来越好奇。陆得淼和刻板印象中的截然不同，审美好情商高，动手能力强，性子温和，上进心也是有的，怎么会变成躺平一族呢？碰巧她最会谈心，趁此机会，便要探探二世祖的底。
“是啊。”
叶滔韬调整着表格间距，“留学生活是怎样的呢？虽然我教英语，但还没出过国呢。”
“嗯，做不完的Pro，看不完的论文，开始的时候我英语很差，开始的时候天天都要熬夜，每天身心俱疲，好在最后顺利毕业了。”
“异国他乡肯定很不容易。”
“当时我和黄子文一起去的，我们俩都特别马大哈，被偷过好多次，有次我和黄子文同时被偷了生活费，那段时间生活可拮据了，去咖啡店做兼职，晚上去附近的蛋糕店蹲那种便宜的面包，有次花了3欧就买到了十几个面包，跟丰收了一样可开心了，当时那种幸福感，我能记一辈子！”
叶滔韬听得入神，眼睛也从屏幕上移开：“为什么不找家里再要呢？”
陆得淼不好意思道：“我们当时也是意气用事，觉得家里人送我们出国，肯定还是想让我们去锻炼锻炼嘛，哪能隔三差五就管家里要钱，嘿嘿，最后我还是我们学校优秀毕业生呢，黄子文差一点延毕。”
提起这个，他还有些小骄傲。
“真好。”叶滔韬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更疑惑了。
陆家做得就是奢侈品的生意，陆得淼既然读了硕士，为什么不进家族企业呢？
“对了，寒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国去玩吧！”聊起留学生活，陆得淼一下就精神了，这也是小少爷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
“我们去欧洲，英法德意都转一圈，老在国内带着多没意思啊，就当度蜜月了。”
他的身上迸发出了独属于青年人的鲜活的生命力，与平常判若两人。
这才对嘛，叶滔韬想。
“嗯......”叶滔韬故作犹豫，沉吟片刻，赚足了对方的期待。
“你给我当导游我就去。”
“好啊！”陆得淼心跳的飞快，眼睛亮晶晶的，喝醉了一样飘飘然，“我和黄子文两个人当时去了好多地方，黄子文他什么都不管的，攻略都是我做的。”
“我相信你。”
她合上电脑，微微一笑，结束夜聊时光，“去睡觉？”
养足精神，明天才好和学生家长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