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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唐员外案(三)

把时间挪回一个时辰后。

“这是我手上所掌握的线索。”

祢生指尖垂下一香囊,绣着鸳鸯戏水图,技艺极为精巧,小小一香囊上,两只鸳鸯栩栩如生,就连那溅起的水花也是那般的生动流畅。

“我调查过,此案受害人有近一半者家中此物。我检阅过这走线,大抵定出这是金绣坊独有的绣艺 。”

“我手上这枚,是水秀儿随身携带之物,而赠主......”祢生转头,目光如炬,越过层层人群看向不远处惊愕在原地的男人:“就是你,王公子。”

“怎会......”祢生的话宛若晴天霹雳,把王世成仅存维系的理智炸的稀碎,脸一下褪去了血色变得煞白。

他不可置信地向后退了两步,细看下,脸颊上的肌肉竟也在微微颤动:“难道是我害了她......”

“当然不是。”

祢生看着他是笑着的,手背上的青筋却是绷起的。

“我相信王公子是清白的,毕竟我们也无法确认这香囊就是元凶不是?”阿祢笑眯眯地扯开香囊,挤出内胆,向外展示里头的全貌。

“有件事,大家家中若是没个妻女应是不知道的,不过巧就巧在,我是个女子,还是青楼出来的女子,所以我比谁都要清楚,这绝不是会如此大规模流通的物件。”

“这鸳鸯戏水图虽不算多昂贵,但也不是什么便宜物件,除了像王公子这般出手阔绰之人外,也就是些京城贵女会买。再说,金绣楼的绣物都限量,一共也就那些件数,每个都有标序,多了也是没有的。”

说到这,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凝重,一旁一个文弱书生开口接下祢生未完之言:“可这次这物件却广泛出现在此案受害人之中。”

“没错。”祢生向那人抛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接着往下说道:“不过如此广泛你们此前却一直未能查到,这个原因嘛……”

说到这,她一顿,意味深长地扫视下方人一番,又悄悄用余光瞥向一旁冷静的男人,眼角挂上一丝讽刺。

“先前受害的多是普通人家,那些人一看,知道是华贵好物的就收了起来,不知道的,随意给了家中妻女,还有的是晕倒在外头的,人都来不及救哪还管的上其他的,直接就丢在路上踩进泥了。”

“后来那些,就更不用说了,公子身边有金绣楼香囊再是正常不过,而女眷......我想就不用说了。”

“再往后,是有官员出了事这事才被重视,可这香囊却没再出现过,这查案的人又多是男性,自然不会往这想,于是这香囊竟就这般巧合地消失在了故事里。”

祢生这段话说完,在座众人皆是冷汗直流,背后发虚。

“此案在事件发生后一两周才开始调查,前头因着多是百姓,不甚关注,错过了最佳查案期,待大人们接手,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一开始没能查出的话,在后头就更没可能查出了。”

看着众人脸色愈发阴沉,祢生又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笑眯眯地往下开脱:

“当然,这都是小女子不甚严谨的猜测罢了,怕是经不起什么推断的,所以这三日,阿祢便是去民间走访了一遭,倒真让我查到了些许。”

她示意萧谓,萧谓从桌下拿出一木盒,打开,是满满当当的鸳鸯戏水香囊。

这各色香囊堆叠在一起,不同的气味混杂,一打开就是刺鼻难闻的香气。

“市面上流通的这个款式的香囊只有五十枚,寻得到的有二十枚,加上我们楼里的姑娘,一共有近三十枚,还有查询不到的,被三四手转卖了去的......”

“当然也是有有此香囊却未受害的,这般断定金绣楼的罪名自然是不好的,于是这三日我去金绣楼暗查,没想竟让我得知了一消息。”

她似是说的嗓子有些干渴,顺手拿起摆放一旁的茶水轻抿一口,润润嗓,继续说道:

“这鸳鸯戏水是半年前唐员外家预定的,共百枚,但这到了交货期,他们却是说不要了,两边因着这事大吵一架,最终是二八分了去。”

“后来东家上了架,却不想这鸳鸯戏水一上架就大获好评,供不应求,在利益的催动下,东家一敲脑袋就决定让绣娘补齐,限量五十上架卖了去,如今金绣楼卖的,便是新旧混杂的。”

“那这又如何说明这问题不在金绣楼?”下方那文弱男子又问。

祢生像是早有预判,又从怀中掏出一枚鸳鸯戏水,掏出内胆,两厢比对,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像大家看到的这样,左边这是新款,背后绣了一金莲,是他们家常用的标志,而右边这个旧款背后却是空空如也。”

“而水秀儿的那枚,便是背后空空的旧款。”

“不仅是水秀儿这枚,应说我们所收集到的所有受害人皆是用的旧款。”

咚!

