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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金珠殴打

翌日,季尧年从难得的好眠中醒来,盯着帐子发呆,突然觉得自己睡觉时有人在一旁读书也是一种不错的催眠方式。

虽然听着很荒诞,但有那么一两秒钟,她甚至在脑海中思考选谁来做这件事比较合适。

看来,她确有昏君的潜质。

姜聆桓顶着两个黑眼圈靠在床旁昏昏欲睡,季尧年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得了她召唤的思娘进来后便笑着服侍她梳洗。

苏若思压着声音,笑着附在季尧年耳问道:“我新调了安息香,另加了茉莉栀子放在这屋里,六郎昨晚睡得可还好?”

“此香甚好。”季尧年微眯着眼,似乎还有些不清醒,“改日我要是睡不好便来,你这里很合我的心意。”

苏若思笑着替她戴好了幞头,站在她身后替她轻轻揉着太阳穴:“别太累了,要注意休息。”

季尧年坐在那里,伸手拍了拍思娘的胳膊,示意自己要走了。

姜聆桓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坐姿,直勾勾地盯着两人亲昵的动作,看到太子投过来的视线,他才有些慌张地别过了头,不敢和她对视。

“可是昨晚有什么异样?”季尧年起身看着他那副不自然的模样,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对劲,还以为是昨晚袁熙旭出了什么问题。

姜聆桓遮住自己的脸,不好意思道:“没什么异常,他昨夜应该是在准备春闱……我现在衣冠不整不宜见君,您还是暂时别看我的好。”

“?”

兄弟,你这是又在说什么?

你是不知道自己昨晚熬了大夜吗,那眼睛下面就跟挂了两个黑蛋一样,这真的是简单梳洗就能搞定的?

季尧年不理解,但尊重,于是她就坐在那里,把头又扭了回去,表示自己不会偷看。

一刻钟后,她看着和之前并无二致的姜聆桓,起身就走。

一早便来平康坊蹲守的苏翎,看着太子携着姜郎君离去的背影,心碎了一地。他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咬着牙再次进了中曲。

“郎君这是……”

柳吟月刚下楼便遇到了苏翎,想到太子对苏家娘子的关注,她便笑着迎了上去,“郎君可是有什么要问的吗?如今已经过了接客的时辰了,您要是点姑娘,怕是不行了。”

苏翎从怀里默默地掏出一枚金饼,然后鼓起勇气,做出一副郑重的表情问道:“我想向你打听点事情,只是不知道是否会让姑娘你为难。”

“不为难,不为难啊!怎么会呢?”

柳吟月巴不得苏翎快点问,这样她才好把袁溪旭在楼里的消息递给苏家,让苏元寿知晓她那郎君是什么糟烂玩意。

苏翎见她收了金饼,心下虽然犹豫,但还是开口问道:“昨日……那位陆子戚公子在楼里点了哪位娘子作陪?她在楼里可有什么喜好?或是别的心仪的相好,那作陪的娘子有什么擅长的技艺?”

“啊?”

饶是柳吟月这般风月场上的老手,面对苏翎这一连串和预想中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也是当场懵住了。

她知道苏家这位郎君可是太子的手下,想必也是稍了解些季尧年平时的喜好的,为了不露出马脚,她需得做一套完整的说辞来应付苏翎。

于是在苏翎眼巴巴的等待中,柳吟月清了清嗓子,半真半假地对他说道:“那位陆郎君啊,为人俊俏,楼里喜欢她的姑娘多了去了,可她啊……偏偏只爱一人。”

柳吟月卖了个关子,苏翎识时务地又递上一块金饼。

掂了掂手里的金饼,柳吟月笑着跟他透露道:“陆郎君啊,喜欢听胡琴,在楼里时常点苏若思娘子来弹,以往来的时候,也都点名只要她一人。”

苏翎不解,满脑子疑惑:“可昨天不是说,那位才出阁的芊娘子才是这楼里最擅长弹胡琴的吗?怎么陆郎君却偏偏只要这位思娘子作陪?”

“这擅长和喜欢可是两种东西。”柳吟月娇笑着做了一个弹拨的动作,“芊娘擅长弹胡琴,是因为她手巧悟性高,而这位苏若思娘子弹的琴,那可是能弹到陆郎君心坎里去,若是要你来评,你觉得她们两人谁的琴技高啊?”

苏翎没说话前,只是觉得太子对胡琴痴迷过甚,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几次三番地来青楼,她好像完全没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柳吟月见他神色不对,于是便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原本想要传递的消息:“说到这思娘子,她这可是我们中曲的红人,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便是昨日那一掷千金的袁郎君,前几日也一直点了她来作陪。为这事,其他人可有些日子没点到思娘子了,也就是昨日袁郎君换了人,不然啊,我真是害怕陆郎空跑一趟。”

苏翎皱着眉,他原以为太子喜欢听人弹胡琴也就罢了,没想到这袁家竖子竟然还敢跟太子抢人。

惹了他们苏家还不算完,袁溪旭居然连太子也不看在眼里!真是大胆!

