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弥懊恼到真想捶死自己。
“行。”
他拢了一下口罩，微哑的腔调懒洋洋的：“听课代表的话，会尽快好起来，免得传染给大家。”
“.....”
什么叫听她的话？
林雪弥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脸颊发烫，男生已经坐回了位置上，教室里静悄悄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这个点，学委还没有来学校。
因为他的出现，她反倒集中不了注意力，外头雨声的频率都显得格外躁动。
可是好不容易有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哪怕只是一分钟，几秒钟，她都不想就此错过....
纠结了很久，她鼓起勇气，拿着资料书转过身。
男生从手机里撩起眼皮，许是因为刚刚“指责”过他，触及他的目光，林雪弥有一瞬间的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有一道题不会，可不可以....”
她的话没说完，他挑眉，放下手机，就这么自然地从她手中抽出资料题。
林雪弥克制着唇角隐隐翘起的弧度，她拿着草稿纸和笔，眼巴巴地等待他的开讲。
唐靳舟将题目看完，本想找笔，女生直接将笔递给了他，他倒没有拒绝，接过后在纸上随手画着辅助线。
林雪弥最开始还在看他写的内容，不知不觉间，目光悄悄地看向了他。
黑色的碎发下，他眉骨硬朗，眼睫敛下了一小片的阴影，虽然依旧戴着口罩，她却能描绘出他高挺的鼻梁，再往下，是微抿的唇瓣。
五官是偏攻击性的帅气，不说话冷着脸的时候，瞧上去不太好惹，可是勾唇懒散一笑时，又显得格外夺目，也难怪有人说他帅的像渣男。
林雪弥贪婪地享受着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一边又自私地祈祷着，其他同学不要这么早来。
就让我和他，多呆一会儿吧。
外头雨声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如同少女潮湿的心动，扑通扑通，久久无法干涸。
唐靳舟的思路很快理清晰，他本想松一下口罩，但想到她说的话，最终还是没有摘下来。
他讲题的时候很耐心，林雪弥将旖旎心思收了起来，顺着思路往下解，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唐靳舟看了一眼，挑眉称赞：“一点就通，课代表还挺厉害。”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随口一说而已，心底却像吃了蜜一样甜起来。
“对了课代表。”他像是想起什么，问道：“你昨天的三明治，是哪里买的？”
林雪弥眨了下眼，只见男生摸了摸鼻子，像是有些不自然：“还挺好吃的。”
那其实就是在小区外的便利店随便买的一个，许多地方都能买到，包括学校的超市。
她很诚实地告诉他，唐靳舟点了点头，他从位置上起身，弯腰拿起伞，显然是要出去。
但他不知想到什么，又折回来问：“课代表，你有东西要带吗？”
林雪弥愣了下，下意识地摇头，他也没有多问，直到男生颀长的身影从后门消失，她高高悬起的心才缓缓平静下来。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她却时不时地往后门看。
直到听见他的声音，她没有回头，就这么竖着耳朵偷听。
“你今天怎么也来这么早啊？”
唐靳舟的声音有些闷，却能听出插科打诨的笑意，“我还不能早点来学习？”
“我靠，别卷了大学霸，你都考第一了还这么努力，让不让我们活了？”
几个男生嬉笑着打闹在一起，林雪弥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说话，直到一个三明治放在了她的桌上。
她抬起眼，只见男生双手插着兜站在她面前，深褐色的眼里倒映着她的模样。
“就当是还你昨天送我的。”
林雪弥的喉咙似乎是卡住了，她点了点头，有些僵硬地说：“不用这么客气。”
虽然戴着口罩，可他眼尾一扬，似乎是笑了一下的。
“要的，总不能欠你。”
“....”