话音落,王世成跌落在地,失魂落魄,痛苦地捂住头,揪着头发,呜咽着。

“竟是我,竟是我,是我害了她,对不起,水秀儿,不,不,我......”

“王世成!你冷静点,这只是猜测,你冷静点!”

“对啊,王哥,事情还拿不准啊!”

“水秀儿姑娘不会因此责怪你的!”

祢生懒得看几人上演苦情剧,把手里的两个香囊收入怀中,就绕过几人准备离开。

在她走出房门时,又回头,看向身后那个正在轻掩房门的男人,眼神晦暗不明。

“怎么不去安慰他?”

“有这个必要吗?”萧谓朝她走来,停在了距离一步的位置,看着她,眼底有火苗跳动。

祢生心里暗叹一口气,上前一步,温软的掌心贴着萧谓的脸,慢慢滑动至颈后,又双手环住,像书中的蛇妖,吞吐着魅丝,身体贴近男人只余一纸距离,两人的体温在中间的空气中夹缝流动,交融。

双目对视,满含情的眼就这般看着那团微弱的火苗,许久没人说话。

到最后却是祢生觉得无趣了。

她收回了视线,整个身子像是无骨一样瘫在萧谓身上,头也搭在他肩上,同那美人蛇,对着那发红的耳朵吐着气。

“发现了?”

“为何不说实话?”

“因为我讨厌那个男人。”

说到这,祢生恶狠狠地咬了咬男人的耳垂,硬是给上面留了一圈牙印才肯罢休:“水秀儿是真心喜欢他。”

“他也是真心喜欢水秀儿。”

“所以他们无法修成正果。”

“我相信他。”

“所以我讨厌他。”

终了,没人再往下说,祢生松了手,冷着脸从萧谓怀里钻出来,扯下他藏在身后的伞,一撑,往外走去,两人不欢而散。

***

从萧谓府出来,绕过几个胡同,再迈过几个楼子,往里走到最深处是一处院落,那是她的家。

她悄悄推开院门,从侧边进了去,听着里屋女人们的娇笑,心下安定,又看着天上飘下的鹅毛大雪,轻轻给院子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纱。

就和她的面纱一般。

挡住了什么。

她下意识往东侧看去,那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声音。

那边的院落是花姨的樾荫阁。

对应的西侧则是花儿的唤春居。

她们二人是楼里为数不多有自己院落的。

其实最里端还有一间院落,不过那儿没人住。

往日西侧会热闹些,花儿的学生总会来找她,现在也是冷寂了下来。

她摇摇头甩去了脑海里那多余的想法,收回视线抬脚就要走,却忽然见到一熟悉身影从西侧厢房走出。

那人一身青衣,眼角泛着泪,咬着唇站在门口,一甩衣袖扭头就走。

那发丝在摇动间隐约露出的耳尖上有一抹熟悉的,刺眼的红……

耳尖痣!

祢生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茗儿!

她怎会从花儿姐姐的屋子出来!

看着茗儿就要向这儿走来,祢生下意识地躲进一旁的雪丛里,心脏扑通跳动。

茗儿愈发靠近,她心脏跳动的就愈发快。

脚轻踩在雪地,将那松散的雪被她一步步压实。

脚步声一下一下地踩着,踩着,与那日门外的脚步声逐渐吻合。

茗儿走路就是这样,浅浅的,几乎听不出什么脚步声,虚虚的,看不出什么形,苏怀玉以前还笑她走路就和那些大户人家的死士一样……

她不敢往下细想,也不敢探头看她的表情,只敢躲在背后捂住嘴,使劲让自己不泄出一点声音。

也不知是不是她肩膀颤抖了一下,背后的雪堆竟是掉了一块下来,啪嗒一声砸在了地上。

“谁!”

茗儿猛地回头,目光警觉地朝那射去。

那侧无甚动静,就像是她的错觉一般。

茗儿又仔细看了几番,没看出什么异常,可心里总觉得不对,犹豫再三,再四处打量,确认没有旁人后悄悄从怀里掏出了什么,掩在袖中。

“谁在那?”

祢生不敢发出声音。

她自小五感就比旁人敏锐。

在方才茗儿掏出东西来时她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只有陈年泡在血池里的刀剑才会有这样的味道。

那是锐器浸染在血中,二者合二为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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