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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入东宫

即将入宫,明思最重要的就是安置一双弟妹,与他们解释了许久才说清楚,但两人都很不开心。

“阿姐,我不想离开你,岁岁要和阿姐在一起。”明岁安瘪着小嘴,眼泪已经在眼角打转。

明嘉平虽然没哭,但也差不多,紧紧地黏着明思,“阿姐,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两个孩子出生后,第一个抱他们的就是明思,这几年又带在身边,舍不得是情理之中。

明思心中也不好受,但事已成定局,只能抱着他们安抚,“我得空就回来看你们。”

虽然这句话她说得毫无底气,宫门深似海,进去容易出来难,即便是皇后也很难归宁省亲。

两个小家伙并不相信,一前一后掉起了泪珠子,舅舅舅母连忙来哄,又是玩具又是点心,但这一次无论什么,都没没办法哄好了。

小小年纪就离开了母亲,父亲也许久未见,连阿姐都要走了,任是谁都会不安,会害怕。

最后哭久了,哭累了,靠在舅舅舅母怀中睡着了。

范文翰拿出一个红漆木盒,“我换了许多散碎银子在另外的箱子,进了宫处处都要花钱,打点下人莫小气,家里别的没有,银子多的是,若是花完了,就递个消息出来,我们想法子送进去。”

木盒里头装的是额度不大不小的银票,用来赏人办事最好,宫里头虽说进出森严,但总还有路子互通里外,银票也用得出去。

“玉团儿,你别为你父亲操心,先保重自个,宫里头看似奢华富贵实则处处危机,太子妃又是孙家人,只怕不会给你好脸色。”章巧就像是送女儿出阁万般叮嘱,或许更甚,女儿出阁还能常常探望,入了宫,她没有诰命,很难再见到明思。

明思被弟妹缠闹哭红了眼,眸中一片水光,“我知道的,舅舅舅母放心,我有分寸,弟弟妹妹顽皮,劳烦二老多担待。”

“你无需操心,我还能照顾不了两个孩子嘛,”章巧拉着明思的手不肯松,“还是你更让人放心不下。”

说一千遍,一万遍不舍都不够。

但这种话说得越多,越叫人难受。

明思不想动摇入宫的决心,强硬地让自己从这种情绪里抽离出来。

但心绪能消,通红的眼却骗不了人。

裴长渊一眼就注意到了她泛着水色的红眸,语气有些沉,“后悔了?”

“臣女才不会后悔,”明思面上笑着,但眼里又存着泪花,“是和弟妹说了会话,舍不得分离,让殿下见笑了。”

裴长渊抬手,略带薄茧的指腹捻过她的眼角,带走了温热的泪珠,“又不是见不着了,哭什么?”

明思扁着粉唇,语气颇为可怜,“宫里头规矩多,舅母又没有诰命在身,臣女只是……只是怕会想弟妹。”

“想他们了可以和孤说,”裴长渊伸手把人揽到怀中,难得温情地用掌心轻拍了拍,“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别哭了。”

眼泪沾湿锦袍,浸透了暗色纹路,明思顺势环住了太子劲悍的身躯,半是呜咽半是撒娇道:“殿下可不许哄臣女。”

“孤几时骗过你?”裴长渊抽出帕子擦了擦她的脸,笑道,“哭成小叫花子了。”

明思赶忙擦了眼泪,“殿下别笑,臣女要脸呐。”

“那就别哭了,又不是小孩子。”裴长渊屈起手指,刮了下她通红的鼻尖。

擦了眼泪,明思扬起嘴角笑了笑,“有了殿下的允诺,臣女就不哭啦。”

虽然明思心中明白,太子应答的前提是她得宠,要不然她连太子的面都见不上,更别说提要求了。

所以哪怕为了常常见到弟妹,她也得努力往上爬。

裴长渊垂眸看了看明思手中的帕子,语气戏谑,“你又弄脏了孤的帕子。”

明思低头一看,正是那日的翠竹映月,“这不是臣女绣的嘛?”

“送给孤了,那就是孤的,你得赔孤。”男人神色好整以暇,丝毫看不出是在玩笑的样子。

明思努了努唇,杏眸轻嗔,“是是是,臣女给殿下绣一辈子的帕子,殿下可真划算,白得一个绣娘。”

“这话孤可没说,既然你这般诚恳,孤也不好拂了你的面子,”裴长渊凤眸微挑,好似还有些勉强的样子,“那孤往后的帕子就交给玉团了。”

“……”明思轻哼了哼,用帕子在眼角又擦了几下,“殿下比舅舅还会做买卖,臣女算是被殿下给套牢了。”

裴长渊瞧她可怜巴巴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角,逗弄了小姑娘几番,竟连忙碌了一日政务的疲惫都消除些许,也是稀奇。

东宫妃嫔,有哪个能像她这般放肆?绣的帕子他能瞧一眼,就该感恩戴德了。

但那也着实无趣。

“你这样很好,”裴长渊意味不明地抬手用指节摩挲了一下明思的侧脸,“明日会有礼仪女官过府,早些睡,孤便不留了。”

“恭送殿下!”