他离开后，林雪弥看着面前的三明治，一种莫名的情绪旋绕心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倒有些闷闷的。
早自习开始前，林雪弥去了一趟洗手间。
“你怎么给林雪弥买东西？你们不会.....？”
任谁都能听出话里的八卦，林雪弥因为这句话生生止住了脚步，怎么也无法走出去。
唐靳舟的声音有些淡：“想多了，这是我欠人家的。”
“哎呦你为什么只欠她不欠我们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还清人情，免得到时候被人缠上呗。”
男生欠揍的打趣很是刺耳，唐靳舟闷闷的声音融在他们之中，只依稀听见他似乎骂了那男生什么，等到外头的动静渐远，林雪弥木讷地走了出来。
她站在洗手台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明白那古怪的情绪是什么。
他会给她买酸奶和三明治，只是为了感谢她昨天的药，他只是不喜欢欠别人。
划清界限，礼貌，温和又疏离，不给任何一点能够妄想的机会。
他会教她解题，也只是顺手的事，以前路过他们班，他也经常教别人。
她在他的世界里，始终是普通同学的关系而已。
独处的那十几分钟，就让她幸福的昏了头。
他根本就没别的意思，她又在自作多情。
.....
因为下雨，大课间跑操取消，大家都在教室里聊天休息。
祝晚跑过来和她说悄悄话，聊着聊着，她后知后觉不对劲。
“你同桌今天怎么不在座位上？”
以前每到下课，孙蕾蕾和她的小姐妹都会围在一起讨论小说或者八卦。
“前几天班国宇骂她们了。”
祝晚瞪大了眼，“啊？”
林雪弥将前几天发生的事告诉她，班国宇坐在孙蕾蕾后头的位置，估计是觉得她们太吵了，直接很大声地吼了她们。
当时班级里的人几乎全看了过去，孙蕾蕾几人第一次被一个男生当着全班人的面吼，脸色煞白，尴尬到几乎要哭了。
祝晚悄悄瞥了眼后头的班国宇，男生埋头算着题，不知是不是题目太难，他烦躁撕碎草稿纸，脸色阴沉沉的，瞧上去有些可怕。
她缩了缩脖子回过头，皱眉吐槽：“也太没有绅士风度了。”
她虽然也不喜欢孙蕾蕾她们，却对班国宇的行为更加唾弃。
上午的课很快过去，下午的物理课，老师分发了上一次模拟考的卷子。
林雪弥的成绩虽然没有非常理想，但比上一次也算有进步了。
一到下课，有三三两两的人围到唐靳舟的座位旁，不是找他借卷子的，就是问他问题的。
“你们烦不烦！自己上课不会认真听吗！现在来打扰别人有没有素质！”
伴随着敲桌子的怒吼让教室的气氛陷入诡异的冰冷，所有人都往后看了过去，就连林雪弥也忍不住回过头。
班国宇脸色难看地起身，椅子拖拉发出刺耳的动静，等人离开后，不知是谁嘲讽地轻笑了一声，“他不就是又没考过唐靳舟，冲我们发火呢。”
班国宇在以前的学校一直是第一名，直到和唐靳舟同班同学，他所有的光芒都被抢走了。
他将唐靳舟当成了目标，什么都要和他比。
班国宇出去后，班级里窃窃私语讨论他。
“之前高一的时候，他举报唐靳舟偷题，还把我们当时的老师给举报了。”
“卧槽，他疯了吧？”
听到这件事，林雪弥的笔尖在本子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那后来呢？”
“当然没举报成功，而且这事儿本来就是假的。”
“我靠，就因为考不过你，就这么疯？”
有人幸灾乐祸道：“反正最后他自己吃了处分。”
“太恐怖了吧，那你还答应和他做同桌？”
唐靳舟却没他们这般躁动，他咳了两声，声音淡淡：“老师安排的，我有什么办法。”
“哎，我怎么记得之前有谁为你打架来着的？就是因为这件事。”
有人八卦，“谁啊谁啊？”
“我不知道啊，也是听别人说的。”
“行了。”唐靳舟打断话题：“还有没有其他的题？”
身后的几人继续讨论着题目，祝晚来找林雪弥一起去厕所，走出教室，她迫不及待道：“所以你之前和潜利他们吵架，是因为唐靳舟对吧！”
林雪弥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随后点头承认。
一年前他被举报，这件事很荒谬，偏偏有人相信。
当时上体育课，林雪弥来月经请假在教室里休息，睡着睡着，班级里进来两个同学，估计是逃课了。