苏翎也不去管袁溪旭究竟知不知道太子的身份,直接就给对方加了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连带着欺负自己姐姐的那一份,苏翎觉得此仇不报,实在有违天理。

“思娘子近些日子下午可有空?”苏翎掏出自己剩下的所有金饼递给柳吟月,“我每日下了值便过来找她,这些钱够几日?总之,这姑娘是万万不能跟着袁家那个了,我今日下午便来找她!”

柳吟月看热闹不嫌事大,她把钱接了过来,然后乐呵呵道:“这袁公子都是从傍晚点到第二天清晨,郎君要点的时间是下午,这可不冲突。不过这钱,倒是够思娘作陪了,我这便与她说,郎君下午来中曲找她便是。”

苏翎本想说自己可以主动赎下这姑娘,将她送去江南让她自己生活,至少可以为姐姐免去一些麻烦,但一想到太子以后可能没地方听琴了,他又有些犹豫。

太子若是真的喜欢思娘,又怎么可能让对方委身青楼?苏翎不太懂太子的心思,阿姊总是说他笨,可他是真的不懂太子在想什么。

更何况,他今日送走一个姑娘,那袁溪旭明日还可以找下一个,难不成他还要为了一个烂人,买下这全京都的小娘子?

苏翎想不出来什么有效解决问题的法子,只能垂头丧气地走了。

这厢的袁溪旭一夜几乎未眠,只能在白日补觉,午间他才稍稍清醒,打算出去走走,舒缓一下心情。

谁料他和随从令玉才刚出了平康坊准备前往颁政坊,就被一堆群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人群的冲散了,他刚想拐到一旁去找人,就被一个果仁蒸饼塞住了嘴巴,紧接着两眼一黑,就被从天而降的一个布袋笼住了脑袋。

在无人的街巷,一位身高九尺头戴着帏帽的‘小娘子’一只手提着袁溪旭的后颈,一拳砸上了他的后腰处,嵌着金珠的翘头履蹬着袁溪旭的背,猛踹了十几脚,差点没把他胆汁都打出来。

苦读一夜的袁溪旭本就两眼昏昏,这下被人捉住一顿猛拳下去,硬是叫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我与你有何愁怨?你何至于要下这般毒手害我?”

袁溪旭嘴里含着果仁蒸饼,说不清话,但听着那怨愤的语气,也能大概猜到他在说什么。

‘小娘子’将自己的红黄罗间裙提起来,狠狠地又补一脚。心里却想着他这人怎恁多话?被打了也不反思一下自己,而是问别人?当真是蠢。

随从令玉这时才找到了自家主子,看着巷子里的倩影,他匆忙地大声喊叫起来。

担心金吾卫巡街惹人关注,‘小娘子’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令玉这才赶上前把袁溪旭从布袋中解救出来。

“郎君……您可还好?”令玉看着除了脸,其他地方没一块好肉的袁溪旭,讪讪地问道,“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京都治安着实不好,我们还是按之前说的,一直待在平康坊就行,如今郎君你的名气太大,要是再遇上这样的事,害怕手都要被人敲断了,那春闱……总之郎君还是少出门吧,有什么事情都交给我来做。”

袁溪旭本想说些什么,可看着面前态度强横的侍从,他又垂下了眼,不再言语。

于他而言,这京都和汝南又有何区别?

不过是又一个囚笼罢了。

此行若是顺利,他便能摆脱枷锁,获得自由,可那之后的生活,真的会是自己想要的吗?

身上的伤痛激得他越发清醒,他不知道刚才那人为何打自己,左右不过是因为他近几日的狂悖行为。思来想去,敢在京都这般出手的,一是苏家,二便是因为思娘和自己一直有纠纷的陆子戚,三或是最近自己太过高调,抢了其他二世祖的风头了。

袁溪旭想起过往种种,将心底的郁气压下,换上了一副谦和的表情。

“我明白,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说完这话,他注意到自己身旁掉落了一颗金珠,他拾起来一看,倒像是女子衣衫鞋袜子上嵌缀的。

令玉一看便知道是刚才打他的小娘子留下的,于是便看戏半戏谑道:“刚才打你的是个姑娘,怕不是你近日得罪了谁,人家姑娘看不下去来找你了吧。”

一个姑娘?

袁溪旭将金珠藏好,脑海中却缓缓地浮现出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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