这是头一次太子来了却并未留宿,明思站在原地,捧着帕子瞧了瞧,脑中不断回想方才太子的那句话——你这样很好。

定然不是指绣帕子,宫里头可不缺女红精湛的绣娘,那指的是什么呢?明思琢磨了一整晚。

直到次日宫中来人,先是为她“验明正身”,而后礼仪女官教明思宫中规矩时,她才恍然大悟,不是帕子,是她“不懂规矩”。

宫中规矩严明,即便是太子妃也不能真把自己当成太子的妻子,更多是臣子,上尊下卑,规矩一分一毫都不能错。

可此前没有人教过明思,她是揣摩着父亲母亲的相处,柔顺却不死板,娇媚却不谄媚,或许正是这份未经雕琢的稚气才入了太子的眼。

倘若人人都遵照规矩,那不懂规矩的人,便显得格外耀眼。

但也不能真的游离于规矩之外,分寸这个度,需要明思自己去把握。

尚未入宫,明思已经感觉到了宫中的压力。

入宫前夜,明思特意去了趟正院,寻求一个答案。

老夫人在正院仍旧锦衣玉食,只是再没有从前的精神气,头发彻底白了,好似老了十几岁。

“你来做什么?炫耀吗?”老夫人疲软地靠在软榻上,“能让太子给你撑腰,好本事。”

怪不得他们斗不过明思,他们怎么可能斗得过太子呢?

“祖母,我来解惑,”明思屈膝行了个礼,如从前一般,“我父亲战功卓著,令明家得享天家恩宠,您为何要如此偏心大伯父?”

都是儿子,甚至次子为她带来更多的尊荣,可老夫人却厚此薄彼到令人惊骇的地步,明思无法理解。

“为什么?”老夫人忽然笑了起来,好半晌,她眼角泛着泪,“我恨他!若不是他,我不会受几十年的屈辱!”

当初,老夫人先是生下长子从婆母手中得到了执掌中馈的权力,隔年再次有喜,众人都说她命好,要是再生下个儿子,就坐稳平南公夫人的位置了。

是啊,她是又生了一个儿子,可是因为胎儿过大难产,她生了一天一夜才把次子生下来,还因此被大夫断定再也无法生育。

先平南公得知此事,便很少进她房中,越发频繁的纳妾,而她因为不能生育,连阻止丈夫纳妾的理由都没有。

几十年独守空闺,几十年受尽妾室挑衅,几十年被人议论不得丈夫欢心……

“我憎恨他!我厌恶他!”老夫人面若癫狂,“我让他不要抢老大的风头,可他偏不听,非要去战场上立功,抢了原本属于老大的爵位!”

“我给他物色好了人家,他却娶了一个卑贱的商户女,让我抬不起头!”

“因为他,我受了多少苦,他还处处和我对着干!我凭什么喜欢他?”

一个孝顺听话给她带来权力的长子,一个满身反骨给她带来屈辱的次子,怎么会不偏心呢?

“可我父亲并没有做错什么。”明思心尖酸涩不已,忍不住为父亲辩白,“假若不是我父亲袭爵屡立战功,您觉得以大伯父的平庸能让您这十几年在京城备受尊崇吗?”

“怎么不能?无论谁袭爵我都是一品诰命夫人,”老夫人情绪激动,不断地说:“就是他害了我……是他害了我!”

心魔已成,明思微微叹气,转身离开正院。

这个答案沉重地令明思喘不过气来,她仰头看着没有一点星光的夜空,心里头像是覆盖了一张厚重的网。

梅尚书说父亲一副强健的体魄天生就是为了征战沙场,可正是因为体魄健壮,才会让老夫人胎大难产。

因与果,紧紧缠绕,理不清,道不明。

大梁出了位悍将,用母亲的恨意凝聚而成。

立冬那日,天还没亮,明思便起身梳妆,宫里头早已将太子承徽的服制送来,哪怕小小承徽,这衣裳料子亦是难得的珍品,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入宫。

明思不想瞧见弟妹哭花了妆容,便没告诉他们,哪怕是舅舅舅母,也是笑盈盈地送她出门,想必是不愿让她忧心。

谁知迈过门槛,却看见门前跪着的明静芙。

她面颊上的伤还没好,发髻散乱,狼狈异常,哭着求道:“大姐姐,我母亲病了,求您发发慈悲,给我一点银子吧。”

明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瞬间,好似回到了那日为幼弟求药时,只不过地位颠倒,不再是明思低声下气地求人。

“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和你作对了!”明静芙一个劲地磕头,很快就将额头磕红,“求求大姐姐!”

明静芙与明思是同日生辰,明静芙在京城出生,府里都说大小姐平安降生,结果没几日传来消息,明思在扬州比明静芙早了半日出生,明静芙只能变成二小姐。

明思抢了她“大小姐”的位置,乔氏从小就这样告诉她。

嫉恨的种子自幼生根发芽,“大小姐”成了她心头的执念,分家之后,她可以做“大小姐”了,她才知道“大小姐”“二小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生于平南公府。

现下父亲不管母亲,她也去过外祖家,却连门也没进去,才知道什么是丧家之犬,悔不当初,只能来求明思。

明思看着明静芙,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骨肉相残,是世间一大悲哀。

但她并没有大发慈悲,连话也没说,由银烛扶着上了马车。

“大姐姐你当真这般狠心吗?”明静芙哭声不止,“我们好歹也是姐妹啊……”

明静芙瞧着可怜,周遭人眼中流露些许不忍,可明思却吩咐道:“走吧。”

马车启程,明静芙的哭声渐行渐远,明思摊开手,望着掌心的几点月牙白痕。

若是连刻骨的恨意都能忘记,那她就不必入尔虞我诈的后宫了。

车轱辘不停转动,马车从侧门进入巍峨皇城。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车帘的一角,比秋风更为凌厉的北风刮了进来,明思瞧见了被高高宫墙围困的天空,红墙黄瓦,飞檐斗拱,是无上的尊荣,亦是绚丽的牢笼。

父亲有父亲的战场,她也有她的战场。

她的战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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