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月回到小院的时候,还在回味董大厨和她说的话。
见到了江眠,还想着和她八卦几句打探打探,看看她对端王到底有没有什么想法。
可是一踏进院门,就看到江眠手里握着个什么物件,面色严肃。
“是太后使人送来的。”江眠听见她的脚步声,和她说,“太后娘娘传我明天入宫一趟。”
江眠手中握着的是一道手谕,宫中刚刚派人传到王府的,要她带上药箱工具明日进宫。
手谕上面没有多说,但是江眠总觉得,似乎此次并不是给太后看看她已经基本治好了的头痛那么简单。
她交代苏灵月,“我明日自己进宫,你也不用去医馆,休息一天,想出去玩玩也行。”
苏灵月听见正事,立马忘了脑子里那点儿乱七八糟的,点头应是,来和江眠一起收拾看诊需要的工具。
第二日一早,宫里来的马车就停在了端王府的门口。
江眠带着装着满满的工具和各种常用药材的木箱子,坐了上去。
没想到等着她医治的是皇后。
皇后最近总是食欲不振,精神萎靡,还经常觉得恶心,有时会干呕。这种症状让皇后第一个想到的是怀孕的可能性,但是太医院问诊过后说不是。皇后疑心,把太医院的医正们挨个宣了一遍,都说不是妊娠,可是具体说是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道请皇后娘娘多休息。
皇后娘娘心里暗骂,要多休息我自己不知道么。可是太医院说不出什么,也是无奈。
太后和皇后同出自陇西崔氏,源氏一族,知道了皇后的情况以后就宣江眠过来看看。
“可能看出什么?医正们只说是操劳过度,可我看皇后的症状实在是不轻。”
江眠放下探脉的右手,回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脉象确实并不像是身体有疾的样子。”
皇后把手缩回来,有些恹恹地,“太医院也是这样说的。既然如此,想必也没有什么法子了。”
江眠摇摇头,“娘娘没有生病自然是好事。可是这些症状却未必没有诱因。”
皇后抬起一双秋水明眸,“什么意思?”
江眠指了指房间四处角落,“敢问娘娘殿内的这些兰葵花种了多久了?”
“本宫素来喜欢养花,这批花还是陛下赏下来的。种了有月余了。”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怎么?你是说陛下送来的花有问题?”
江眠道:“臣女不敢。花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兰葵花虽好看,香气也宜人,却有一个并不广为人知的特点。它的香味和白茶相冲,若是与白茶就服,时间长了就会使人精神萎靡。若是不及时停止,长此以往怕是会对精神有不可逆的损伤。”
兰葵花的花蕊里面有神经毒素,江眠在平行时空的时候还专门提取研究过。这种毒素微弱,一般情况下不会在人体内产生化学反应。只是白茶里面的物质正好是这种神经毒素与身体化学反应的催化剂。二者结合,会产生致幻的效果,时间长了会使人神经衰弱。
江眠看见皇后的脸色变了,又接着道,“敢问娘娘,睡眠中可曾多梦,甚至是白日间,是否也有过幻视的症状?”
皇后崔氏的脸色彻底变了,她看了一眼太后,才点头道,“正是。只是这症状我连太医院都不曾说过。”
出现幻觉可大可小,可若是让有心之人知道了,传出皇后失智或是疯了的传言可非同小可。所以她连太后都没有说。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明显是并不怪她,转头对江眠说,“你既然看出来了,可有解决的办法?”
江眠点头回道:“回两位娘娘,皇后娘娘吸入的毒素并不算多,只要及时停止就好了。把兰葵花移出寝殿,茶叶换上一拨。臣女再为娘娘开个方子,加快身体的代谢,要不了几日便可恢复了。”
皇后长出了一口气,看向江眠,“没想到你当真有些本事。这回真是多亏了你。”
江眠谦逊地笑笑:“娘娘过奖。”
太后和皇后对视了一眼。皇后的眼神掠过屋内的兰葵花,看向了室外,眼中有幽暗的光沉浮。
江眠没有多看,正要起身告辞,却听到外间太监唱诵的声音。然后一个宫女躬身走入殿内,来到皇后身边,“娘娘,是二殿下来了。”
江眠清楚地看见皇后眼中的暗光猛地一闪,然后理了理衣袖,笑道,“快请。”
不多时,外间走进来一个华服青年。青年一身金线黑蟒袍,头戴白玉冠,浑身华贵逼人。
江眠曾和父亲去过皇家宴会,远远地看到过两位皇子,此时认出来这青年正是二皇子。
二皇子是皇贵妃所出,而皇贵妃是皇帝在潜邸的时候最宠爱的侧妃。
皇帝做皇子的时候没有娶过正妃,是登基后迎娶并册封的皇后崔氏。
皇帝恪守规矩,并未宠妾灭妻。等着皇后娘娘诞下太子后,才让皇贵妃怀孕生下了二皇子。
只是江眠也知道二皇子极为受宠,除了没有被封为太子之外,行住坐卧样样不必太子差。哪怕是启蒙的老师都和太子一般无二。
二皇子元怡对太后和皇后一一行了礼。
太后喊了“起”,慈爱地关心了元怡几句,他一一笑着答了,转脸看见了一旁对他行礼的江眠,忙也喊“起”,好奇状打量了她几眼,问道,“这位姑娘是?”