他们的声音并不响，可空荡荡的教室里，她却能听得清晰。
“就说他怎么次次考这么高的分呢，本以为是天才，原来是走后门了。”
“听说他们家给了班主任很多钱。”
“切，有钱怎么了？以后高考花钱买分数？”
“也不是不可能啊。”
林雪弥几乎是瞬间知道他们在聊谁，她对他们的阴阳怪气感到恶心，克制着反驳的冲动，拿着杯子出教室去灌水。
许是因为教室没人了，他们的谈话更加肆无忌惮。
林雪弥回来的时候，只见两个男生背对着她嬉笑嘲讽——
“谁能装的过唐靳舟啊，你别说他拒绝那些女生，说不定在校外脚踏几条船呢。”
“那群女的估计是眼瞎了，哎你说，他们那班主任既然会给他走后门，他俩会不会——我草！”
保温杯掉落在地上发出晃铛一声，有零星的热水洒在男生的皮肤上。
潜利愤怒地捂着脑袋起身，瞪着她：“你脑子有病啊！”
林雪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强撑着恐慌与声音里的颤意：“不小心的。”
“你不小心用杯子砸我们？”
另一个男生也站了起来，两人瞧上去都不太好惹，林雪弥指尖掐进手心里，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气势不弱，咬牙回视他们——
“就是听到有些人嘴太臭，杯子就不小心扔了出去。”
男生冷笑了一声，步步逼近，手指头指着她，几乎是要戳进她的眼睛里：“你算个什么东西？”
“哦——”他目光嘲讽地打量她，“不会又是唐靳舟的爱慕者吧？”
两个男生对视了一眼，嗤笑道：“你为他抱不平，他知道吗？”
潜利重重戳着她的肩膀，林雪弥脸色煞白，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男生一字一句地激怒她：“唐靳舟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就是作弊。”
“他就是脚踏多条船——”
祝晚当时赶到的时候，就见到她向来温和内敛的好朋友，正面红耳赤的和面前的男生吵架，甚至手在抖，几乎就要打起来的冲动。
她拉开林雪弥，见到她发红的眼睛时，一下就怒了，转而也和男生吵了起来。
后来其他同学将他们拉开，事情闹得有些大，直接被叫到了办公室去。
经过监控，老师都听见了男生造谣唐靳舟和班主任的事，直接处分。
林雪弥先动的手，虽然没有叫家长，但沈霞飞还是让她写了2000字的检讨，并且批评她，不该如此冲动。
她知道自己很冲动，甚至所作所为在老师看来没有什么意义，两个男生背后说坏话，聪明的人就应该当作没听见，也不会闹这么大。
这样一来，对老师来说就是多了一件麻烦事。
如果不是祝晚来得及时，她很有可能被打。
这也是林雪弥从小到大第一次差点和人动手，第一次写检讨，但她不后悔这么做。
因为这件事儿，班级里的学生倒是对她多看了两眼。
平日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又格外内敛的女生，竟然差点和两个一米八大高个的男生打起来。
大家以为她是因为潜利造老师黄谣的缘故才这样做。
除了唐靳舟，也确实有这个原因。
她厌恶且反感他们造黄谣。
后来唐靳舟偷题的事情澄清，那两个男生和女老师道歉，知情的学生都被老师警告不许把造谣的内容传出去。
但也有人在传，她是喜欢唐靳舟，喜欢到为他打架。并且有几天，有其他班的同学好奇过来串门打听她是谁。
这个年纪的学生，似乎对这种事格外感兴趣。
就是她为唐靳舟打架啊？
牛哦，为爱打架。
她不会以为这样，唐靳舟就会来找她吧？
....
她知道人们打量的目光有多刺眼，像是无法躲避的聚光灯笼罩而来。她也不知道，他听到后会有什么反应。
是会好奇吗？还是会和一些人一样，将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一遍，最后撇撇嘴，好普通的一个女生哦。
但唐靳舟这个当事人，始终没有出现过，许是将这件事当成了谣言，并没有在意，舆论也渐渐沉底。
林雪弥觉得自己真的好矛盾。
庆幸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过来八卦打探她是谁，却也失落他的不在意。