太后笑道,“这是镇国大将军江远的长女,江眠。”
元怡打量了一下江眠手中特征明显的药箱,“江姑娘还会医术?”
太后正要说话,皇后却突然开口道,“近来身体不适,请阿眠过来看看,不图她能看出什么名堂来,不过是寻个由头聊聊天罢了。”
江眠一愣。皇后突然叫她叫的这么亲切,好像二人熟识已久,她今日进宫只是来说说体己话来罢了。
这番说辞……
皇后明显是防备着二皇子的。难道这回茶花事件和二皇子有关?
心中思索,江眠面上毫无波澜,很是配合地笑着。
二皇子借着皇后说身体不适的话头好好关心了一番,又让身后的随从们捧上来好几盘东西,说都是补身体的。
江眠扫了一眼,东西倒确实是好东西。
二皇子仿佛是专门来送东西的,关心了几句,没有多留,谢绝了皇后的挽留就告辞了。
江眠看着皇后盯着二皇子离去背影的眼神中幽暗的情绪,心中猜测更加笃定了几分,这件事恐怕和二皇子有关。
她想着刚刚太后慈爱的眼神表情,就是不知道太后了解多少,又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她这回终于顺利地起身告辞。
太后又赏了她些珍宝,皇后自然没有落下。
最后江眠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上捧着的托盘都快被摆满了。
江眠出来的时候,没有想到元怡还站在外面。
他站在第一道宫门面前,背后是长长的甬道。
她怀疑他是特意站在外面等她的,但是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径直往外走。
果然,元怡直接迎了上来。
“江姑娘。”元怡彬彬有礼。
江眠没法再装瞎了,行了个礼,“二殿下。”
元怡笑吟吟地点头,打量着她。
他的视线让人不舒服。
江眠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喜,大咧咧地皱了皱眉,然后直接道,“殿下,臣女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元怡却又慢悠悠地开口了,“你住在皇叔府上?”
当今皇帝只有一个兄弟,就是端王。元怡口中的皇叔自然是端王。
江眠站住了脚,回头看了他一眼。
太后也知道她现在暂住在端王府,今天的马车也是直接派到端王府的。这本身也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秘密,只是现在元怡说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元怡又开了口,“最近皇叔连破两大要案,风头无两,听说也是得了贵人相助。听说贪墨案和卖官案的重要线索,都是有这位贵人相帮才能勘破。”
他说话时的表情似笑非笑,嘴上说的是赞叹的话,可是语气和眼角眉梢的神情总让人怀疑他有些阴阳怪气。
“这位贵人,只怕就是江姑娘吧?”
他不像刚刚在皇后寝宫里儒雅明礼的样子,阴冷的视线像响尾毒蛇一样扫视过来。
江眠眉眼不动,礼貌回道:“二殿下过奖了。臣女没有这样的本事。”
元怡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你这么有本事,皇叔一定很看重你。”
说了这么一句,又没有下文了。
江眠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也懒得搭理,又一次礼貌告辞后,带着身后的小太监大步离开了。
走过长长的甬道的时候,她能感到那道阴冷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钉在自己的后背上,湿冷粘腻的感觉一直到出了甬道见到高悬的太阳才消散。
她皱着眉,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突然,好像一道灵光掠过,一个想法猛地击中了她的大脑。
难道……
二皇子为什么要给皇后下毒?宫中很明显不是外表看上去的平静。
她想起上次元璟和她说的贪墨案背后牵涉巨大。可是,连中书省中书令这样的朝廷肱股之臣都被抓进去了,余党还是没有清除干净。那么,背后的人得是什么身份。
贪墨案和这次的卖官案会不会是一股力量所为?如果是的话,这个势力背后得是怎样滔天的权势?
江眠脑中又想起上次在沈寻云那里听到的有关于太子的信息。
各种信息错综复杂,在她的脑子里面交织成一片。
她有了一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